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期结束，紧接着就是秦砚清的生日。
嘉懿起了个大早，趁秦砚清在打电话时，溜到一楼，悄悄问齐言：
“齐助理，秦叔叔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食物吗？”
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她发现，清清他似乎对一切食物都没有兴趣，但今天是清清的生日，她想凡事都以他的喜好为主。
这个问题把正在处理文件的齐言难住了，他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才缓缓说道：
“抱歉，嘉懿小姐，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不是说谎，是真的不知道，他跟在老板身边这么多年，根本摸不透他的喜好，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老板对食物真的没有兴趣。
“那好吧，那我就让佣人按平时的准备吧。”，嘉懿不为难齐言了，“之前秦叔叔都是怎么过生日的？”
齐言这才想起，今天是老板的生日，他蓦地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但看着嘉懿小姐脸上的期待，还是把那句“老板不过生日。”给憋了回去。
在先生心里，嘉懿小姐总归是不同的。
他说：“一般老板都比较忙，大多数时候都会忘记，我也说不出个具体的过法，嘉懿小姐是要给老板过生日吗？”
嘉懿点了点头：“嗯，因为我有很多礼物要送给清清。”
“清清？”，齐言一愣，嘉懿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就是秦叔叔啦，我们之间有新的称呼哦~”
“哦哦。”，齐言了然，清清听起来，就，挺娇气的，可能老板谈起恋爱也和普通的腻歪情侣无异吧。
秦砚清打完电话，发现刚刚还黏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不见了，他喊了几声“Stella？”
刚刚小家伙说自己生理期要到了，嚷嚷着小肚子有些胀痛，他准备打完电话就带她下去喝一点红糖水。
清冷低沉的嗓音在偌大的别墅里回荡，隔了几秒，他才听到小小的回应声：“清清，我在这里。”
声音是从二楼尽头的某个房间传出来的，距离他有一段距离，他拿着手机，往前走去。
“清清，我在这里！”
少女从尽头的卧室里探出一颗小脑袋，随后快速移出身子，反手关上门。
秦砚清看了一眼房门，是他在明家住的卧室，他把人抱在怀里，看着她问：“怎么到这里来了？”
“秘密，是秘密哦，是我给清清的惊喜哦~”
少女纤细白嫩的食指压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多问。
就在这里，窗外炸响一声雷，紧接着，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刚刚还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现在已经乌云遍布，雷声大作，倾盆大雨。
连带着室内的光线都跟着突然暗了下去。
雷声震耳欲聋，嘉懿有些心惊地缩了缩身子，双手害怕地抱着男人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秦砚清透过未被窗帘遮挡住的那扇窗户，看着雨水顺窗而下，汇流而落，被打的残破的树叶被风吹起，贴在玻璃上，紧接着又滑落。
他眸色暗了暗，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熟悉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但他怀里，现在有一个更需要保护的娇宝宝，他阖了阖眼，压下心里的烦躁与痛苦，柔声说：
“我带你回卧室，雷声很快就过去了。”
本以为这只是场阵雨，半个小时就会停下，但不料，后来雨势虽然减小，但是一直下到了夜晚来临还在继续。
秦砚清和嘉懿吃过午饭以后就开始相拥而眠，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最好的催眠剂，嘉懿很快睡去。
而秦砚清却再一次陷入噩梦的桎梏。
他梦到了七岁那年，和妈妈晚捉迷藏，他藏在了一间客房的窗帘后面，等着自己的妈妈找到他。
没过一会儿，妈妈确实来了，但和她一起的还有大伯，紧接着两具交缠的身体倒在床上，他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令人作呕的一切。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父亲，因为生气而扭曲的面容，以及手里的刀。
大伯失去了一条腿，他，看到了满地的鲜血，以及惊恐的妈妈。
鲜红铺满了整个梦境的画面，他痛苦地蹙着眉，环着的双臂不断用力收紧。
嘉懿是被嘞醒的，看到身边的人脸色苍白，痛苦的样子，应该是梦到了痛苦地事情。
她焦急地唤着他：“清清，清清，你快醒醒，你做噩梦了，那不是真的。”
就在他无助恐惧地躲在窗帘后面，手脚冰凉时，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地传入耳膜，有人在叫他。
他所有的不安在一声声呼唤中被抚平，满目的鲜红也逐渐褪去。
他睁开眼睛，看到少女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担忧，看他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说：
“我没事，让公主担心了。”
嘉懿无力地趴在男人的身上：“你吓死我了，清清，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吗？”
“嗯。”，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公主要听吗？”
男人的眸子里淬着温柔情意，他在向她全面敞开心扉，嘉懿点了点头，她要听，她想知道，困扰清清这么多年的噩梦究竟是是什么。
“好，那我讲给公主听。”
“在我七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妈妈说要和我玩捉迷藏，我很开心，找了个最远的房间，藏在窗帘后，等着妈妈找到我，那时候，我有一种直觉，妈妈一定会找到我。”
“可是等来的没有陪我捉迷藏的妈妈，只有和我的大伯一起偷情的妈妈，我大伯和我爸爸是双胞胎。”
“接着，我爸爸也出现了，为了维护他作为男人的尊严，打弄残了大伯的一条腿，打了妈妈。”
当时是有多痛苦，现在才能这么云淡风轻。
