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结亲>第65章 红绡帐暖

内室里亮了半夜的灯烛终于熄了下去。

红绡帐中,程既同谢声惟躺在一处,一个偎在另一个的怀里,隔着胸膛,两颗心渐渐跳动到一起去。

程既抬起手,盖到谢声惟的眼睛上,“明日里还有一场大仗要好好打呢。”

“今夜要好好睡。”

掌心下的眼睫微微颤动着,轻轻地扫过去,莫名带了些暧昧的痕迹。

谢声惟伸出手去,握住了程既的手腕,指腹在那一小块儿凸出的腕骨上蹭过去,碰到手腕上的一点凉意。

是程既腕子上戴着的玉镯。

谢声惟认得那镯子,色泽浓的很,绿得像一汪水。

阿月姑姑同他讲,说幼时娘亲抱着他的时候,他总盯着那只镯子看。一双眼睁得圆圆的,眨也不眨,约莫是喜欢极了。

娘亲那时便逗他,说这镯子是要存着,将来给他娶媳妇使的。

于是他偶尔也会想,想着面前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来做他的小娘子,柳叶眉,杏核眼,笑起来时嘴角有小小的涡。雪白纤细的手腕子上,翠绿的镯子在很轻地晃。

后来逐渐大了,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身子却一日日地衰败下去,病得昏沉,连醒着的时候都愈发短了。心里头被一碗碗的苦药浸透了,苟延残喘尚且不易,便也顾不上再去想旁的。

世事难料,最后带上镯子的人,不是什么小姑娘,却是他委实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

若是当初能料想到镯子终有送出去的今日,那些过去的苦日子也许就不会那样难捱了。

程既的手腕较旁人的细一些,少了几分硬朗。许是多年拿笔写方子的缘故,掌根处磨出了一小块茧子。

戴着镯子时,倒别有一番好看。

玉镯莹润,腕骨伶仃,昨夜那双手在自己身上作乱,那只镯子便跟着在眼前来来回回地晃,最后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一弧抹不掉的翠色。

想着想着,指间的镯子倒好像变得烫热起来,谢小少爷脸皮薄,匆匆地丢开手去,连带着脑海中那些旖旎的画面一道抛去一旁。

怀中人微微带了些讶然,“为什么不摸了?”

谢声惟:“……”

程既不大乐意地收回了手腕,自己忍不住在方才谢声惟碰过的地方又摸索了一会儿,指间只能碰到温热的皮肤,并无什么异样感,于是又忍不住地混了委屈进去,“我的手腕如今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没……不是,”谢声惟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为了证清白,又忙伸手过去,将这人的手腕牢牢握在掌中,安抚一般地揉了揉,“想什么呢?”

“没有不喜欢。”

怎么舍得不喜欢呢。

“那你为什么丢开了?”程既不依不饶地要讨个说法,手腕也不许他碰了,作势地往回抽。

谢声惟握得紧,微微用力,不肯松开叫他逃了。

“我只是在想,”话在舌尖转过一圈,情急之下不留神便溜了出来,“你今夜,手腕累不累?”

话一出口,帐中霎时静极了,身边人顷刻之间乖顺下来,半点要挣脱的意思都没有了。

过了半晌,谢声惟听见程既很小声地开了口。

“酸。”

“要揉一揉。”

话说出口便后悔了的谢小少爷仗着夜深无人瞧见,顶着颊上薄薄的一层红晕替程既揉手腕,越揉越精神,眼前全是今夜这只手在自己身上使的坏,半点睡意都不剩了。

程既今夜里只顾着逗身旁的人,自己不曾有,这时同人紧挨着,床帐里暖意融融,隐隐地便生出几分燥热来,不大舒服地挪了挪身子。

“可是力道重了?”谢声惟察觉不对,忙问道。

“没有,”程既在他怀中拱了拱,闷声道,“是阿辞伺候的太好,我一时心摇神旌,快要把持不住,实在忍的辛苦。”

谢声惟不意他说得这般直白,一张脸几乎红了个彻底,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你,你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程既声音懒洋洋地,人好似没了骨头般地缠上来。

谢声惟咬了咬下唇,片刻后才低声道,“我帮你?”

