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结亲>第34章 苦命鸳鸯

程既步子拖得极慢,蹭着地面,一步的距离恨不得迈三下。边走着,边忧心忡忡地同谢声惟咬耳朵道,“你从前……逃家被抓到的时候,你娘都是怎么处置的?”

谢声惟略回想下,还真没能找出来什么典例,在程既期待的目光里摇了摇头,“好像没被当场抓到过。”

“娘亲没发觉就混过去了,便是过后知道了,时过境迁,训两句也就得了。”

“那完了,”程既听罢,更不敢走了,哭丧着脸,紧紧拽着谢声惟的袖口道,“这次是我领着你逃出去的,还被刚好撞上,夫人一定不会轻饶了我。”

他是真的有些害怕,缩着脖子,活像是只胆小的鹌鹑,大难临头恨不得立刻躲到草窠里去。

谢声惟瞧见他毛都要炸起来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噙了笑,将他的手拽到掌心里来握着,“放心吧,娘亲喜欢你,舍不得重罚你的。”

程既才不信,口中嘀咕道,“那是你亲娘,你自然这么说。”

“天塌下来,有我替你挡在前头,好不好?”谢声惟口中哄着,总算是把人带进了内堂里。

谢夫人倒是真坐在堂上喝茶,上好的雨后龙井芽尖,天青色瓷盏衬着碧绿茶汤。星儿在一旁站着,觑见两人进来,杀鸡抹脖地使眼色。

程既臊着不敢说话,谢声惟将他往身后拽了拽,自己上前半步,面色如常道,“娘亲来了。”

谢夫人擎着茶盏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随手放去桌案上,‘咯’地一声轻响,“哟,这不是我失踪了半日的儿子同儿媳妇吗?哪位好心人给送回来的?”

“阿月,可给了人家赏钱不曾?”

阿月带着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必了,夫人,少爷同少夫人是自行回来的。”

“哦?这样懂事?倒替我省了一大笔赎人的银子呢。”

程既恨不得把头埋进青砖地里,只作听不见。

谢声惟被自家娘亲奚落惯了,将人往身后护着,无奈地朝谢夫人道,“娘,程既胆子小,您别吓他了。”

“人正害怕着呢,方才若不是儿子拉着,他都不敢来见您了。”

谢夫人哼了一声,身子向后略靠在椅背上,“这会儿知道心疼你媳妇儿了?哄着人家陪你溜出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遭?”

“早先也没想到您能来得这样巧,刚好撞上呢。”谢声惟知道谢夫人面上冷着,心肠已经软了,笑着道,“您来得再晚些,儿子不也就露不了馅了嘛。”

“合着今日这回怪我了?”谢夫人气得笑了,“怎么着,我是不是还要给你赔个不是啊?”

“那自然不用,”谢声惟见好就收,腆出一张笑脸来,“娘亲高抬贵手,饶过我们这一遭,便足够了。”

“原是儿子拖着程既去的,马车也是我吩咐了人去安排的。程既也是担心儿子安危,才只得跟上。”

程既在后面站着,听他这样替自己辩驳,罪名都独自揽了,心下不免焦急起来,又恐谢夫人听了要重罚,心一横,从谢声惟身后一溜烟地钻出来,仰着头道,“夫……娘亲,是我在家中觉着无聊,才闹着非要出去逛一逛的。阿辞拗不过我,才被我拉去作陪。”

“您若是要罚,只罚程既一人便可。阿辞身子弱,他要受的您也一并算到我头上。”

谢声惟不防他会冲上来,话赶着说,半分余地也不留,在他身后扯了扯袖口,低声道,“乱讲什么,就往自己头上揽。”

程既也将头凑过去,声音放得极轻,“咱俩摊一摊,兴许受的罚就少呢?”

笃笃两声,是谢夫人拿指节敲了敲桌面,“我这还没怎么开口呢,你俩竟成了对儿落难鸳鸯了?”

“个顶个地站出来扛罪,怎么倒衬得我像是做了恶人呢?”

堂下两人面上都讪讪地,一时接不上话来。

阿月方才进了门,正在门边候着,这时便笑着过来打圆场,“这不正是夫人的福气么?”

“少爷同少夫人这般好,受罚挨板子的事都上赶着来,婢子在一旁瞧着,都觉得有趣呢。”

“既然夫人都说了,堂下这是对儿苦命鸳鸯,那便抬抬手。自古以来这鸳鸯都是吉庆喜气的鸟,真落了难意头可不好。”

谢夫人本也不是着意罚这二人,不过是见他们实在胆大,人都不带几个就敢跑出去逛半晌,有心叫他二人吃个教训,以后好多长长记性。这时听了阿月在一旁递话求情,轻飘飘扫了一眼,口中道,“你也只管向着他俩。”

“真是冤枉,”阿月抿着嘴,嘴角挤出一个小小的笑涡来,“婢子方才的话句句可都是向着夫人的,夫人明察。”

“罢了,”谢夫人也撑不住一副冷峻神色了,摇了摇头道,“有阿月替你俩求情,这次就不重罚了。”

程既:“……”听语气这顿罚估计还是免不了。

果然,谢夫人接着道,“无故逃家,累得长辈悬心,每人该挨三手板子。”

“况且,”谢夫人朝谢声惟瞟去,“有人前科累累,还有心撺掇,乃是主犯,再多加两板子。”

这下便是阿月也拦不了了,只得去取了戒尺来。堂下两人逃不掉,老老实实伸出手来,足数地挨了手板子。

眼见着谢夫人同阿月出了院子门,星儿忙去小厨房拿了冰来,用帕子裹了递给二人,又去箱子里翻出药膏,搁在桌子上,这才退了下去。

室内只剩了二人,谢声惟忙捉了程既的手,凑到烛火下去看,“怎样,可疼得狠吗?”

阿月下手留着分寸,声音都是作出来的样子,落到皮肉上本就没剩几分力道,离程既当年挨过的私塾先生的手板子差得远了。他摇了摇头,反找着去看谢声惟的手。

这人显然是娇贵惯了的,没怎么受过,兼之比程既多挨了两下,手心微微泛了红。

程既瞧着便有些心疼,拿冰块替他敷了一会儿,又牵去一旁上药。

“讲好的我去扛着,你躲在床上装个病就成,怎么倒还自己先站出来?”程既边涂着药,边在口中念叨他,“非要陪我受这一遭罪,明日要是肿起来,又好几日作不成画了。”

谢声惟只在灯下盯着他瞧,看他蹙起眉头,不大开心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总要一同受了罚,才好领了那鸳鸯的名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