故事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这场荒唐事应该画上了句号，但嘉懿觉得不对，她问：
“后来呢，妈妈后来去了哪里，戴烟又是怎么回事？”
秦砚清嘴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意：
“后来，我妈妈提出了离婚，她什么都不要，很潇洒地出国了。”
从那以后，他们两个再也没有见过，秦砚清看着怀里的女孩，接着说：
“再接着就是我父亲娶了大学刚毕业，已经怀孕的戴烟，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哥哥废掉的那条腿，他任由他把所有的恨意发泄在戴烟身上。”
“秦思礼是我大伯的孩子，但具体他和戴烟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也不清楚。”
“戴烟本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被那两个畜生控制一点也不奇怪，甚至还助纣为虐。”
嘉懿心里除了震撼就剩下满满的心疼，鼻尖酸酸的，声线也有些微微发颤：
“清清那个时候肯定很辛苦。”
她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她永远忘不了两人初见时，男人那张近乎完美的脸，和满身血污的身体。
把所有不堪的过往都说出来，秦砚清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就好像瞬间消失，他用拇指拭了拭女孩眼角的泪花，笑着哄：
“辛苦谈不上，好了，说这些不是让公主心疼我，为我流泪的。”
“清清，我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本来要等到十点再带你去看的，但我不想等了，我想现在就带你去看。”
说着，嘉懿迅速起身，拿着沙发上提前放好的裙子，开始换。
礼物？
秦砚清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而那件荒唐事，也发生在生日当天。
他也起身下床。
“礼物在哪里？”
“在你住过的房间，不过，在进那间房间之前，我要先蒙上你的眼睛。”
女孩手里拿着一条领带，拉着他的手离开卧室。
站在那间房门口，秦砚清配合地弯下腰，让女孩用领带蒙住他的眼睛。
视觉丧失，其他感官更加灵敏，尤其是触感，他只觉得掌心里那只小手软的不可思议，牵着他往前走。
他没有任何迟疑，跟随者她的指引，不管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悬崖断壁。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他眼前一片黑暗，脚在踢到一块板时，女孩轻柔的声音响起：
“好了，现在清清可以转身坐下了，我数三秒钟，你才可以摘下领带哦~”
“嗯。”
他转身坐下，应该是床，紧接着，女孩倒数的声音响起：
“3”
“2”
“1”
他摘下领带，看到眼前的场景，瞳孔猛得一缩。
小公主穿着两人初见时的白色齐胸花苞裙坐在地上，身后是落地的月亮灯，照得她肌肤晶莹剔透，眼波流转，仿佛是踏月而来的少女。
这让他想起当初受伤来到明家的那天晚上。
也是一个这样电闪雷鸣的雨夜，神经上的痛苦和肉体上的痛苦折磨得的他求死不能。
他在床上，痛苦地低声呻吟着。
“哥哥，你怎么了，呜呜呜，不要死。”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嗓音穿过震耳欲聋的雷声，顺着耳膜钻入心底，他竟然逐渐平静下来，接着，一只温热的小手在帮他抚平眉间的褶皱，笨拙地拍着他的肩膀，哄：
“哥哥宝贝快睡吧，睡醒了就不痛了。”
他就这么睡了过去，再睁眼时，便看到月光下做了一个小天使，穿着精致漂亮的花苞裙，头发扎成一个小丸子，捧着脑袋坐在床边守着他。
见他醒来，胖嘟嘟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哥哥，你终于醒了！”
那一瞬间，他所有的痛苦似乎都被治愈，眼里只剩下踏月而来的小天使。
对了，一切都对了，哪里有能治愈他的画，能把他从深渊拉出来的，一直都是这个小天使，八年前是，现在也是。
他还愚蠢地以为是那副画的作用，纪辰说得对，从他鬼迷心窍拍下那六副画开始，就已经把Stella代入画上踏月而来的少女。
原来在不知爱意为何物时，他已经在心里描摹了一万遍她长大以后的样子。
爱无声，欲望震耳欲聋。
“清清，熟悉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我特意把月亮灯找了出来，还让人按照当初的那条裙子样式，完美地复刻了一条出来！”
少女嗓音清脆，同他说着话，秦砚清在这一刻却想求婚，他想和她长相厮守，想和她的姻缘是上上签。
但戒指还在定做，没有戒指，没有浪漫的场地，哪里能仓促地同公主求婚呢？
“嗯，我记得，我都记得，裙子很漂亮，公主也很漂亮，月亮灯也很漂亮，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嘉懿开心地笑了，轻轻按动手中的开关，身后的顶灯亮起，四幅油画出现在房间里。
“这个才是礼物啦，对不起哦，我不小心看了一下清清书房里的暗格，想着你喜欢我的画，所以我就又画了几幅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啦！”
“我的画”，秦砚清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眼，他艰难地问道：“我买的那些画，都是你画的？”
男人的嗓音有些喑哑，乌眸里闪着震惊的光芒，嘉懿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对呀，都是我画的，清清真傻，居然花那么多钱买......”
话还没说完，坐在床上的男人突然起身上前，将她从地上抱起，用力地拥入怀里，他嗓音颤抖，带着呜咽：
“谢谢我的公主，公主的画，花再多钱都值得......”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势又渐大，所有的阴霾却从这个房间里散去，清冷的月光下，生出绵延的情意。
秦砚清看着前方的四幅画作，和之前的五幅画作相比，上面多了一位主人公。
踏月而来的神女，以及引她坠落的堕神，两人的痴缠被展现的淋漓尽致，荆棘王座再也不孤独了，神女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神明。
而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使。
他想，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生日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