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淋了雨,方至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感觉有些头疼,特意套了一件厚外套。
吃饭的时候他打了好几个喷嚏,方广文和陆婉音关切地问了几句,方至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临走前,又从茶几上抓了两个橘子。
雨后的空气清朗如洗,天空半阴半晴,树上带着如烟的轻雾。
方至手里拿着两个橘子,一路当球一样的抛着玩。刚到教室门口,他就见到齐远琛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于是“蹬蹬”跑过去,把手里的早餐递给他,扬起笑脸,说了句“早上好”。
齐远琛闷闷地回了句:“早上好。”
方至立刻弯下腰,一脸关心:“远哥,你不会又感冒了吧?”
“没有。”齐远琛朝他伸出手。
方至看了两秒他摊开来的手心,嘿嘿一笑,便要把手里的橘子递过去。
齐远琛手心翻转,手掌放到桌子上:“我的书。”
“哦。”方至把书包里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课本放到齐远琛桌子上。
“我晾过了,一点没潮。”
齐远琛点点头,开始整理自己的课桌。
早自习还没开始,教室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多数都在昏昏欲睡,亦或是哈欠连天。
方至倚靠在自己的桌旁,随手剥开了一个橘子,撕了一瓣放进嘴里,被酸得脸都皱在了一起。
他扫了一眼正在埋头整理书桌的齐远琛,起了捉弄人的心思,又撕下一瓣递到齐远琛嘴边:“远哥,你尝尝,这橘子可甜了。”
齐远琛躲闪了几下,没准备理他。
方至契而不舍地拿着橘子瓣继续在他嘴边追逐:“真的,你尝尝嘛。”
橘子瓣被抵到唇畔了。触感微凉,齐远琛顿了一秒,缓缓张开了嘴。
刚含到嘴里,看着方至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被耍了。然而他不动声色地咀嚼着,咽了下去。
预想的剧情没发生,方至有些发懵。
“甜、甜吗?”
齐远琛把嘴里酸涩的汁水咽下去,依旧面不改色:“嗯。”
方至彻底摸不清头脑了,难道他的运气这么差?他将信将疑地又扯下一瓣尝了尝,酸得牙齿都要掉了。
再看齐远琛嘴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又中计了。
最近似乎总是“斗”不过他。方至不服输,又拿了一瓣递给齐远琛:“是挺甜的,你再吃一瓣。”
齐远琛懒懒地扫过来,等着他知难而退。
然而方至梗着脖子,一脸真诚,一副跟人较劲的样子。
齐远琛眉尾一挑,有些发狠地朝方至手里的橘子咬过去。
等他温热的唇覆上方至的手指,两人都愣了一下。
齐远琛叼了那瓣橘子,默默咀嚼了一会咽下去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方至却无暇顾及橘子是酸是甜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此刻都被灌了满满的橘子汁。
虽然齐远琛的嘴唇只在他手指上只停留了不到一秒钟,但那种温热的触感,和喷洒上来的呼吸,都让他胸腔里冒着泡泡,不停翻涌着。
他不由又想起了昨晚在巷子里的情景,齐远琛离自己那么近,近到二人几乎呼吸相闻。
方至胡思乱想半天,思绪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最后只失魂落魄地趴在桌子上。
齐远琛见他这模样,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打开方至给他的早餐袋子,齐远琛发现他今天带的是肉松面包。估计又是方至母亲做的。
齐远琛其实平时不喜欢甜品,更不喜欢甜品的气味。但方至似乎对他有些误解,总要说“这个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然后一次一次哄他吃下去。
不过那些甜品好像确实和自己对于甜品的认知不同。
齐远琛想了想,扯了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
甜甜的,软软的,冲淡了刚刚那两瓣苦涩的橘子的味道。
过了一上午,方至才想起来齐远琛的外套还在自己这,他把衣服还了回去。
身后的程锐见状拿笔戳了戳齐远琛的肩膀,调侃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允许自己的外套出现在别人身上了?”
