可能是莉莉年纪太小,表达能力有限。也可能是她的小熊勇士，就告诉她这么多。
任凭辰夕怎么问，莉莉也只会翻来覆去说那么几句话。她没办法说明白,‘死人会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盯着莉莉看了几秒，辰夕将拿出来的东西，重新放回原位。
小女孩抱着她的玩具熊,小声给它讲童话故事。
系统搓搓火柴手,【我怎么觉得这孩子神神叨叨的。】
‘我也，而且她还活着,我就觉得很新奇。’
【？】
距离上课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孩子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寝室。
小煤球不敢给莉莉一起走，他试图邀请辰夕,但性格孤僻的小反派没搭理他。
莉莉依旧抱着她心爱的玩具熊,看来下午的寝室，同样不能待活物。
之前俞潼趁着孩子们闲聊的时候,跑到柜子后面,往墙上的洞里看了看。
洞的另一边应该也开在柜子后面，只能隐隐看见对面有些许光亮。
俞潼钻进洞跑过去，对面是隔壁寝室。
寝室空无一人,看来12个孩子全都死了。
本着勇于探索的精神,俞潼在隔壁寝室溜达几圈。从其中一个孩子的枕头下,发现一本日记。
本子的主人在进入孤儿院前，是一个大家族的私生子。
日记是小男孩的宣泄渠道,大部分内容都是记录今天又被谁揍了,傻.逼规则有什么变化,还有未来要是有机会离开孤儿院,他要去实现的愿望等等。
其中有两张的内容,吸引了俞潼的注意力。
【某年某月某日（不知道今天是几号，总之又过了一天。）】
【我下铺发现，在鸡窝后面，被枯萎藤蔓覆盖的墙壁上，有一个狗洞。今天没有不能去后院的规则，我们偷偷钻出狗洞，外面是一个墓园，墓园后面是小镇附近的森林。】
【下铺说他的爷爷是个老猎人，没被抓进孤儿院之前，他经常跟着爷爷在森林里打狐狸打兔子。他和我说，我们只要顺着森林里的小溪一直往上跑，就能回到镇子里。】
【他本来打算直接跑出去，但那天时间太晚，天实在太黑。他担心跑出去会遇到怪物，就想换个日子再尝试。】
俞潼将日记上的路线图记下来，继续往下翻看。
【某年某月某日（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只知道又过了一天。为什么孤儿院发的怀表上，没有显示日期的地方呢？）】
【我下铺很想跑出去，我知道为什么。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牧羊女，还在孤儿院外面。他总是担心小镇里的人，把他的牧羊女也抓进孤儿院，他想带着她逃跑。】
【多感人的爱情故事，明明他才十岁，和我一样大，就有了想要保护的女孩。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他和我说了他的计划，还邀请我一起逃跑。我才不去，我要他也不要去，他不听。】
【先前寝室里有个十四岁的女孩，告诉过我们，不要尝试逃跑。不管我们怎么跑都不可能跑出去，小镇里外都有人盯着呢。被抓回来的话，会被砍掉腿，做成讨好吧啦吧啦的装饰品。】
系统看得一愣，问吧啦吧啦是什么，是巴啦啦小魔仙？
俞潼都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被关进孤儿院的私生子，是个热爱艺术的小孩。他在每张日记下，都手绘了配图。
很丑，但很用心。
这一页日记，他画的是正在放羊的女火柴人。
再往后翻，日记内容就变得悲伤许多。
私生子的下铺成功跑出孤儿院，可等他找到牧羊女的家时，却发现牧羊女一家早就死了。
小镇里的原住民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都是外来者。
下铺还没来得及逃出小镇，就被几个外来者抓住，重新送回孤儿院。
修女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下铺，在全寝室孩子眼前，将男孩的腿硬生生拽断。
下铺流的血太多，私生子和几个室友尝试救他，但伤口的血怎么都止不住。
当晚熄灯后，下铺就被循着血腥味进来的怪物，当成夜宵吃掉了。
记录这些的时候，私生子应该很害怕。纸面上全是泪水留下的痕迹，清秀工整的字迹，也变得很扭曲。
在这页日记的最后写着，【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听说只要和修女攀上关系，在宠物选美大赛上拿到名次，就有机会被贵族老爷收养。】
