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泠和洛沅一直在聊天, 他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但是这种时候, 只有洛沅不停地和他说话, 才能让他心中的那份不安得到些许缓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可明明陆亓胜券在握, 陆亓将一切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包括他, 精神连接也建立了，洛沅也陪在他身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小人鱼，你怎么了？”洛沅关切地看着符泠。
符泠抬头：“我没事，只是有点担心陆亓。”
他坐在移动机甲上, 不停地转动着机甲的方向操控器，机甲没有得到中枢指令并不会动, 但这动作恰恰体现出符泠内心的不安。
洛沅看在眼里，想了想，道：“既然你担心陛下, 不如自己去看看他？”
符泠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可是下一秒他便反应了过来，洛沅不应该这么说。
洛沅是被陆亓指派到他身边保护他的, 没有和陆亓同行就是怕星罗的事情再次发生，洛沅知道当年的状况, 不可能提出让他去陆亓身边这样的提议。
符泠猛的看向对方，洛沅看着他, 忽然轻笑了一声, 原本那悠哉悠哉的神情落在符泠眼里，忽然就变得扭曲了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 往后退了一下，然而他就坐在机甲上，退无可退，后背撞了一下柔软的靠垫，不疼，却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没有退路。
符泠看到了陆亓眼瞳中那一抹幽红，很深，一如他在梦中见到的陆亓那般，深得让人心慌。
一看到便想逃离。
洛沅玩笑道：“小人鱼，你不是担心陛下吗？我把你带到他身边，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不好吗？”
符泠吞了吞口水，喉结微动：“你不是洛沅，你是莫斯特，你怎么会在这里？陆亓呢？”
洛沅似是轻叹了一声：“唉，可惜了，没办法把你骗过去。”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语调中却没有半分可惜的意思。
符泠一边紧紧盯着洛沅，一边暗中将手放在了机甲中枢操作屏上，打算悄悄启动机甲。
“你又想和以前一样，用人鱼威胁陆亓？”
洛沅笑了笑：“故技重施又怎么样，有用就行，而且你比那条人鱼有用多了，你可是陆亓的心头肉。”
符泠想转移莫斯特的注意力：“你不是宁元吗？怎么又变成洛沅了？”
洛沅看着小人鱼，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慢悠悠的语调讲述着：“唉，看来我的演技不怎么样，竟然早就被你发现了。”
“确实。”符泠真心实意道。
他启动了机甲，以最快的速度掠出房间，然而人鱼专用的代步机甲毕竟不是战斗机甲，而虫族的速度是能够与战斗机甲拼搏的，符泠掠出房间的一瞬间便被莫斯特追上。
他惊恐地看着扒在他机甲外的洛沅，那个人…不，已经不能用人类来形容了，洛沅的人类外壳被虫族丑陋的外表所覆盖，他变得无比庞大，几乎将符泠的机甲挡住。
符泠看着莫斯特简单粗暴地将他的机甲玻璃击碎，直接掐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面对庞大的莫斯特原星，人鱼显得有些渺小。
梦里被莫斯特操控的陆亓将他解剖的模样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符泠顿时恐惧起来。
莫斯特看着小人鱼的鱼尾，粗大的手指勾起尾鳍，饶有兴趣道：“会变成人类的人鱼我还是头一次见，变回去让我看看。”
符泠拍打着莫斯特的手，一边想起精神连接，虽说他知道不该向战场上在战斗的陆亓分心，莫斯特或许也存着这个心思，但他没办法，还是得先给陆亓报个信。
然而莫斯特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强大而又霸道的精神力探入他的精神世界，将他的精神世界侵蚀。
符泠没能进入陆亓的精神世界告诉陆亓这里发生的事，他的精神世界被莫斯特侵蚀，偌大的海洋仿佛被污染一般，海水中仿佛投入了黑绿色的毒药，瞬间蔓延开来，速度极快。
符泠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只能拼命调动精神力去阻挡莫斯特的侵蚀，只可惜，他的精神力被莫斯特死死压制住。
不仅是精神世界，现实世界中，莫斯特抓着他的鱼尾，用力撕扯着：“告诉我，怎么变出双腿。”
符泠咬着唇不说话，脸色阵阵大白。
痛，好痛。
鱼尾好像要被扯断了。
梦里被刮掉鱼鳞被分解都是真的，可是梦里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感受到了恐惧，而此刻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疼痛。
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符泠哪里收到过这样的痛。