齐远琛睨了他一眼没出声。
程锐自讨没趣地耸了耸肩,给不远处的肖逸递了个眼神,长吁短叹:“唉——”
肖逸附和:“哇哦——”
方至没精神去关注这些细节。他趴在桌子上,觉得有些昏昏欲睡,接连打了个哈欠,想着也许是昨晚睡得太晚了,便准备补一觉。
耳边老师讲课的声音逐渐模糊,像变成了一首催眠曲。
方至就这样陷入了睡眠。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依旧是那个潮湿又阴暗的小巷子。
齐远琛将他抵到墙上,手从他宽大的外套下摆探进去。
他紧紧闭着眼睛,紧张地放轻了呼吸。
齐远琛的手隔着他那层薄薄的T恤抚上去。他的T恤依旧是潮湿的,齐远琛的手按上去,这层衣服已毫无阻隔作用。
方至渐渐开始急促地喘息着,感觉着齐远琛的手拨弄着他的肋骨。
良久,齐远琛缓缓低下头,凑近他耳边,问:“痒吗?”
方至仿佛被烫了一下,瞬间醒了。
他猛地抬起头,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在教室里,又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齐远琛,发现对方也正转过头来看着他。
方至立马避开他的视线,捂着脸又埋进胳膊里。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他竟然在教室里做这种梦。
重点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齐远琛触碰在他身上的触感那么真实,就连他害羞得全身发热的体感也那么真实。
他趴在座位上很久,感觉自己还没有缓过来。久到放学铃声已经响了,他依旧毫无察觉。
齐远琛走过来推了方至一把,方至抬起头,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
齐远琛眉心蹙了蹙,怀疑他是发烧了,手指轻轻贴了一下他的脸颊,的确有些不正常的热。他准备探一下方至额头的温度,手刚抬起,就被一把抓住了。
方至此刻有些昏昏沉沉,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他抓着齐远琛的一截手指,冰凉的温度让他感觉很舒服。
齐远琛微微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伸出另一手去摸了一把方至的额头,确认了他的确在发烧。
方至感觉周身被火炉炙烤着,齐远琛的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减少几分焦躁。他眼睛半眯,抓住齐远琛的手,捋着他的指尖,一寸一寸贴在自己的脸上,满足地轻哼着。
齐远琛僵住身子,还未动作,便被突然窜上来的肖逸惊得打断了思考:“咦?远琛,你新养宠物了?”
方至被这声询问唤得睁开眼,他看着肖逸奇怪地问:“嗯?怎么还有你啊?”
肖逸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有些迷茫:“啊?”
方至微微皱起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齐远琛趁机抽走了自己的手,轻轻捻了一下手指关节,回头朝着肖逸说:“他昨天淋了雨,现在看来是发烧了。他两个好兄弟昨天不管不顾双宿双飞,连把伞都不留,给你个机会,戴罪立功吧,把他送回家。”
程锐在身后看了半天戏,闻言笑出了声。
肖逸消化了半天,肩膀碰了碰旁边的程锐,小声地嘟囔:“喂,我好像第一次听齐远琛说这么多话,他这是……让我负责?可我那是为了让方至跟他单独相处啊,怎么到头来成了我不讲义气了,我冤枉啊……”
程锐点点头,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世态炎凉啊。”
齐远琛抬腿给了程锐一脚:走了。”
方至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起身便抓住齐远琛的手臂:“走吧!”
“……”
齐远琛直勾勾地盯着肖逸:“解决一下。”
肖逸忙不迭地过来拽住方至:“回家吧,你发烧了?”
方至躲避着他伸过来的手,头继续往齐远琛身上栽。
“我要跟远哥回家。”
“……”他到底是发烧了还是喝醉了?肖逸观察着齐远琛渐渐绷起的唇角,掐了方至一把:“别作了祖宗。”
方至痛得“嘶”了一声,终于清醒了,他看了一圈身边的三人和空荡荡的教室,问:“晚自习下课了?”
肖逸指着窗外蒙蒙亮的天:“今天星期五,没有晚自习,你真烧糊涂了吧。”
方至摸了摸自己灼烧的脸,迟缓地点点头:“好像是。”
肖逸领着人往外走,出门时正好碰到汪海洋,于是把这个光荣的任务推给了他,扯了个敷衍的谎便溜之大吉了。
出了校门口,汪海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
他为难地看着方至:“你行不行啊?听我妈说陆阿姨今天带方叔叔去复查,晚上回不来,你知道吧?”
“嗯。”方至应着。
“要不你去我家?”
汪海洋家只有两个房间,他的房间还是个单人床,方至不愿意跟他挤一块,摆摆手,说:“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那我一会去给你送点药。”
“不用,我家里有。”
一路走到方至家门口,汪海洋一回头,吓了一跳:“齐……远琛??”
齐远琛垂下眼帘:“我有点东西在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