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穿越重生>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第102章 梦醒

回到知州府, 柳于智把贺池两人带到院中,留下伺候的人后便识趣告退。

房中只剩贺池和云清两人,贺池阻拦不成, 由着云清帮他解下了身上的战甲。

战甲下的衣袍已经被汗与血渗透, 又被风吹得半干, 味道自然不会好闻,贺池往后退了退想和云清拉开距离,却被云清一把拉着手臂止住动作。

云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右边手臂上,那里的衣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整条右臂全是血迹。

透过被划破的衣服可以看到皮肉翻卷的伤口,边缘都已经被捂得发白, 云清眼神一颤,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将目光扫向了贺池身上别的地方。

待看到贺池身上各处都染着血迹之后,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顿了顿。

贺池见状,当即反应过来伸手握住他的手,只觉触手一片冰凉。

他连忙解释道:“只有这一处伤,别处都是染的敌人的血, 别担心, 我没事。”

他一动作,右臂上的伤口又有血渗出,云清眉间一凝,下意识抽手按住他:“别动!”

苏木恰在此时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云清回过神, 将贺池按坐榻上, 方便苏木看伤。

贺池按照苏木的指挥褪去衣袍,云清这才看清伤口的全貌。

狰狞的刀口从肩上斜斜劈在手臂上, 又长又深,边缘还带着撕裂的痕迹,云清心里一揪,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凶险。

苏木用酒精清理干净伤口周围的肌肤,仔细看过之后神情严肃地对贺池道:“伤口的位置十分危险,只差半寸就会伤及筋脉,难以恢复,王爷这几日定要好好修养,右手也切勿用力抓握重物。”

贺池点头应下,眼神却一直落在身旁的云清身上。

他差点就要见不到他了。

战场上的生死关头,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他无愧于大瑜,无愧于程家祖训,却实在亏欠于云清。

他曾承诺过的盛世和清名、和云清相守的誓言、分别前约定好的相聚……他都做不到了。

他甚至想过,若是他没有对云清动心思,两人不是如今的关系,这一日真的到来时云清或许就不会太难过。

他不舍愧悔,却为时已晚。

万幸,他活下来了。

他们打赢了这场仗。

这个一直压在他们头顶的危局,终是解开了。

他应下的那些,也终是不会失约了。

一想到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贺池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泡进了温热的水里,满足而幸福。

他看着云清,像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云清听完苏木的话,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要没有伤到根本就算是好消息。

苏木说完后便开始动作利落地处理伤口,鲜血再次涌出,云清不忍地别开眼,想伸手捂住贺池的眼睛,却正对上贺池注视着他的目光。

他顿了顿,伸手抚上贺池的脸,轻声问道:“疼不疼?”

贺池摇了摇头,还没开口,便听苏木头也不抬地接话道:“王妃放心,我做的麻沸散药效很好,保证王爷不会疼的。”

云清一怔,转过头去,便见苏木已经在伤口上敷了一层药粉,正拿了根银针戳在贺池的伤口上,看着贺池问道:“王爷觉得疼吗?”

贺池也低头看过去,他本以为是因为伤口已经疼得麻木了才没有知觉,此时看到切实扎进肉里的银针,才意识到原是苏木涂的麻沸散起效了。

见贺池摇头,苏木收起银针,从药箱中取了羊肠线出来,边穿针引线边向两人解释道:“王爷的伤口太大,缝起来会好得更快。”

云清在这一刻强烈地意识到有一名好大夫在身边有多么让人安心,想到他们和苏木约定的五年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他不得不提前开始思考,用什么办法可以把苏木继续留下。

苏木的动作又稳又快,没多久便将贺池的伤口处理妥当。

贺池手上还有一些别的小伤口,他没让苏木动手,只要了一盒药膏和清毒的酒精打算自己处理,军中伤者众多,比起他这里更需要苏木前去主事。

“本王已传令徐九,让他听你号令,若是短缺药材或人手便告诉知州,让他前去筹备。”