【我不介意成为修女的宠物，也不介意成为老爷们的男宠。可能因为我是大家族的小少爷，那些修女都很喜欢我。爱修女虽然很凶，但她是修女们的头头。我跟着她，就没人敢欺负我。】
从那之后，日记内容就越来越少，往往只有一两句话。大概是当上宠物后，男孩的空闲时间变少了。
【爱修女很喜欢我，总给我吃小蛋糕。】
【她的打得我好疼，但有糖可以吃。】
【爱修女不喜欢养太多宠物，她只想要一只宠物。她总是叫我过去，我想她是喜欢我的。】
【我觉得我最好看，我会成为爱修女唯一的宠物。】
在某一天，日记戛然而止。
男孩死在了那一天。
从床铺上落的灰尘来看，男孩并不是今天上午出事的，他应该早就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修女并没有收走他的遗物。
将日记本重新放回原位，俞潼略微思索，拿出收录美人立绘的小本本，对着男孩的床铺来回扫。
系统问他这是在干嘛。
俞潼边扫边解释，‘刚才小辰哥在翻遗物的时候，莉莉不是说他们会回来，要等他们死彻底了才能翻吗。’
【昂。】
‘我之前用这本本在寝室乱扫，在扫到莉莉的玩具熊时，本子里多出一个干瘦女人的立绘。就是这个，你也看到了。’
‘所以这个本子能收录的美人立绘，应该不单单是活人，还有漂亮鬼。死去的人还能回到寝室，无非就是死而复生、尸体被制成傀儡、变成丧尸僵尸或者鬼魂，这几种可能。’
系统一拍手，【对啊！】
‘不过不知道这个私生子颜值算不算得上美人，就算本子收录不进来，也不能排除鬼的……’
俞潼声音猛地顿住。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本子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
男孩有一头明亮的金色短发，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如同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他双眼紧闭像是在睡觉，在他单薄的胸膛上，有数个深浅不一的伤口。
俞潼看看空无一人的床脚，又看看本子上的立绘。
他略微思索，沉吟道:‘他是被小孩用匕首捅死的。’
系统想了想，【他也上过类似于今早那种傻.逼课的傻.逼课？】
‘不，死在课上的孩子，伤口的深浅都差不多，也不会出现这种凌.乱的划痕。因为课堂上，有修女在旁边协助，被当成教学工具的孩子，没有挣扎的机会。’
‘这个小孩，是被其他孩子私下里偷偷杀死的。’
————
等莉莉和小煤球先后离开寝室，俞潼才从角落里跑出来。
他看向正在收拾书包的辰夕，忍不住迟疑地问:“你觉得莉莉为什么还活着？”
辰夕手上动作一顿。
俞潼蹦跶到他身边，“明明她也回答问题了，为什么她没事？其他人回答完问题后，都会挨一顿毒打。只有莉莉没挨打，而是被烧了头发。”
小反派沉默半晌，轻声道:“她有特殊优待，很多时候即使她违规了，修女和神父也不会严惩她。她身上虽然也有伤，但是那些伤口，大部分都是莫名出现的。”
“莫名？”
“她有时候会单独行动，去做一些小熊勇士要她做的事情，这是她自己说的。”
俞潼点点头，他略微沉吟:“辰夕，你觉得修女们为什么不打她？”
辰夕快速背好背包，转头定定地看向手边的小鸡，“大概是因为她的小熊勇士真的是活的，而且还会暴起伤人。我没看见过小熊动或者说话，但莉莉确实不正常。”
“我之前和你说过，莉莉经常会说某个孩子体内藏着恶魔，没过几天那个孩子就会惨死。金币，你离莉莉和她的熊远点。”
俞潼刚想点头回应，一直紧闭的寝室门，忽然被人推开。
午饭结束就被爱修女带去忏悔室的小蘑菇，急匆匆地跑进房间收拾课本。
他看看背好书包准备离开的辰夕，又看看自己凌.乱的书桌，表情顿时变得难看。
“你就这么走了？”
辰夕避开他的视线，冷淡地嗯了一声。
小蘑菇皱着眉，“你明明知道我中午要去修女那，很可能没时间收拾书包，你怎么不帮我弄一下。要是我没及时赶回来，我下午还怎么上课。”
辰夕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你今早没叫我起床，早上我去问你今天上午的规则，你也没说实话。我们之间的约定是你先破坏的，你倒反过头来质问我？”
小蘑菇脸色腾地一下红了，他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辰夕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俞潼浑身的血都凉了。
完了，废了。
