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挺后悔没有把你丢出去的。”一道带着冷意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闻鹿转头看了过去, 顿时脸色煞白，只见陆亓不知何时开了门站在门前, 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一向温和儒雅的模样此刻敛了惯有的温柔浅笑, 显得分外冰冷淡漠，幽黑的眼眸透着寒意，似乎要将他钉在这里。
背后莫名渗起了冷意, 那人不过是站在那里，说了一句话, 敛了所有神情，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闻鹿只想立刻马上逃离，可他前一秒还在嘲讽符泠，下一秒落荒而逃, 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他硬生生站在原地没动，甚至挤出一个笑来：“陆亓, 符泠有事想问我，我就给他讲讲，他似乎对你小时候的事挺感兴趣的。”
他特地加重了小时候三个字的语气。
陆亓瞥了闻鹿一眼, 知道对方是想用救命之恩来说情。
他走到小人鱼床边，神情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小人鱼，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不需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一时间，闻鹿却成了那个“别人”。
闻鹿咬了咬牙, 他知道的那些其实也不是陆亓告诉他的，而是千方百计从宁元那里磨来的。
可现在, 陆亓竟然轻而易举地告诉符泠那些过往。
陆亓究竟将符泠当做什么？只是专属人鱼吗？还是…喜欢上了符泠？
闻鹿正想着, 被那道微冷的声音打断：“怎么，你也打算听听吗？”
闻鹿再也站不住, 咬着牙道：“我工作室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几乎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他仓皇而逃，却在院子里被人拦下，那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如一年前一般：“闻鹿少爷，您这就要回去了？”
闻鹿收拾了情绪，道：“嗯，工作室突然有事…”
宁元却打断了他的话：“唉，符泠少爷在，闻鹿少爷都来去匆匆的，您是不是吃醋了？”
闻鹿抿唇：“胡说，我才没有，陆亓根本不可能看上他！”
“是是，”宁元轻叹一声，“我只是替闻鹿少爷觉得不公，明明当初是您救了陛下，为了陛下背叛人鱼族，昭告整个星际喜欢陛下，可这些现在符泠少爷都将它抹去，符泠少爷手段也是了得，第一天来这里就要陛下抱他，还说相信陛下不是令人鱼族灭绝的元凶。”
闻鹿皱眉：“他说他相信陆亓？”
宁元点头：“是啊，这可狠狠戳到了陛下的心里。”
闻鹿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宁元没有错过对方的一丝表情变化，趁热打铁道：“其实符泠少爷和您挺像的，您回来之后我就在想，符泠少爷是不是也在学您呢，让陛下将他当做了替身？”
闻鹿抬眸，看向宁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宁元笑着道：“您和陛下相处了那么多年，又是陛下的救命恩人，陛下这么对您，我也打心底觉得替您委屈，符泠少爷虽然也很可爱，可终究还是您的感情深，陛下怎么就…”
闻鹿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对宁元道：“谢谢你宁伯，我先回去了。”
宁元点头：“哎，闻鹿少爷路上小心，有空来玩。”
他目送闻鹿离开，转身目光落在了二楼人鱼的房间。
陆亓正在小人鱼床边坐下，柔声问：“你想知道什么，小人鱼？”
符泠见对方确实打算给他讲，便直接问了：“为什么你现在都不去海边冲浪了？只在楼下泳池里游泳？”
陆亓的目光似乎顿了顿，随后才低缓道：“你知道喀什客海吗？”
符泠一个穿书来的，哪里会知道这个世界的随便一个地名，诚实道：“不知道。”
陆亓没什么别的情绪，仿佛也就只是为了开个头，并不是真的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他继续道：“那是一片很美丽的海，傍晚的时候夕阳与海面相接，走在沙滩上仿佛追逐着晚霞，在那里冲浪，就如同踏碎一片的琉璃。”
符泠听着陆亓的形容，脑海里不知为何就有了画面。
“我和上一任陛下以及戚承汜常去那里，那个时候他还并不怨恨我，我们是至交好友，心情好或是不好的时候，便约着去冲浪。”
“喀什客海承载着我和戚承汜那些过往，比赛，争夺，倾诉，休闲，都在冲浪间抛之脑后。”
“直到虫族大战，我舍弃了星罗，作为大战的主将和星际的陛下，我并不后悔这个决定，但戚承汜和星罗，我仍旧有愧。”
