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路附近就有一家花店,因为前阵子工作上忙,所以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给老板送生意了。
我推开玻璃门,店里的老板还是那个年轻的清秀小伙,名字叫桂望,满族人,和我一样都很喜欢花,又因为我经常来他店里,因此成为了好友。
他的名字一看就很文艺,叫起来更是令人联想到一种由里及外的鲜花香气,当然,他本人随名,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好巧,你今天在店铺。”我踏进店内,笑着和他打招呼。
“欢迎光临,”桂望正拿着小型喷水壶,弯腰拨弄他店里的花叶,闻声直起身子,见来人是我,绽开笑容,“何知?好久没看到你了。”
他放下水壶,朝我走来,“我这两天都在店里,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去外地。”
桂望之前和我说过,他招了新店员,平日里会替他值班,所以我来店里也不一定会见着他。他似乎有半放养这店的意思,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总归不会是因为经营不下去了。
“去外地做什么?”我随口问。
桂望说:“去清州再开一家花店,之后我估计要在清州定居了。”
我问:“你不是本地人吗?”
“我是宁州人,但我先生在清州。”
“......?”
桂望把我的愣怔和巨大的疑惑看在眼里,也不由得睁了睁眼,又很快缓和下来,笑着解释道:“之前太匆忙,我没和你说,因为我找到了另一半,已经定下来了,我很认真,他也是。所以这边的店铺没时间经营,我舍不得卖掉,只能加个人手。”
“什么时候的事?”桂望这先生冒出来得太突然,我脑袋都有些没转过来。
我一直以为他会寻个性格温婉的女孩,要不然就是个热情开朗、正好与他性格互补的女生,结果桂望一声不吭,就把这终身大事给定下了,对方还是个男的。
桂望眨了眨眼,“去年。”
“这么快。”我哑然。
“我觉得我们很有缘,我和他第一次就是在花店认识的,”桂望不以为然,“他是调香师,来宁州出差办事,路过我的店铺,说觉得我店内装修很有格调,花的包装也很独特。虽然我们没有交换联系方式,但是他第二天又来了。”
调香师和花店老板,怎么看怎么配。
我在脑海中想象了会儿,“那他一定是个成熟稳重的人。”
桂望笑了笑,“你猜得真准。”
“因为我想象不出你和其他风格的男人站在一起的感觉,”我摸了摸后脑勺,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长什么样?”
桂望打开手机看了眼,“他过会儿会来店里,应该快到了,你再等等估计就能看见。”
我噢了一声。
“你今天来买什么?”桂望问。
“随便买点,我看看。”
我原本打算买点适合做干花的花束,比如薰衣草、满天星,今天店里正巧摆了白色满天星,我很快被挑起了兴趣。
“最近小束的满天星要多少钱?”
“四十八,”桂望顿了顿,“你要送人吗?”
“我不送人,拿回去做干花。”
“要这一束吗?白色的,很漂亮,”桂望见我点头,拿起这束花去到台面边,“我简单给你包装一下,不收费。”
“好。”
我应着,桂望已经弯下腰去取包装纸,而我自然而然在店内打量起来,视线越过先前那束满天星,骤然瞥见柜台边摆着几枝已经包装好的红玫瑰。
牛皮纸,黑色贴纸,红丝带......
绝妙的搭配。
熟悉的包装一下刺痛我的神经,脑海里那晚杂乱的记忆蜂拥而至。
宋西川俯在我身前,我躲开,手掌被花刺扎出血痕,到现在依然还留点白疤,时刻嘲笑我那晚的慌乱和粗心。
我还记得那枝淋了雨的红玫瑰被我咬牙扔进垃圾桶,带着牛皮纸和红丝带的包装,一块静静躺在桶中,又接着被食物残渣覆盖,最后被丢进小区的垃圾车。
“何知,”桂望举着满天星递到我手里,我迟迟没接,他就喊我,“包好了,你拿着。”
我的视线没有移开,伸手指了指那几枝被包装好的玫瑰,问桂望:“那个,是你们店里的新包装吗?”
“对,但是卖了有一阵子,因为你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所以估计没看到,”桂望说,“那是其他客人定的,待会儿客人会上门来取。”
我就说,桂望店里的包装清一色都很有他的风格,正常来说我不会认不出来,除非他出了新款。
我抿了抿唇,问他:“你还记得宋西川吗?”
“记得,他不是你前男友么,”桂望理所当然地说,“虽然你和他分了很久,但中途你的感情史没什么新消息,只是一个名字,我当然记得住。”
“......我的意思是,”我想着该如何向桂望形容我的问题,“如果他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认得出他吗?”
“认得出吧,他几年前也经常来我店里,”桂望看着他的花,“成年人的五官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变化,虽然我现在有些想不起来,但他要是在我面前站着,我肯定能认出来。”
“啊,也对,”我试探着问,“你见过他吗,最近。”
“没有。”桂望回答得很干脆。
我缩小了范围,再一次问:“过年的时候。”
“快复班那几天,我确实在店里,但我没看到过他,”桂望摸着下巴,很认真地回忆,旋即又突然拧眉道,“你是和他还有联系吗?”
“说来话长,最近确实和他的关系搞得一团糟,而且......”我垂眸拨弄着手里的满天星,洁白的花惹人怜爱,但我却提不起好好欣赏的兴致,“很乱,我也搞不懂。”
“那就顺其自然吧。”
我抬头,对上桂望那双温和水润的眸子,他的声音天生带有一种安稳人心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皑皑白雪。
我当然明白,我和宋西川之间哪是一朝一日就能理清的——关系事小,感情事大。
我不知道宋西川是否站在高台俯视我,看着我诚惶诚恐畏畏缩缩,他这些日子展现出的他,虽然有时会产生难以控制的情绪波动,但大多时候可运筹帷幄得很。
我既然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思,那是应该顺其自然。
但我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里听到别人如此温和地劝说我又是一回事,他人于我的建议,更能让我焦躁的内心平复下来,坚定自己的选择。
“说得也是。”我应道。
桂望微微一笑,似乎还有话想对我说,但随之而来的推门声夹着风铃响,将他的注意力全吸引了去。
他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眉眼便全然弯翘起来,他站着没动,只开口说:“你来了。”
“抱歉,有点迟了。”
我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是一位穿着很英伦风的男性,浅咖色的衬衫搭配中长款风衣,西装裤加高定皮鞋,走路生风,气质儒雅。
他的视线稍在我身上顿留,朝桂望道:“哦,有客人?”
“是客人,也是我的好朋友,何知,”桂望介绍完我,又向我介绍对方,“这是我先生,钟庆云。”
对方身上的气场让我顺口就道:“钟先生,你好。”
钟庆云笑了笑,这一笑倒让他眉眼添了几分小张扬,他摆了摆手,“既然都是朋友,不用叫得这么生涩,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好。”我点头。
他注意到我手里的花,摸了摸下巴,“满天星?你是要送人吗?”
我嘴角一抽,不愧是一对,连问出的问题都和桂望的一模一样。
“不送人,用来做干花的。”我又把先前的话答了一遍。
“满天星的花语,思念,默默无声的爱,”钟庆云脚一踏,朝桂望近了一步,顺手轻搭上桂望的肩膀,“我以为你是要送给你的喜欢的人。”
我皱了皱眉,“我没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