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亓淡淡道:“不用了, 我已经给符泠上过药了,宁伯去让家政机器人准备点符泠爱吃的吧。”

宁元连忙点头答应:“我这就去, 这就去, 小心着点啊。”

陆亓抱着符泠上了二楼,将小人鱼放进池子里,道:“等会宁伯可能会进来, 你先在池子里待会儿吧。”

符泠乖乖点头。

陆亓起身去拿枕头,好让小人鱼趴在岸边能舒服点, 符泠在对方动作的同时,问:“网上的舆论,你不管了吗?”

陆亓淡淡道:“不用管。”

符泠却担忧道:“任由舆论发酵的话,会有不可控制的结果, 到时候会带来困扰吧?”

因为网暴自杀的例子,可太多了, 舆论有时候能够轻而易举压死一个人。

陆亓拿着枕垫放到池子边上,调整到小人鱼舒服的位置,浅笑了一下:“对方想用舆论来压倒我, 我也可以用舆论达到我想要的目的,放心,他不会给我带来困扰。”

一个连死亡都安排好了的人, 怎么会惧怕舆论压力?

符泠靠近岸边,将半个身子趴在了枕垫上, 果然比直接趴在石板上舒服。

见陆亓没有丝毫担心的模样,他便也不去操心这些事了, 自顾自趴着休息。

脖颈间的伤口此时倒是细细密密地疼起来了, 方才许是神经紧绷着,伤口便觉得没多少疼痛, 现在静下心来,倒是能感受到它了。

符泠安静地趴在枕垫上,陆亓便坐在桌边打开了光脑,很多消息并不会穿到他的光脑上,他根本没有开通网上社交的账户,只有最简单的一个光脑号,所有的评论都是他在开会的时候统一浏览。

此刻他的光脑里只有那条戚承汜发来的最后的消息。

他目光微顿,想起小人鱼曾坚定地告诉他,戚承汜杀不了他。

为什么?

他此刻竟然在这条消息里看到了关切,而非嘲讽。

戚承汜会担心他?怎么可能。

陆亓的目光看向一旁趴着的小人鱼,对方的半个身子露在水面上,玉臂绕着枕头抱住,几滴水珠在上面缓缓滑下,如同清晨坠在花瓣上的露珠。

一张背光洁无暇,像粉雕玉琢似的,让人想在那张白纸上留下写什么痕迹。

展露的蝴蝶骨振翅欲飞,美到不似人间物。

水珠从发梢坠落,在背上蜿蜒,而后没入后腰,有一种莫名的慵懒感。

陆亓瞥了一眼,目光百转千回落到了符泠的脖颈上。

被白色绷带缠绕的脖颈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意味。

他正望着,房门被轻轻敲响,外头的人道:“陛下,符泠少爷,我来送餐。”

陆亓将搜寻莫斯特的信息关掉,道:“进来吧,宁伯。”

宁元开了门,手里端着两个盘子,身后跟着家政机器人,也托着两个托盘。

宁元将菜肴放在桌上,对陆亓道:“我看符泠少爷受了伤,饮食方面还是清淡些的好,做了粥和汤,陛下的话还是照旧。”

陆亓轻轻颔首,刚要叫醒小人鱼,那边符泠已经自己醒了。

他是被牛排的香味吵醒的,抬头一看,桌上已经准备好了午餐,他正下意识要爬上岸,变出双腿,动作又猛的顿住。

宁元和家政机器人在,他不能出去。

在察觉到宁元和善的目光后,他动作顺势将枕垫往旁边移了移,对陆亓张开双手。

没有说话,意思却十分明显。

陆亓唇角带笑,走到池子边将小人鱼一把捞起抱了出来。

符泠看也没看粥一眼,直接拖了陆亓的牛排到自己面前。

宁元忙道:“符泠少爷,那是陛下的午餐,您的午餐是粥。”

符泠动作一顿,看了一眼白粥和配菜,撇了撇嘴。

陆亓道:“想吃什么就吃吧,没关系。”

符泠顿时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将牛排拖到自己面前,拿起了刀叉。

他叉了一块切好的牛排,又顺手将意面也拖了过来,随后又将石锅拌饭也拉到了自己面前。

陆亓的晚餐被对方占为己有,他只是笑了笑,接过了符泠的粥。

一旁的宁元瞧着这一幕,面色欣慰:“陛下和符泠少爷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我看着这一幕,像极了符泠少爷第一次来皇宫的时候,哎,真是多亏了戚上将的安排啊!”

看似是欣慰的感叹,实则似乎在提醒两个人,不要忘了符泠是戚承汜送进皇宫的。

陆亓轻轻瞥了宁元一眼,悠悠道:“确实是多亏了戚承汜呢。”

宁元连忙收回目光,又道:“能看到如今陛下和符泠少爷这么好,我也放心了,真是天可怜见啊!”

陆亓淡笑着,眸底却不见多少笑意:“负一层的花园,有空去整理一下吧。”

宁元微愣:“是要帮闻鹿少爷打理一下吗?”

