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五瓶啤酒干翻的尤因,第二天宿醉起来,花了整整十秒钟才睁开因过敏而肿胀的眼睛。

  入眼昏昏暗暗的,像是窗帘全拉紧了,他没有把屋里关这么严实的习惯,脑子缓慢思考,昨天他喝高了,哭着上台唱了首歌,然后呢……

  然后下台了,对,南少虔扶了他,好像还背了他,他唧唧歪歪的,冲人家倒苦水说了自己分手的事情。

  想到这里打住了,脸突然烧得慌,真丢脸啊操,二两马尿下肚,什么都往外吐露,居然还敢使唤巨星背他!

  南少虔也是牛逼,怎么那么听话啊还真把他背了起来。他的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感到一阵荒唐的好笑,琢磨着回头得好好谢人家!

  再然后呢,不记得了,怎么结束的?他又是怎么回来的?

  毛洽把他送回来的?

  棉被好重,尤因忍不住龇牙咧嘴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动,被子上什么东西被他推了下去,接着身后的床垫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有人翻身的动作,他身体一僵,迅速回过头,和身后缓慢单手支起身子,睡眼惺忪的男人对上了眼。

  男人皱眉道:“大早上的闹什么?”

  谁闹?

  什么闹?

  尤因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惊恐的视线钉在对方紧致结实的大胸肌和块垒分明的六块腹肌上。

  操,南少虔!

  他妈的,他怎么会和南少虔睡在一起!

  所以刚刚他觉得棉被很重,其实是因为南少虔的手隔着被子搭在他身上?

  尤因被酒精涨满的脑神经此刻完全无法工作,只会瞪着一双通红眼睛盯着南少虔,好几秒才又想:南少虔没穿衣服,那他呢?

  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幸好,倒是穿的整整齐齐,忙不迭松了口气。

  但不是昨天那套了,他忙扒开衣领,胸口上能看到的皮肤红斑点点。

  这是谁干的!衣服又是谁给他换的!

  毛洽吗,还是……

  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尤因刚咽下去的那口气又重新提到喉咙口。他惊慌失措,攥紧衣领失声大喊:“我我我我!”

  “你在想什么?”南少虔迅速打断他的臆测。

  尤因转头紧张恐惧地盯着他。

  “你过敏了,身上那是发的疹子,毛洽买了药,我昨天已经喂你吃过一次,今天还得继续吃。”歌手的分贝真是提神醒脑,南少虔缓缓抬手捏了捏自己挺拔的鼻梁。

  “你你你你!”

  南少虔有问必答,懒懒道:“我照顾了你一晚上。”

  说完,想到什么,抬起头,试探道:“你昨天喝醉了闹着要游泳,差点被卷到海里去。还记得吗?”

  “真假的……”

  这么离谱吗?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尤因傻了,愣了一会儿,像是有点信,因为觉着自己还真干得出这种事儿,喃喃道:“我说我怎么做一晚上考潜水证的梦,喘不过来气,胸口还闷得慌……”

  南少虔问:“考上了吗?”

  尤因叹了口气,摇头:“没呢,一直搁水底憋气呢。”

  南少虔意味不明地轻声笑了下。

  尤因听出点儿嘲笑的意思,一下子回过神来,操,被带跑偏了,怎么说做梦去了。

  一转头,想说点儿正事儿,问问昨晚上的情况,比如他有没有丢更大的脸之类,不期瞟见南少虔雕像似的身材,一阵炫目,有点儿臊,也有点儿迁怒,怪叫道:“那你也不能不穿衣服啊。”

  吓死人了,差点以为自己酒后乱性,还跟一个男的。

  把南少虔睡了,说出去真是够惊世骇俗的。

  真是笨蛋,怎么他说什么都信。南少虔半倚着床头扬眉失笑,不知是惆怅还是庆幸,心想:看来是真把昨晚全忘了。

  他轻声重复了下尤因的问题:“我为什么不穿衣服?”

