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一条美食街入口停下。齐雪歆想扫码给车费, 明柚伸手挡住她的手机镜头：“我用软件叫的车，不需要你支付。”
雨已经停了。
两人下车往里走，各种美食店目不暇接。齐雪歆眼都看花了：“这条街我还没来过。挺会找地方啊小柚子。”
明柚停在一家火锅店门口：“你不是想吃宵夜吗？有酒有肉管够。”
齐雪歆一看招牌, 双眼发亮：“我知道这家店, 上个月跟同事去另一个商圈吃过一次，提前在网上拿号排队都排了一个多小时。但好在菜品多，味道不错, 满足了期待值。”
“喜欢吃就行。这是总店。”明柚没说, 这店的老板是她亲妈，“进去吧，今晚的账都是我的。”
不得不说这家店的生意是真兴旺, 半夜了，堂食上座率还有百分之六七十。
服务员引入座, 齐雪歆问也不问就要了中辣红汤锅底。明柚放下背包, 把纸质菜单递给她：“你既然吃过, 那我就不推荐了。酒水菜肉你看上什么点什么，不用给我省钱, 我去趟卫生间。”
“去吧去吧, 我看着点。”齐雪歆在门口闻到香味儿就馋得快流口水了, 专注点菜, 没看到明柚在前台跟店长交谈。
上菜速度很快，明柚去一个卫生间的功夫，锅底和一半的菜都端来了。
她拿了开瓶器, 把四瓶啤酒都给撬了。也没往杯子里倒, 直接放了两瓶到齐雪歆右手边的空位。
红油锅烧开还有一会儿, 齐雪歆拿起一瓶酒：“今天怎么突然又来找我喝酒？”
明柚也拿起一瓶，瓶颈相碰：“想你了呀。我这人毛病多, 没什么朋友，更没有酒肉朋友，希望，你可以是。”
酒肉朋友是狐朋狗友的意思吧？怎么，她齐雪歆就只配当酒肉朋友？
“说的什么话！你用的这词儿是好词儿吗！不懂正确用词，就跟你们家晏老师好好学学成语，社交她教不了你，教语文知识点她还是很拿手的。”
齐雪歆虽然给了明柚一个白眼，但也主动再跟她碰了下酒瓶子，“我们要交，那就交推杯换盏、推心置腹的朋友。你说呢？”
“好啊。”
火锅开胃，两人都饿了，边吃边喝，话说得少。
还剩小半瓶啤酒时，服务员又拿来了两瓶不一样的甜白，外加两个高脚杯。
“这……菜单上也没看到有这些。”齐雪歆一瓶换一瓶的拿起来看了看。
“vip顾客专享。”这酒是明泰送来的。
最早是每个月免费送十瓶给杨桂淑母女，后来杨桂淑拿来回馈老顾客，好这口的人渐渐多了，需求数量也多了，明泰就以出厂价供给。
明柚要来的这两瓶，是她最爱的两款，也是价格偏高的两款，不在老顾客菜单里。明泰每月初都会各送两瓶来，杨桂淑固定各放了五瓶在家，多余的就都存放在各个店里，用于节假日做活动。
“好酒，好东西。”第二次在酒吧碰到明柚，就听她说有亲戚是卖酒的，想来她那个亲戚跟这家火锅店关系匪浅。
两人换了种喝酒的方式，高脚杯+九宫格，中西合璧。
酒过三巡，菜也消灭了大半，齐雪歆才问：“吃也吃了，喝了喝了，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想问的？”
“你欠我的秘密，什么时候给？”
“这个嘛……”齐雪歆支支吾吾，一直没想好要拿晏柠西的什么秘密来换。秘密的分量轻了吧，感觉在骗人，良心过意不去。重了吧，又觉得对不住自家姐妹。
“我干了，咱们下回再议。”半杯下肚，齐雪歆故意打了个酒嗝。
“你出来前，是不是跟她打小报告了？”明柚明知故问。不然晏柠西不可能一条消息也不给她发吧？
“……”狐狸崽有八百个心眼子。
一看齐雪歆的表情，明柚了然于心，拿了一片生黄瓜卷着吃，吃完了又问：“她跟你说了么？我们闹别扭的原因？”
原因？
是啊，原因，她居然忘了问！
“说没说都是她的错！”齐雪歆一拍桌子，故作义愤填膺状，“她这人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就该好好地治一治，让她也自我反省反省。小柚子，姐姐挺你，不能低头……”
“齐姐姐，我喜欢她。”明柚苦笑，“她若低头，我会更难受。”
走出家门她就在想，是晏柠西设局有错在先，自己不能再没骨气地认错道歉了。
可她见过晏柠西“低头”的样子，见过晏柠西自责的样子，在s市酒店里，晏柠西跟她说对不起那次。
那时她就有所觉悟了。
世间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两个不同立场的人，各有各的理，是不能仅用谁对谁错来作为评判标准的。
她错了又怎样？晏柠西错了又怎样？
是她见不得晏柠西难过，她宁愿自己是犯错的那个，然后撒撒娇，哄一哄。晏柠西展颜，她也开心。
她喜欢过何欢，可何欢的若即若离，杜绝了一切和她的亲密话语跟举止，让她顾影自怜，也让她那颗萌动的少女心无处安放。
时至今日，对何欢的那份喜欢，已永远停留在了“想象”中。
她喜欢晏柠西，牵手、拥抱、接吻，是晏柠西的一步未退，让她不用再畏首畏尾、遮遮掩掩，让她走出了暗夜，迎来了黎明。
和晏柠西在一起的自己，喜怒哀乐尽可表达，有血有肉，宛若新生。她依恋真实可触的晏柠西，也享受这样真实可触的生活，想将这样的生活无限期地延续下去。
为此，她可以放弃“报复”何欢，放下对何欢的怨与恨。她也，没那么“恨”何欢了。
明柚的那句“她若低头，我会更难受”，对齐雪歆是暴击。小奶狗的忠犬人设一下子就立起来了。
她斟了半杯酒，端起酒杯碰了碰明柚的杯子：“这一杯，姐姐敬你。”
两人喝完，齐雪歆又往杯子里倒酒：“姐姐也不是赖账的人，你想听秘密，我给你讲讲她在大学的风流韵事吧。”
风流韵事？
明柚实在想不出晏柠西“风流”起来是什么模样？
“大学四年晏花花的桃花还不少，跟她表白过的，我知道的就有，”齐雪歆张开左手，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五个吧，对，五个，四男一女！”