陆亓的目光淡淡扫过小人鱼,对方专心切着牛排,仿佛并没有听见这句话。

他垂眸道:“空出来就行。”

有空可以给小人鱼搭个更大的池子,房间里的泳池总觉得还是让符泠太拥挤了。

不过,属于大海的人鱼,在池子里,无论如何都是拥挤的,不得自由。

他将宁元安排离开后,取了旁边放着的毛巾,将人鱼的鱼尾上沾染的水珠擦拭掉。

符泠正吃着石锅拌饭,鱼尾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仅仅这么一下,便令他控制不住,鱼尾直接朝陆亓甩了过去。

一个尾巴的印子打在了陆亓的手上,红了一片。

符泠连忙道:“抱歉!你碰了我的尾巴,尾巴太敏感了,我没控制住…”

陆亓丝毫不在意手背上的印子,温和道:“没关系,我知道,是我没有打招呼,吓到你了。”

符泠摇了摇头:“没,你…你继续吧。”

陆亓颔首:“好。”

手掌隔着毛巾一寸一寸擦拭小人鱼的鱼尾,鱼尾有些僵硬,鳞片都变得坚硬了起来,仿佛刺猬的刺竖了起来,防备又紧张。

直到水珠被擦干,掌心的鱼尾变作了双腿,坚硬的鱼鳞变成了光滑柔软的双腿。

符泠“唰”地收回了双腿,耳尖已然红了一片,他羞赧道:“谢谢。”

陆亓捏着手里的毛巾,笑了笑:“不用谢。”

符泠一顿饭吃的心满意足,不用忌口的感觉十分美妙,也不知为何,越是要忌口的时候越想吃有味道的东西,以前处处被限制,现在陆亓竟然让他随便选,真是放肆。

不过,他很喜欢。

“我看一下伤口,刚刚在机甲上匆匆包扎了一下,应该需要再处理一下。”陆亓一边拿出医疗箱,一边走到符泠身边,抄起膝弯抱进了怀里。

将小人鱼轻轻放在床上,脖颈间的绷带一圈又一圈绕开,露出了那截修长雪白的脖颈。

白雪上五指的红痕格外刺眼,直到现在也没有淡去多少,那痕迹深深刻在上面,仿佛昨晚经历了好大一场凌虐,与符泠那张圣洁禁欲的面容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陆亓几乎在看到的一瞬呼吸一滞,这样深的痕迹,难以想象昨晚他真的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会将小人鱼活活捏死。

他看着神色淡然的符泠,声音微哑:“疼吗?”

符泠前世听过太多遍这两个字,每次病情发作或是进手术室出来后,父母都会问他,疼吗?

一开始他还会说疼,可次数多了,看见父母眉心的皱痕和眼角的细问,他便学会了宽慰别人:“不疼。”

“不疼。”符泠下意识便将这个两个字说出了口。

仿佛是早就设定好的答案,说过无数遍这样的对话,是脱口而出的麻木。

陆亓深深地看着符泠,指腹划过深红的痕迹,落在了同样深刻的齿印上。

一个殷红的小洞被鲜血溢满,因为药粉的抑制没有汩汩外流,但仍旧渗出来一些血珠。

许是接触到了空气,伤口的感觉更为明显,符泠感觉到疼痛,药物一点点渗入伤口,药效的作用使他的伤口刺痛。

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陆亓的心脏也被攥了一下,他拿了碘伏再次给小人鱼的伤口消毒,将那些涂在外面的药粉擦去。

他眼眸微暗,沉得如同没有星光与月的夜幕,俯下身凑到了小人鱼的脖颈间,轻轻吹了吹鲜红的伤口。

符泠抿着唇,连呼吸都停了,怕吹动眼前男人的头发。

他听见对方的声音低低的,在他耳边传来:“疼可以告诉我,不用忍着,也不用逞强,你是小人鱼,有这个权利对你的专属监护人喊疼。”

符泠张了张嘴,半晌没有发出一个音。

他说了很多的不疼,却没有人和他说过,你其实可以不用逞强,你有喊疼的权利,不需要忍着。

他在这瞬间忘了呼吸,也忘了说话,连陆亓将他的伤口重新处理好都没注意到。

“怎么了?”见小人鱼发起了呆,陆亓浅笑着问。

符泠这才回过神,问:“你昨晚被莫斯特侵蚀得那么严重,是因为开机甲耗费了太多精神力吗?”

陆亓眉梢一动:“机甲的影响倒不是很大,我怀疑的是虫族趁那个时候对我们发起进攻,似乎是有预谋。”

符泠抬眸:“机甲发出警报是因为受到了虫族的攻击?”

他昨天太过关注陆亓的状态,并没有发现虫族的痕迹。

陆亓点头:“还是专门挑了莫斯特攻击我的精神世界的时刻。”

符泠抿唇,道:“我们去喀什客海是临时计划,虫族怎么会恰好知道,又和莫斯特合作得如此巧合?”

陆亓温润的眼眸半垂着,多了一分冷冽:“是临时计划,可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临时计划。”

“你是说…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