误打误撞，鱼尾上的水珠被莫斯特折腾鱼尾而甩干，鱼尾变作双腿，莫斯特宽大的手掌握着小人鱼的两条小腿。
符泠也在同时身体与精神世界的折磨下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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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承汜处理完主城的事便赶回了战场，他必须要亲眼看着莫斯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机甲的速度在航道上只留下一道残影，他赶回战场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那个场景。
莫斯特握着一道纤瘦的身影站在军队的对面，庞大的身躯显得手里的人质那样渺小，渺小到轻轻一握便会被杀死。
这画面与他脑海中的记忆场景相重叠，他冲到陆亓身边，红着眼质问：“你不是说过，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吗？！”
陆亓没有理会戚承汜，他紧紧盯着对面的符泠，小人鱼被迫变出了双腿，腿上是一条条勒痕，雪白的脖颈间也映着一道血色，就这么闭着眼垂着脑袋，没有了生气的模样。
他面色未变，但眼底一向如古井无波的幽潭正翻涌着，强烈的杀意要将对面的莫斯特碾成齑粉。
那边的莫斯特笑着对上陆亓的视线，浑然不觉的对方想要杀了自己：“我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作用，今天不如帮你做件事，只要陛下答应杀了旁边的戚承汜，我就放了符泠，如何？”
“你身边的人对你满怀恨意，一直想给星罗报仇，甚至想要将你从那个位置拉下来，今天就杀了他，也算是我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的补偿。”
戚承汜冷笑一声。
“杀了他吧，杀了他，你心爱的人就可以回到你身边。”
“难道你想符泠也和星罗一样，死在你面前吗？”
“还是说，我们大义凛然的陛下要为了人类，再一次牺牲人鱼，牺牲自己的爱人？”
“你想要星罗的悲剧重演吗？不想的话就杀了戚承汜吧，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还是一心想要你死的人，杀了他有什么关系呢？”
莫斯特的声音循循善诱，一如之前侵占他的精神世界的恶魔，那语调如出一辙。
莫斯特看着没什么动静的陆亓，挑眉道：“你的精神力恢复了？居然把我的精神力侵蚀清除了，不会是符泠吧？这么厉害的小人鱼啊…”
“有点不舍的杀了，不如拿来给我做研究吧。”
他说着，一只手攀上了小人鱼的下颌，将小人鱼的脑袋抬了起来。
就在刹那间，原本昏迷的符泠猛的睁开了眼睛，对上莫斯特错愕的目光，开口吟唱。
歌声中带着强大而又纯粹的精神力，瞬间将莫斯特的侵蚀反制。
陆亓也在同时操控机甲飞到了莫斯特面前。
然而莫斯特反应极快，被机甲用力一击却仍旧朝着符泠伸出手，锋利的爪子划破了小人鱼纤细的脖颈，不过是轻轻一划，伤口却极深，鲜血瞬间涌出。
陆亓瞳孔一缩，机甲锁住莫斯特庞大的身躯，数道激光穿透莫斯特的身体。
莫斯特的指间沾染上了符泠的鲜血，竟然仿佛被火灼烧一般，将他的指间的血肉都烧了起来，发出“呲呲”的声音。
符泠的吟唱还在继续，却是一改之前的温和，凌厉得竟也染上了杀意。
莫斯特指间沾染的那抹鲜血仿佛活了过来，钻入他的体内，将他的身体都点燃了。
他疼得疯狂挣扎，然而陆亓操控的机甲将他困住，激光还在不停地穿透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捅成筛子。
戚承汜也飞速赶到莫斯特旁边，浓烈的恨意将他包裹，他的机甲狠狠砸在了莫斯特的脑袋上，那一下几乎要将莫斯特砸扁。
然而身体的损伤对于莫斯特来说都只是小问题，那在体内不停腐蚀着他的血滴才是最致命的。
人鱼的鲜血不仅燃烧着他的身体，更灼烧着他的精神力，海洋般的精神力涌进他的精神世界，仿佛清泉冲刷脏污的土地，想要将那一块清理干净。
戚承汜发疯似的一下又一下砸着莫斯特，陆亓看着他任由对方发泄，甚至将莫斯特按得更紧。
只是他的目光投向了符泠。
小人鱼的脖颈上满是鲜血，将白发尾端染成了红色，那人闭目吟唱着，淡色的唇逐渐变得苍白。
不能再耗下去了。
陆亓眸光一冷，强大的精神力跟着符泠的精神力钻入莫斯特的精神世界。
两道精神力在莫斯特的精神世界里侵蚀肆虐，破坏力难以估计。
莫斯特的肉/体与精神世界皆被破坏，坏到不能再坏。
陆亓跃出机甲，将符泠一把揽入怀里，小人鱼的鲜血仍旧流淌着，加上精神力耗费太多，再度昏了过去。
符泠的气息很弱，像是睡过去了，可又像不会再醒来。
陆亓将小人鱼抱在怀里，飞速回到机甲上，对还在发泄的戚承汜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即便是要操控机甲，他也没有放开怀里的符泠。
心脏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膛，温和冷静的面容头一次出现了慌乱，他能感觉到，怀里人的气息越来越弱，正在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