苏木点头应下,嘱咐完贺池若是发热就即刻让人叫他后便匆匆背着药箱离开。

贺池看着苏木的背影,眉心深深拧紧。

这一战从城外打到城内,剿灭了延军十六万兵力,他们付出的代价却也十分惨烈,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伤亡人数,可光是估计也知道会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数目。

贺池正在出神,眼睛突然被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捂住,云清温柔笃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想了,苏木说你现在必须休息,这些事交给我,将士们的抚恤银,一分一厘都不会少,该给他们的军功和荣耀,也不会少。”

贺池回过神,拉下他的手握在掌心,放在唇边蹭了蹭,他看着云清,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云清昨晚深入敌营,以身犯险为他们搬来救兵,奔忙了一整夜,此时眼下染着青黑,脸色也有些憔悴,再加上这些时日他连着赶路又接着和贺澜周旋,整个人都比分开前消瘦了一圈,看着便让人心疼。

贺池嗓音温柔:“我知道。你也需要休息,不急于这一时。”

云清低头和贺池对视,片刻后,突而弯下身重重地吻在他的唇上。

这一次的分别不足两月,比起之前在宁州时动辄几月的分离已经算是短暂,可云清却觉得那么长,长到像是跨越了一辈子,才艰难重逢。

贺池愣了愣,再没心思顾忌身上的血污,立时便伸手按住云清的后颈用力回应起来。

这一个久违的亲吻里面,有思念,有难过,有欢喜,更多的却是浓烈得可以将对方层层包裹住的爱意。

舌尖尝到的血腥味不知是谁的,他们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确认对方的存在,直到气喘吁吁才终于分开。

云清避开贺池的伤处,用力抱住贺池,轻声道:“你真的回来了……”

语气里不知是疑问还是叹息。

贺池单手环着他的腰,将手臂收得很紧,在他耳边低声重复:“我回来了,清清,我回来了。”

明明是五月的天,怀里的人却浑身冰凉,贺池轻轻蹭着云清的脸侧,心口发酸。

云清感受着紧紧环绕住他的臂膀,听着贺池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嘴唇上传来细微的刺痛和麻痒……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贺池好好地回来了。

那个原书中万箭穿心的结局,是纠缠他已久的梦魇。

他终于从噩梦中醒来。

贺池感受到肩上的湿润,心里像是被钝刀子使劲戳了一下,闷闷地疼。

他正想开口询问,云清却已经坐起身来。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一片潋滟,眼角眉梢却都带着笑意,他凑上前在贺池唇角印了个吻,嗓音里都是柔软的暖意:“我让人送些热水来沐浴。”

贺池便也没有多问,只是亲了亲他的眼角:“劳烦清清了。”

下人很快便送上热水,两人擦洗沐浴完,一同躺回床上,头靠着头轻声说着话。

许是终于放松下来,没过多久云清便睡着了。

贺池看着云清,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云清迷迷糊糊地醒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姿势,确认他没压到伤口后又很快睡去。

贺池心里软成一片,他将云清的手握进掌心,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这一夜,对于所有的愈阳百姓来说,都称得上永生难忘。

被战鼓声吵醒后,所有人都紧闭门窗听着外面的动静。

战鼓声,打杀声,军队急促跑过的脚步声,马蹄声,兵器相击的声音……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祈盼千万不要波及到他们。

其他城池被延军屠城的惨状城中百姓都有所耳闻,众人宛若惊弓之鸟,只要听到有人经过的声音,便开始担心延军下一刻就要闯入家中将他们屠杀。

时间在黑暗中被无限拉长,直到明亮的天光透过窗户照进屋中,才驱散了部分恐惧。

外面的打斗声也终于停了,百姓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逃过一劫,依然没人敢出去一探究竟。

直到府衙的衙役叩开了药铺的门进行采买,有人大着胆子问了几句,才知道昨晚竟是延军和大瑜的军队在交战,而且大瑜胜了!