不管未来多么衣冠禽兽，现在的小反派都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他或许比其他孩子聪明机灵，但孩子年纪小心眼少，和大人比起来更容易冲动。
俞潼脑袋嗡嗡的响，他知道辰夕昨晚便察觉到小蘑菇在冷落他。故意粗糙地处理伤口，想放任他自生自灭。
他从昨晚开始心里一直憋着火，这些俞潼都能理解，可他不该这个时候爆发。
就像俞潼预想的一样，辰夕正准备开门出去，身后突然传来小蘑菇的声音。
“既然我们闹掰了，那你把小鸡还给我。”
俞潼叹口气，来了来了。
辰夕诧异地转过头，“什么叫还给你？”
小蘑菇身上还带着新鲜的青紫痕迹，他低垂着头，脸上露出不符合这个年龄孩子的狰狞表情。
辰夕察觉气氛不对，快步想要离开寝室。
小蘑菇从后面扑上来，伸手就往辰夕口袋里摸。
俞潼在口袋里躲来躲去，他像个泥鳅一样滑，小蘑菇怎么都抓不住。
男孩按住辰夕的肩膀，眼圈急得通红，“金币是我先发现的，出生后也是我先捧起来的。先来后到，它是我的小鸡。我不想和你分享了，你把小鸡还给我！”
辰夕年龄比小蘑菇大，力气也比他大。
他挣脱开小蘑菇的手，将他推搡到一边，“你的小鸡？昨晚查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将小鸡放到你那里藏。你明知道爱修女不会为难你，你还是想让我一个人承担风险。”
“今早我跟你说小鸡在寝室，宿舍里可能有怪物，你怎么自己不回来拿小鸡。我在发高烧，你什么事都没有。我跟你商量办法，你低头当做没听见，我只能一个人跑回来。”
小反派也是被逼急了，他揪住男孩的衣领，用稚嫩的声音恶狠狠地问:“你把所有的风险都推给我，到头来还说这是你的小鸡，只是寄放在我这。小蘑菇，你把我当傻子么！”
两个孩子之间的战况升级，俞潼从辰夕的衣服口袋里探出头，围观他俩吵架。
系统有点急，【我怎么觉得他们要打起来了，你要不要劝劝。】
‘是该劝，他俩身上都藏着刀。要是没人拦着，一会就能持刀互捅。小蘑菇一定要死，但不能死在辰夕手上，不然会违规。’
【啊这，不至于……】
‘至于，他们在争夺小鸡的所有权。小蘑菇要是输了，他会跟修女告密。所以我才说，辰哥不该和蘑菇撕破脸皮。年纪太小就是容易冲动。也怪我，下意识将他代入成年辰哥，没考虑到这点，没提前和他商量好。’
系统:……
辰哥杀人，你递刀。辰哥埋尸，你递锹。
这要是能把反派养成小太阳，可真是见了鬼了。
————
俞潼原本以为两个吵上头的孩子，不会理会一只劝架的小鸡。
但他探出头刚一开口，辰夕就松开小蘑菇，微微侧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感受到心有灵犀道具传递来的感情，俞潼定定地看着反派板起来的小脸，忽然意识到他弄错了一件事。
不是小蘑菇在激怒辰夕，是辰夕激怒了小蘑菇。
反派估计早就想把俞潼，完全变成自己的鸡了。只是尚且活蹦乱跳的良心，在压制他的欲望。
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
现在小蘑菇主动送上来门，他索性借着这个机会顺势做掉小蘑菇。
俞潼忍不住啧啧摇头。
是他低估了辰夕，他以为反派没帮小蘑菇收拾书包，是一时置气。以为反派跟小蘑菇吵架，是被激怒后的口不择言。
没想到这是辰夕早就计划好的。
估计从看出小蘑菇故意隐瞒规则，想要借机害死他开始，小反派就在憋坏水，准备报复他。
小蘑菇已经上了辰夕的死亡名单，他劝也没用。
俞潼象征性地劝了几句，告诉他们自己这么大一只鸡，换来的银币完全够两个小孩用很久，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打架。
大不了他再努力长长，争取多卖出几枚银币。
辰夕听完他的话，默默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
俞潼看了他一眼。
他怎么觉得小辰哥的意思是，‘我不会把你卖出去。’
小蘑菇压根没有在意小鸡说什么。
他挡在房门前，眼神凶狠地望着辰夕，“把小鸡给我。”
辰夕死死捂住口袋，“快上课了，我们先去上课。下课距离熄灯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到时候可以好好谈谈。”
他深吸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在今天之前，我们的感情都很好。小鸡说得对，他足够我们两个分的可，我们没必要闹僵。你也别……”
“怎么没必要！我们关系从来就没好过！”
小蘑菇没注意到辰夕在摸刀。
他低吼着打断辰夕，“我知道自从我给爱修女做宠物后，你就打从心底瞧不起我！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小跟班！”