“大一有一个同班的男生表白，大二有两个同系的男生表白，大三有一个外系的男生和一个同系的女生表白，全都被拒了。”
被拒了，那就是没故事，但让明柚在意的是：“其他人就别提了，姐，你说说那个女生吧。”
齐雪歆一副未卜先知的得意样：“我猜你就要问这个。那女的比我们小两届，是个T，还是铁T，穿着打扮都很中性，头发搞得跟日韩男团那些人一个样，身高得有一米七以上吧。脸…长得倒是白白净净，小迷妹挺多。”
“她是怎么追晏柠西的？追了多久？”
“追了有…两个多月吧。我记得是从九月份开学后不久，一直到树叶都黄了，她也黄了。”
“一点进展都没有？”
“进展？握手算进展吗？”齐雪歆想到当时的场景，没忍住笑了出来，“那女的最后一次来宿舍楼下表白，晏花花跟她握了手，人家还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激动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结果握完手你猜晏花花说什么？”
齐雪歆清了清嗓子，“她说：谢谢你为我花了这么多时间，但请别再浪费你的生命了。哈哈哈，你说绝不绝？那女的脸刷一下就白了。我都快憋出内伤了。”
说那两句时，齐雪歆学着晏柠西腔调，学得像模像样，明柚也跟着笑出了声。
脑补那个场面，确实绝了。跟第一次在酒吧遇见晏柠西，她一本正经让陌生女人出示收.款码的场面有得一拼。
齐雪歆拿筷子敲了下碗，突然发问：“你呢？”
“我什么？”
“她怎么拒绝你的？别装傻啊，我不信她一次都没拒绝过你。”
说到拒绝，晏柠西也不是没有拒绝过她，回想了想说道：“就…差不多的话术，让我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感情用事上，让我以学业为重，让我不要再去找她。”
明柚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笑了：“她是不是翻来覆去就只会这几个理由？也是，课本里也学不到那些。”
“一物降一物啊。”齐雪歆竖起大拇指，笑得前翻后仰，笑完举杯，“小柚子，来，走一个。”
碰完杯，明柚眨巴着眼睛凑近齐雪歆：“齐姐姐。”
“干嘛？”齐雪歆白她一眼，“我不是你晏姐姐，不吃你这套啊。有话说话。”
明柚一装可怜，她就起鸡皮疙瘩。
“就想问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我、信任我？齐姐姐，我想跟她在一起，三餐四季的那种在一起。”
齐雪歆算是明白了，难怪修无情道的晏柠西也为她动了凡心。顶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着情真意切的告白，有几人能扛得住？可明柚又不是在对她表白，她咽什么口水？
“你先说，你跟她现在什么进展了？”晏花花那儿她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的，不如借机“趁火打.劫”。
明柚也不害臊，满足她的八卦心：“抱着睡觉，也抱着…接吻。”
！！！晏花花都被拱到嘴里了！
忽如其来的惆怅令齐雪歆的思绪纷乱如麻。手搭上明柚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
对方不闪躲，不心虚。
“我的意见是，先以学业为重，再以事业为重。”
松开手，齐雪歆又倒了一杯酒来喝，边喝边给晏柠西发消息，可出口的话又是对明柚在说：“老规矩，我让她来接你，醉不醉随你。”
四瓶啤酒、两瓶甜白都见了底，明柚扭身冲前台招手，指了指桌上的酒瓶。那边会意，又拿了两瓶甜白过来。
一人一瓶，两个人开始喝闷酒。
墙上的钟表时针已过十一点，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喝酒划拳、嬉笑打闹声也越来越小。
服务员见桌子脏乱，好心地过来帮忙擦桌子，齐雪歆误以为人家是来“赶”她们走。
拿起手机边扫码边小声问：“请问，桌角这个二维码可以结账吧？”
服务员点头：“可以的。”
明柚瞥见了她的小动作，左手支着下巴看她。
齐雪歆扫码出来只有桌号和点单提示，没有已消费账单。她退出又扫了一遍，还是没有。
酒杯碰击桌面的声音引她看过来，明柚笑道：“说了我买单，你别扫了。”
“行行行，你买。”不知她耍了什么花招，齐雪歆把手机往桌上一扣，撩了撩头发，跟她一样单手支着下巴。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我家隔壁的房子，你最好也快点买了。以后我们仨好作伴，唔，应该是四个。姐姐我貌美如花，魅力无边，怎么也不能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吧？晏花花都开花了，我也该去发个芽了。”
“噢～听出来了。”
“听出什么了你？”
“听出…”明柚一脸坏笑，“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调侃她是枕头公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齐雪歆丝毫不以为耻，抬了抬下巴：“万受无疆，你懂不懂？”
明柚拜服：“懂。”
“要不要姐姐传授你一点那方面的经验啊？”
“那倒…不必了。”
床上的事，她还是自己摸索吧。
逗笑间，两人你攻我防数个回合，打成平手。而此时，门外有两个女人前后脚进了火锅店。前者步履沉重，后者大步流星，她们的目标都是同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