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敛君情>第78章 相瞒不告

此法同样会损伤渡蛊之人的功力,好在钟离年前些日子刚闭关调养完,眼下除了略显疲倦外并无其他不适。

渡蛊从未有过先例,他也拿不准云尘能否扛过蛊毒抽离的后劲,只得持续输送着内力助他一臂之力。

胸口蔓延出来的钝痛急剧加重,楚樽行撑在架子边屏气弓身,缓解了良久才勉强稳住脚步。廊道的偏殿内皆住着有人,他去无可去,只想先寻个无人的地方熬过第一回 ,艰难扔下一句“瞒着他”后便踉跄着往外走去。

血魂蛊发作来势汹汹,比他设想的还要厉害。体内叫嚣的刺痛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不断碾走在每一寸血肉上。他顾不得这些,只本能地想走得离殿门远些,起码避开人烟。

强撑着的清醒神志终究抵挡不住一波又一波席卷而来的痛意,他眼底有片刻失焦,模糊渐起。行至一处小坡前,终是再也无法支撑,脱力软倒下去。

密密麻麻的撕裂感撒欢似的侵蚀四肢百骸,喉间压抑不住的闷哼声溢出唇缝,他浑身无可控制地颤抖,却硬生生挤出一丝力气往旁边滚了些许,将自己掩在小坡后侧方。

才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他里衣便被冷汗浸透,咬着牙一声不吭。虽是到了晚冬严寒不复往日,可地上仍是留有残雪,夜风徐徐,带动一阵凉意触体。

他蜷缩着身子试图减缓几分痛楚,手指死死扣住地面,脖颈因用力过猛迸出根根扭曲的青筋。嘴角的猩红不断渗出,他脑中已然混沌一片,分不清周围是何景何物。

意识彻底抽离的前一瞬,他还恍惚地微微舒了口气,夹带着涌现出几分庆幸。

这蛊太疼,还好是在自己身上……

大片的鲜红被纯白尽数稀释分散,霜寒岛的暮色还是降了下来。他独自一人置身寒风冷雪,漫漫长夜才刚刚开了个头。

东方将明,天边翻起一道鱼肚白。

云尘是被游走在周身的一股温热水意唤醒的,许是不满睡梦被打断,他皱眉动了动身子,木然顺着方向握了过去,手下感觉却不像寻常那人。

“尘儿!楼前辈!”

耳边紧接着传来云济欣喜若狂的惊呼,随后便是苑儿低喃的谢天谢地。

他不大情愿地睁开双眸,声音微哑,身子轻轻一动便像是散架了一般。

“……皇兄怎的过来了?”

“苑儿说你昨日误闯禁地,被里头狐狸咬了一口中了毒。”云济光是现在回想起都还心有余悸,“可算是无事了,你真是吓死皇兄了!”

他那阵跟萧谓浊出药泉找了些吃的填饱肚子,随后便在岛中的书斋闲逛。书斋里收录的书籍大都是宫里从未见过的,他不知不觉看入了迷,然萧谓浊哪怕是觉着无聊也始终在一旁陪着不扰他,等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过了丑时。

见他无精打采的,萧谓浊干脆将他捞到背上背回了偏殿,却刚好撞见苑儿过来寻人,这才知道云尘出了事。

云济将到不久的睡意也被这话砸了个散,悬着心守在云尘榻边的矮凳子上,一守便是一整夜。

云尘知他劳累,打起精神冲他抿了抿唇:“辛苦皇兄了。”

“知道本殿下辛苦往后便莫要再让我担心了。”云济叉着腰愤愤道。

“无事了便好。”楼仓从云尘脉上收回手,打断二人,“再养两天应该不成问题了,平日里多下来走走,别觉着无力便懒成天赖在榻上。”

云尘轻笑着点头称是。

云济见他面色好些了,也放下心来,这才想起昨夜忧心之下竟也没问一句他所中之毒到底为何物。

“那禁地狐狸带的究竟是何毒?怎的见着人就咬啊?”

楼仓闻言微微一顿,还不等他斟酌出是否和盘托出时,苑儿便嘴快地将昨日钟离年那番话一字不落地道了出来。

萧谓浊听罢后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既是毙命的蛊毒,为何四殿下却安然无恙?”

“你这说的什么倒霉话?”云济火气“蹭”一下涨上头,揪着他的耳朵骂道,“你难不成还希望尘儿有事?”

“自然不是,好奇罢了。”

萧谓浊熟练地平息掉他的怒焰,只是若苑儿所言不假,那血魂蛊即便是能解,也绝不可能在短短一夜便状若无事。

云尘经此一问也觉着疑团莫释,楼仓收拾着东西清淡送来一句替众人解了惑:“总会有几个例外,不足为奇。这回运气好,下回可就不一定了,素来行事还是当心着些。”

云尘低低地“嗯”了声,朝屋内环视一圈:“阿行呢?为何一直不见他?”

“是啊。”苑儿也附和道,“昨日云公子昏迷时楚公子还一直守在旁边,怎么今早到现在一直不见人影。”

云尘又往门外看了眼,蹙眉道:“我去找找他。”

“你既无事我便不留了。”楼仓也自觉起身,招呼苑儿拿上药箱,“随我去采药。”

“哎。”苑儿跟着答应一声。

云尘披上大氅,刚走到门边,便与迎面而来的楚樽行碰上。

楚樽行被他撞得步子晃荡了两下,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扶稳他的肩:“殿下慢些,小心摔着。”

“你跑哪去了?”云尘见他周身冒着寒气,面色还有些苍白,不放心地捏了捏他的手,“为何这么凉?”

“化雪了,今年应该不会再下了。”楚樽行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上提着一只竹篮,里头除了糕点吃食外还用白布隔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雪人。

他将其递给云尘,笑道:“方才去给殿下堆了个雪人,耽误了一阵。干净的雪不够用,只能凑合弄出一个小的。”

“要玩雪也不知道多穿些衣服,难不成阿行还是个孩子,需得我时刻提醒着?”云尘松了口气,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搓至温热,随后才接过雪人看了看。

小雪人手里插着根木棍,像个正在站岗的侍卫。面部以黑点为眼,以蔫巴的软叶弯着充当嘴唇,正冲他笑得灿烂。

楼仓人都出了房门,见状也回过头打量了楚樽行一眼,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云尘将雪人放在桌上,转身刚好接住他这一眼,无端端从里面察觉出一丝惋惜。只是还不等他多加思索,楼仓便带着苑儿走远,消息在廊道尽头。

云济陪他待了一宿,这阵也是上眼皮打下眼皮,呵欠连连。横竖楚樽行都回来了,他便跳上萧谓浊的背,让他背着自己回房歇息。

“殿下身子可还有哪难受?”等人走后,楚樽行从篮子里取出红豆糕放在他面前,从上到下将他仔细看了一遍,这才神情严肃地后怕道,“殿下下回可不敢这么莽撞了,若是这毒解不了,岂不要白白遭罪。”

“落你身上不也是白白遭罪?你无事便成。”

云尘随意弯起眼眸,将手上的红豆糕掰了一半分给他,唤道:“阿行。”

“嗯?”楚樽行问道。

“苑儿说过血魂蛊乃无解剧毒,可偏偏到我这却出了例外,自行化解了。”云尘托着脑袋望了望天,“如此寥若晨星的好运都偏向了我这边,改日回宫定要寻个时间去庙里好生拜谢拜谢。”

楚樽行送了杯温水上去,闻言笑了笑:“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一生平安,有何可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