  他想起昨晚,上车以后他把尤因的电话重新开了机,给打了四五个电话急得就快报警的毛洽回了电话。

  问到酒店地址,他马上让代驾开车过去,把尤因安置进座位的途中,因为尤因手长腿长不好摆弄,不经意受了点儿折腾,在车上又开始抽抽嗒嗒。

  为了安抚他,南少虔只能伸手搂他的肩,哄孩子似的拍,尤因特别依赖地抱住他的手臂,然后那只手再也没从尤因的怀里扯出来过。

  到酒店时,南少虔半个手臂都湿淋淋的,一半眼泪一半汗水。

  当即觉得,尤因要真是水做的,真是一半儿的身体都用来灌溉他了。

  好不容易到了,毛洽在大堂接应他,本来把人送到房间他就要走的,可还没脱离他的怀抱,尤因痛苦地干呕起来,胃里的东西一滴没撒全吐他衣服上。

  昨晚尤因没吃食物,吐出来的全是带着酒味的消化液,一时间屋里酒气熏天。

  南少虔被吓了一跳,浑身污物,挺恶心的吧,手却仍稳稳搀着尤因没把他丢出去。

  他还没说什么,毛洽先吓呆了,怕他嫌弃吧,赶紧把尤因从他手里接过去。

  可毛洽自己也喝了酒,压根搂不住软成面条的尤因,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毯上。

  事情开始失控乱成一锅粥。

  眼神恍惚分不清南北了都,毛洽还坚强地抬头朝南少虔说:“南老板,谢谢啊,谢谢,我能行,你先走吧!”

  你行个屁。

  南少虔看他那样儿,觉得够呛能拾掇得了一个醉汉,哪里走得开,思考半秒钟,把弄脏的短袖T恤揪着领子从中间撕开,当开衫似的脱下来丢掉。

  衣服实在太脏了,穿着这个去收拾尤因只能是越收拾越脏。

  毛洽目瞪口呆看完他的撕衣壮举,他没搭理,单手搂着人事不省的尤因把人轻松抱进浴室去清理。

  拆开一支牙刷,南少虔哄着尤因张开嘴,牙刷头伸进舌根一压,先催吐,等尤因脸色痛苦吐得差不多了,又把人单手搂住腰身扶起来用清水洗脸,动作特别轻柔珍惜,擦古董瓷器似的。

  毛洽晃晃悠悠堵在洗手间门口,大着舌头说太晚了干脆给他在这里开一间套房住下来算了。

  南少虔没回头,说麻烦,就在尤因屋里凑合一晚上吧,又说晚上尤因万一病情有变他还能照顾一二。

  毛洽连忙感动地说:“太谢谢了!”

  南少虔顿了顿,说:“不客气。”

  “假如你昨天没吐我身上,我现在肯定是穿着衣服的。”又菜又爱玩,南少虔谴责尤因不自爱的行为,“你的酒品太差,以后实在高兴还是喝可乐吧。”

  小孩儿才喝碳酸饮料呢,尤因有些尴尬,但同时也大松一口气:“对不住啊,我借你衣服穿好了。”

  这一大早上,人都要吓晕了,再喜欢和南少虔做朋友,毕竟也才认识不到一周,突然睡一张床谁能适应啊,他是真局促,真被震慑住了。

  尤因虚弱地重新靠回床头,瞥了眼南少虔藏在被子里的下半身,刚才好像不小心踢到南少虔的大腿,是光着的,这人居然裸睡!

  于是又小心翼翼补充:“内裤我也有。”

  南少虔眯着眼不解地看他。

  “干净的,很干净的,一次性内裤。”

  “我不穿三角裤。”南少虔没说话,掀被子下了床。

  尤因忙想撇开眼睛,怕看到不该看的,但没来得及,余光还是看到了。

  黑色CK平角内裤,宽肩窄臀,笔直结实的大长腿。

  原来不是裸睡,尤因放松下来,接着又紧紧提一口气,南少虔怎么知道他穿三角,靠,他的衣服真是南少虔换的啊!

  他忍不住讪讪,他现在真是牛逼大发了,吐南少虔一身,还被南少虔伺候一晚上。

  下床以后南少虔先侧身到床头柜拿了手机,可能是看时间吧,又或者看有没有重要消息,马上又关了。

  接着往厕所走去。

  这么好的身材在面前晃,尤因到底还是忍不住偷偷瞧了几眼,南少虔的肌肉和比例没一样差的,偷摸打量几眼,心里忍不住艳羡,你说都是男人,怎么他长这么瘦弱,人家长那么强壮呢。

  不经意间视线瞥过某处,突然,尤因有点儿明白了南少虔为什么不喜欢三角裤。

  因为兜不住。

  再怎么说人家照顾了他一夜,他在背后再次殷勤推荐:“你真不换啊,我的内裤是均码,不勒蛋,特舒服。”

  他倒并不觉得多自卑,王八盒子碰上沙漠之鹰当然值得自卑,但枪和炮有什么好比的,拿什么比啊!