口中说着,很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往被中探去。

行到半路,被程既出其不意地拦了下来,阻了往前的路。

“我心疼阿辞,可舍不得阿辞同我一样累,”他凑在谢声惟耳畔,将那片薄薄的耳垂在唇间抿了一下,声音里头带着沉沉的笑意,“回头若是不小心闪了腕子,明日岂不是要失了几分气势去?”

“那你……怎么办?”

“我只好委屈一晚,一会儿多念几遍清心咒了。”

“这是阿辞今日欠我的,往后,要换个别的法子补回来才行,”程既的声音透着微哑,带了些与素日里调笑截然不同的意味,“不然,我不依的。”

谢声惟似乎是懂了程既口中所说的‘别的法子’,又好像不是很明白,一颗心却突兀地跳得急切,恍惚在耳边都能听见砰砰的动静。

水骨嫩,玉山隆,鸳鸯衾里挽春风。

他不自主地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香艳的词句场景一并倾倒出去,好留出两分残余的清醒来,不至一时昏了头。

程既是男儿身。男子承欢那处,本就与女子不同,要脆弱上许多,若不谨慎些,到时不小心将人伤着了,可怎生是好?

此事万万不能着急,要从长计议才好。

要不要先去寻些大夫细细问一问,心中也好有个盘算?

听闻外头花街柳巷里,专有一处唤作南风馆,里头卖身之人多为男子,先前同窗里有好男风者也曾去领略过,回来且夸过一阵海口,讲那里头的小倌身娇体软,生得一把好嗓子,且自有房中秘术,于床*事之上颇能得趣。

要不要遣了小厮去,打听打听那所谓的房中秘术呢?

谢小少爷想着想着便出了神,思绪越飘越远,直到被身旁人在掌心很轻地挠了挠,才如梦初醒一般。

“阿辞怎地不应我?”黑夜里他看不见怀中人的脸,只听声音就能觉得,这人沮丧得像是耳朵都要耷拉下来,“难不成这般不愿意么?”

“自然……是愿意的,”谢声惟微微用力,将程既往怀中圈的更紧了些,像是怕话被旁的什么人听见似的,几乎是凑在了耳边讲,“你乖一点。”

“现下还不成的,什么都没准备,会伤着你。”

“等日后,我问过了大夫才行。”

怀中人的身躯微微僵了一瞬,连语气都变得迟疑起来,“你觉得……会伤了我?”

这般反常,定然是没料到会有受伤一则。自己贸贸然地提出来,可不要吓着他才好。

谢声惟心中想着,便起了几份疼惜,低下头去在程既额上亲了一记,柔声哄道,“莫怕。”

“轻易是不会伤着的。”

“到时我定会加倍当心,定不叫你有半点儿不舒服。”

“……嗯,”程既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大约还存着几分怯意,声音里都带了隐隐的颤抖,“阿辞当真体贴极了。”

不知为何,谢声惟总觉得他这一句意味深长,倒不似在夸人了。

疑惑只从脑海中一晃而过,并未放到心头去。谢声惟此刻心里头只剩了纯然的欢喜与忐忑,几乎要满溢出来,化作绛色的云,将人裹将进来。

“早些睡罢,”这时换作他对程既说,声音里含了几分温柔的促狭,“明日里,还要看小程大夫大显身手呢。”

“不怕我兴头上来,将前厅搅出片血雨腥风吗?”程既故意逗他,“明日要对付的可是阿辞的祖母同姨娘,人说十指连心,怎地阿辞半点都不向着自家人?”

“她们是,难道你就不是了?”谢声惟学着程既先前那般,将手掌合在后者的眼前,微微拱起一个弧来,“若真论起来,只怕你比她们还要多亲近出许多去呢。”

他用含着笑的口吻,笃定地对程既说道,“明日里有我和娘在你身后,你不必怕。”

“先前受了多少委屈,这时只管加倍讨回来就好,不必在意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