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敛君情>第32章 相互试探

皇城的冬季多显肃静,雪化成烟雾袅袅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平白多了种仙山琼阁的感觉,虚缓又略带孤寂,似是遗世独立的灵境,却又沾了满面的人间烟火。

凌渊殿外大门紧闭,只三三两两地伫立着几个守卫。碎雪零零散散地落在他们身上,冻得双手有些发红。

六福公公从御膳房端了些吃食进殿,眼瞅着云尘只是不停翻阅手里的文书,连早上的素粥都还摆在台面上一口未动。

他摇了摇头,大着胆子上前将其手里的纸笔抽出来放到一旁:“殿下,晚些过了戌时,娘娘给的期限便到了。楚侍卫先前还特意让老奴叮嘱您好生歇息呢,眼下手头在忙也多少吃点东西,免得他担心啊。”

“公公去见他了?”云尘闻声抬头,眼底有些吃惊。他知晓漓妃的办事手段,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既说了不准任何人探视,便绝不可能给予通融。

“楚侍卫也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不仅您忧心他,老奴自然。”六福公公看出他的疑问,眯起眼笑了笑,边说还边将云尘桌上的杂物收拾了,只留下几碟热菜,“老奴进宫有数十载了,别的不敢说,一些薄面儿还是攒了点的。”

云尘眼角弯了弯,见状总算安心不少,莫了又佯装责怪道:“公公也不早些跟我说。”

“都是老奴的错,殿下息怒。”六福公公笑着讨饶两声,挽起袖子替他布了几道菜,“殿下快些用膳吧,上午陛下还派人过来说要见您呢,殿下可得记着时辰,莫要忘了。”

云尘嘴里塞了块蒸羊,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好。

六福公公见他自己吃着了,便走去后殿将他待会要穿的衣物整理出来。

云尘平日里的穿着,倒真应了他这名字,素雅出尘。大多时候都以白色为主调,蓝色相搭衬,身上也不喜多加配饰,扳指佩玉,点到即可。

虽说面圣需着华服,但六福公公深知他的喜好,故也只挑了件偏重色的广袖长衫搁在一旁。

顺帝的寝殿名永福殿,意如其名,享万年福分。殿内漆金雕龙,两旁几盏油灯通明,檀香气味沉郁却不熏人,燃尽的烟气随风动止于空中消散。

云尘踏入殿内,拍了拍袖口,俯身请安:“儿臣见过父皇。”

“尘儿不必多礼。”顺帝靠坐在榻旁,抬手示意他起来,“南水县的事你信里都与朕说过了,朕今日叫你过来,一来是得知你母妃将你禁足殿内,想趁此机会让你出来透透气。这二来嘛,朕还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父皇请讲。”云尘道。

“昨日朝堂上,朕以举荐不利为由,停了江胜平一年的俸禄好让他长长记性。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县自然也不可一日无主。”

“这廖秋一死,南水县县令之位便也算空了下来。”顺帝盘了盘手里的念珠,将其来回旋了几转,“尘儿此行在南水待了也临近两月,那依你之见,这新的县令,该选何人顶上为好?”

云尘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他心下清楚,顺帝这一举动,明面上是想向他要个推举之人,可这暗地里却是想趁机试探一番他在朝堂之上有无后援支撑。

比起像江胜平跟云肃这种众人皆知的交际网,掌权者更需留心的是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毫无瓜葛,但实则背后却接连命脉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地底纽带。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自古帝王便百般疑心,对亲生儿子自然也不例外。

云尘上前两步,将话在脑中过了一轮,顺理成章道:“儿臣对朝堂之事见解不深,可地方官关系百姓,儿臣怕是担不起此等重任。父皇不妨将此事交于左相处理,江大人与萧大人同朝为官,职位相当,如此一人举荐一个也能显得父皇对两位大人并无偏爱,也好让两位大人心下平衡,尽心尽忠为大顺效力。”

“尘儿说的在理,那便依你!”顺帝大笑着拍了两下手,扬头让旁边的太监搬上一个圆木软凳放在云尘身后,“坐,尘儿派人送回来的银票朕看过了,正好填了这些日子国库亏空,你做得很好。”

“是儿臣应尽之责。”

“此番你立了大功,可想向朕讨要些奖赏?”顺帝问道。

云尘起身欠了欠身,漾起一张笑颜,卖了个乖道:“儿臣现下并无想要之物,却也不想白白错过了这机会,父皇可否容儿臣先行欠着?”

顺帝面上愣了愣,云尘这般稚气之态他只在他儿时见过,这阵久违的模样重现于眼前,他心里头一时发软,出声派人端来了纸笔,抬腕落笔间便写了张字据。

他将其递给云尘,面色平和,难得的少了些帝王一贯的威严跟压迫:“天子一言驷马难追,朕亲笔打下的字据,尘儿日后若有想要之物,尽管向朕开口。”

“多谢父皇成全。”云尘含笑点点头。

两人在殿内谈了不下两个时辰,从前朝论到当下,从国事论到家事。最后顺帝忽而感慨了一句,自己像云尘那般大时,早早便有了侧妃,可他却至今没个像样的皇子妃,兴致上头间甚至想即刻派人给他安排女子进宫挑选。

云尘见状赶忙三两句岔开话题,寻了个理由出了永福殿。

他看了看天色,这阵离戌时也就不到半个时辰,于是脚下一转,避开众人悄无声息地行至承安堂外,趁门外太监看守不备,轻脚从侧门跑了进去。

承安堂名声不好,云尘先前基本没来过这,对内部也并不熟悉,摸不清柴房的具体位置,又不好出声喊人,便只能一间一间地看。

楚樽行一早便察觉有人进来,在云尘刚靠近不久后听出了他的脚步声。怕他被人发现,赶忙推门寻他。还不待云尘回过神来,自己便被他拉着手腕带进了屋内。

“殿下。”

房门伴着“吱呀”一声清响缓缓合起。

云尘被他拉靠在胸前,存了几日的满腔话语还未及脱口,便忽而觉得脸颊上的触感不同往日。

他抬头看了眼楚樽行,轻蹙起眉,手上施力掐住他的脸,出声质问道:“我给你的坠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