这个消息迅速在城中扩散开来。

一天之内,百姓们先是经历了主帅率军投降,又亲历了半夜的混乱,现在突然得知大瑜的军队战胜了号称无往不胜的延军,许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相信。

有人神情恍惚地对身边人道:“元宝他娘,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不待他媳妇动手,来通知消息的人便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那人顿时痛叫出声。

他却完全顾不上背上的痛意,强压着狂喜再次确认了一遍:“我们真的赢了?”

“真的!大瑜赢了!我们赢了!”

这句话一出,仿若沸水落进油锅,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陷入狂喜。

哪怕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他们也知道,若大瑜真的亡了,依照延人的残忍程度,他们说不定便会沦为延人的奴隶,现在他们能免于这样的命运,自然欣喜若狂,得知延军被灭,更是拍手称快。

相似的场景在城中各处上演着,一时间,兴奋的欢呼声响遍了大街小巷,整座城池仿佛从前些时日的肃杀之中苏醒过来,一片欢欣。

城中的大商户带头向军营中送去各种吃用之物,以示感激,医馆的大夫也不必多说,纷纷前往军营,帮忙救治受伤的将士。

城中一片和乐,禁军的几位副统领却聚在一处,皆是心怀忐忑、犹豫不定。

战斗结束之后,瑞王下令送出的军报上,延军仍在攻城,丝毫没有提及这次交战和与瑞王有关的任何消息。

如此作为,已是欺君。

摆在他们面前的两个选择,一个是上表朝廷,奏明实情,另一个则是不管不问,彻底投向瑞王麾下。

经过昨晚一战,他们已经比谁都明了,瑞王根本不是京城人尽皆知的废物纨绔,相反,他骁勇善战,用兵如神,而被京城勋贵津津乐道的男王妃,也是有勇有谋,计策过人。

瑞王既然敢让他们知道军报的内容,又怎么会不防备他们上报朝廷?

除非他们拼死抵抗,或许还有一线机会送出消息,可这样值得吗?

先不论他们能否或者将消息送回京城,就算侥幸真的送到,他们的功劳都是跟着瑞王一起打下的,到时候朝中降罪于瑞王,他们真能独善其身吗?

到时候他们得到的到底会是加官晋爵的赏赐,还是断头的铁刃?

可若是投靠瑞王,瑞王又有多大的胜算呢?京中有恒王,平州还有一个平王,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在众人权衡利弊犹豫不定之时,之前出手斩杀胡荣的年轻副将赵元率先表态道:“瑞王和王妃大义,令人钦佩,堪为明主,在下已决意投入瑞王麾下,不知诸位如何抉择?”

听闻此言,其余几人面上的犹豫之色更甚。

赵元继续道:“瑞王善战,王妃善谋,宁军勇猛,皆为我们亲眼所见,试问朝中别的王爷,有谁能做到?”

另一名副将一拍桌子:“算我一个!”

朝堂腐败,若没有瑞王,大瑜恐怕很快便会被延军收入囊中,如今延军被瑞王重创,大瑜才有了翻盘的机会,如果他们上报朝廷,瑞王被处置,下一次延军再打过来,还有谁能抵挡呢?他虽然算不上多高尚,却也不想眼看着大瑜山河破碎。

在两人的带动下,其余几人动摇挣扎半晌后,也都做了相同的决定。

事已至此,不如索性赌一把,挣一个从龙之功。

……

禁军的投靠在云清的意料之中,至于柳于智,则是一早就表明了态度,将愈阳守军的控制权交到了他们手中。

他们为了阻击延军不计后果地从宁州赶来,如今最危险的外患暂时平息,他们也必须要去考虑之后的事。

承安帝若是知道了他们所做之事,程家的结局或许便是他们的将来。

这一战伤亡惨重,宁军死亡一万三千余人,伤者近两万,禁军和愈州守军没有参与夜袭,伤亡的情况稍好些,却也是死伤过半。

他们必须争取时间休养生息,以应对朝中发难。

只是计划总是逃不过意外。

在他们打了胜仗的第三日,京中送来急报平王在进京路上被山匪杀死,皇帝在朝堂上气急攻心,当场便昏了过去,直至夜间仍未醒来。

京城的天,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