  这种男人会没有女人?

  尤因笑呵呵地瞧着南少虔的背影:“南老板,做你女朋友可真是不容易啊。”

  还有精神调侃他,看来酒是真醒了,南少虔顿了顿,回头深深看了尤因一眼,看他花瓣般润红的嘴唇,还有领口里吻痕似的过敏疹,里面其实有几处是真的吻痕。

  他明知故问道:“什么意思?”

  尤因朝他努努嘴,坏笑:“就那个那个啊。”

  这话其实有点触犯隐私,尤因自问平时不是个自来熟的人,但和南少虔,他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是工作合拍吧,性格也合得来,现在又一起喝过酒睡过一张床,南少虔甚至还听他哭诉感情,短短几天经历的事儿比某些认识好几年的人还多,总之就是觉得南少虔这个人亲近,忍不住就想犯个贱。

  “……”南少虔一时静默无语,顿了顿,突然伸出很大的手掌虚虚托着自己很有分量的黑色裤裆朝尤因逼近,拇指勾起内裤边缘露出腹股沟,隐藏在内裤下的第四组腹肌露出真面目,带着很不善良的眼神,肌肉勃发地走过来,“你很好奇么,那么来亲手掂量掂量?没摸过怎么知道和我做爱会辛苦?”

  做。

  爱。

  两个简单的字,火炭似的烧人,南少虔简直直白得可怕,尤因的心尖儿为这两个赤裸的字颤了颤,算是怕了他了,连忙双手交叉做了个打住的姿势。

  南少虔听话的停在原地,过了会儿故意说:“昨晚你跑了起码三趟厕所,我公司里有个主管也有尿频问题,他认识一个老中医,专管肾阳之类的男科疾病……”

  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闭上嘴。

  尤因果然急了:“我这么年轻能有什么前列腺的毛病,我那是喝多了好吗,平常我从不起夜!”

  南少虔却不和他争执,点到即止轻轻扫他一眼,微笑着转身进了浴室。

  “我操,我说真的!”

  南少虔头也没回。

  尤因霎时间感觉自己被调戏和鄙视了,在背后悄悄给南少虔比了个中指。

  南少虔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身上围了浴袍,问:“你的衣服在哪里?”

  “红色那个行李箱里头。”尤因正在点早餐外卖,打了个哈欠,怏怏地说,“吃点什么再走呗。”

  说完随意抬头,瞬间愣神,南少虔洗了晨浴,乌黑的头发半干不湿拢在头顶,五官挺立,四肢颀长,明明刚洗干净,浑身蓬勃燥热的肌理却给人一种事后清晨的肮脏感。

  还真是……随时随地散发魅力。

  “出去再吃。”南少虔半蹲下身捡昨天丢在地上的衣服和裤子,劲力勃发的肩颈肌肉随动作展现出性感线条,“去涠洲岛玩两天。”

  尤因“哦哦”两声:“忘了你在度假了,那我不给你点了啊。”

  “你也别点了。”

  尤因懵然抬头:“啊?”

  “毛洽说你接下来任何行程都没有。何箴有事回了北京。”

  “So?”

  尤因心内不安,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他很闲,所以呢?

  你没人陪,所以呢?

  “你得赔我一个假。”

  “喂,你讲不讲道理,你前几天的时间我可是付了钱的。”又不是白嫖,合同明明白白写了,银货两讫,怎么现在结束了来跟他谈附加条件。

  “你不会以为我就值那点钱吧?”

  “那合同你自己签的,不满意你怎么不早……”

  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因为南少虔安静地用两根手指缓缓拎起了一件地上的T恤。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衣服,像撕烂的咸菜,上面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呕吐物的痕迹。

  酒渍溅出的深色抛物线很华丽,可以想见当时他吐得有多凶猛。

  尤因脸色羞红了,安静两秒钟,他痛不欲生地放下手机也掀被子下了床。

  望着南少虔平静的表情,他咬牙蹲下来翻行李箱,边翻衣服边沉痛道:“去,去去去,我陪你去行了吧,我现在就给毛洽打电话让他自己回北京!”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姓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