辰夕和俞潼同时一愣。
小蘑菇涨红着脸，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处的一圈红痕。那是被尺寸过小的项圈勒住，留下的印记。
“我知道你、莉莉、小煤球、大方糖，这个寝室的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你跟他们一样！可我给修女做宠物，不也是为了活下去。”
辰夕拿刀的手顿了顿，“我没有瞧不起你。”
“你有！你昨晚差点被爱修女打死，都不肯跟她去忏悔室。你不就是觉得做修女的宠物，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吗！如果你不是这么想的，你为什么要那么抵触！”
小蘑菇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布满鞭痕的身体。他指着胸口还在流血的伤口，声音里都带着些哽咽。
“为什么你总是能读懂规则里隐藏的危险，凭什么你不做修女的狗，不用每天过去挨打，也可以活得那么好。”
“我像小狗一样在忏悔室爬来爬去，被一堆人围观，我已经很努力地讨好他们了！可是辰夕，为什么修女们都喜欢你，那些贵族老爷也更喜欢你！为什么贵族老爷明明说好了，要领养走我们两个人，现在却突然反悔，只要你一个了！！！”
俞潼想起在他还是个蛋的时候，曾经听见小蘑菇很骄傲地告诉那帮挑衅的孩子。
院长说神降日的时候，就会有贵族老爷把他们领养走，让他们去做小少爷。
俞潼了然地挑挑眉。
从小蘑菇的话里，不难看出他其实很自卑。他很抗拒成为爱修女的宠物，但又没有辰夕那么坚定的决心。
成为修女的宠物，就等于有机会进入忏悔室。等于违反规则的时候，有一定几率逃脱惩罚。
而且每次他都能从修女那里，得到一些好处。像是免挨打的机会、可以自由地享用糖果、在正常餐食以外的零食奖励。
小蘑菇既舍不得这种优待，又为了这种事自卑。
负面情绪在他心里积压太久，他不敢跟修女发火，也找不到理由和室友撒气。
最终他将矛头，对准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反派很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他眉头紧紧蹙起，“那个贵族不领养你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小蘑菇一直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吧嗒一下掉了下来。
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今早那些打我的修女告诉我的，她们说本来就没有我的份，我只是孤儿院送给贵族老爷的赠品。那家人从头到尾想要的，都只有你一个。”
“她们还说，领养的人其实不在意我们是活人还是死人。反正只是那个老爷在看录像的时候，觉得你长得好看，很适合养着当宠物玩。就算死了，也可以制作成娃娃卖出去。”
俞潼茫然地眨眨眼睛。
录像？
辰夕听得直皱眉。
这种领养白给他，他都不要。
辰夕叹口气，望向还堵在门口的男孩，“再吵下去，我们会赶不上下午的神学课。”
小蘑菇哭了半天，似乎也觉得这样不行。
他转身正准备让开，一直紧闭的寝室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在门外响起。
“辰夕，辰夕！你还在寝室么！寝室楼的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我和莉莉在门口喊了好久，都没有人放我们出去！”
“小熊勇士说，锁住房门的人，就在我们中间。”
辰夕和俞潼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一旁的小蘑菇。
男孩脸上满是错愕，“我没有，我只是打算……”
他说到一半猛地闭上嘴，俞潼知道他想说的是，他只是打算偷偷杀死辰夕抢走小鸡，没必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敲门声还在继续，辰夕掏出怀表看了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现在是4点56分，距离上课时间，还剩4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