“那天是我和戚承汜最后一次去喀什客海边冲浪，那天天气很好，晚霞将半边天染成血色，戚承汜指着那半边天对我说，那是星罗的血，他被莫斯特一口咬住脖颈，生生咬死，鲜血满地都是，就如同天边那片血色。”
“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星罗也是。”
符泠看着陆亓，对方的语调如平常一般无二，甚至更加轻柔，温和到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听不出半点情绪。
原来陆亓不再去喀什客海冲浪是因为至交好友与他在那里绝交，从此以后，殊途陌路，甚至心怀怨怼。
星际领导人站的高，没什么真心相交的朋友，戚承汜在他心里一定分量很重。
符泠望着陆亓，郑重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背负那些恨。”
陆亓呼吸一滞，他深深看着小人鱼，声音忽的有些哑：“我从不奢求原谅，我也确实放弃了星罗。”
符泠的手握上了陆亓的指尖，对方的手很凉，比他的温度还要低，他心底忽的软了，陆亓面上跟个没事人似的，实际上还是触动良多。
他仍旧认真道：“可你救了很多人，你救了人类，倘若莫斯特得到喘息，灭绝的就该是人类，戚承汜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他或许走不出来罢了。”
陆亓闭了闭眼，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原来他向别人倾吐，也会有人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边，对他说，他的选择没有错。
他反手握住了符泠的手，将微凉的手放在掌心：“谢谢你，小人鱼。”
符泠冲对方扬起一个安慰的笑，问：“你昨晚是怎么熬过莫斯特侵蚀的？”
陆亓浅笑：“我现在能时而清醒一些了，足够和他对抗，不被他控制。”
符泠显然不太信，上次还把他丢池子里了，怎么可能突然能好，于是道：“今晚再观察一下？”
陆亓眉眼顿时染上了浅淡的笑意：“你就不怕我再把你扔池子里？”
小人鱼的胆子似乎越来越大了。
符泠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解除单方面精神连接的办法，除了之前那两个解决办法，其他的完全不靠谱，他只能先寄希望于能治好陆亓的精神力侵蚀，不被莫斯特控制变成怪物，他应该不至于落得原文的结局。
于是他点头：“我不怕，你宁愿把自己锁起来也不想伤害我，我相信你。”
陆亓的心又是狠狠一颤，他看着小人鱼澄澈的眼眸，几乎要陷进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
“好，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小人鱼。”
.
陆亓没有骗他，符泠观察了好几天，发现陆亓晚上变成怪物的时间大大缩短，甚至到后来只会短暂地和莫斯特纠缠一下，便成了一直占据上风的那一方。
他的歌声确实很有用。
只是一连好几夜唱歌，代价就是符泠白天几乎都在睡觉，以此来恢复精神力。
快傍晚的时候，符泠醒来没什么事干，陆亓也还没回来，他一头扎进光脑冲浪。
大概是大数据的推送，竟然让他刷到了闻鹿。
【全民人鱼偶像闻鹿新电影上映！】
“哇！星际首部关于人鱼主题的电影诶！”
“票早就买好了，正在去电影院的路上了，支持鹿鹿！”
“我已经看完了，我感觉好像是纪录片，导演是真不怕死啊。”
“什么意思？什么纪录片？我还没看呢，评价咋样？”
“我来路透一下吧，感觉讲的就是人鱼灭绝那事吧，开头海底可热闹了，看得我都想去海底转一圈，绝美，不得不说导演的审美绝了，结尾海底那叫一个凄凉，这个首尾对比，我是服气的。”
“看完了，我对某人的恨又重新上了一个高度。”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么残忍的一个人，是怎么坐上那个位置的？”
“没证据呗，而且这么多年提都不让提，马上这个贴被发现了估计就没了。”
“实验室那段拍的挺含蓄的，但是我能感觉到浓浓的绝望，鹿鹿的演技也太好了。”
“是亲身经历吧？我感觉鹿鹿就是要借着这部电影，把真相告诉大家，把这个事件重新翻出来吧。”
电影一上映，凭借着闻鹿的影响力，很多人便在第一时间看完了电影，讨论声在网上不断发酵。
仅仅一夜之间，电影的内容就被很多有心之人扒得一干二净。
“电影里细节非常多，几乎每一处都在告诉所有人，人鱼灭绝有多惨，那些手段有多么残忍，满屏的控诉。”
“真的太残忍了，那些绝望的求饶和哀嚎，听得我心碎，人鱼那么可爱，那么美丽，还帮人类恢复精神力对抗虫族，却换来这样的下场。”
符泠看了很久，头一次在帖子里留下了评论。
“陆亓不是罪魁祸首，他根本没有下达这样残忍的指令，是实验室的人的贪婪导致的悲剧。”
底下的评论瞬间水涨船高。
“陆亓不下指令谁敢这么干？”
“卧槽，怎么敢打lq的，帖子要没。”
“没就没，封就封，那我也要说，陆亓不是罪魁祸首谁是？层主是陆亓的什么人啊，这么清楚给他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