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公子说出了他们的缘分。
“……你……三哥……你……”
苏少卿定定地红了眼圈。
“哼。”
雍拓不解释事情。
两人装着镇定。
直到, 雍拓拿起水,他的手一抖, 瓶子里的水撒了一裤子, 苏少卿弯腰盯着雍拓半透变深的牛仔裤,他不自觉荡漾了心肠。
见状,雍拓拉过了苏律的手心, 夜色撩人,白皙的手指周到又熟练地按起了裤拉链。
雍拓低低地闷哼,拉他舌吻:“真好, 我们都长大了。”
苏少卿情绪混乱的面颊不知不觉地发烫。
“你真的是……救我的哥哥?”
“呵……不止,我们还有一段记忆。”
“还有?”
“我当初还被你骂过呢。”
“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
雍拓宠苏少卿的眼一闭上,他和他的记忆回到了少年和青年时代。
最初是13岁和16岁。
那一年, 雍拓记得自己还是高中校队的篮球大前锋。
暑假的他待在苏州,他忙着打游戏,上网冲浪,他也常和网上认识的球友们寻找地方练球。
这附近有个不上锁的操场, 雍拓常溜达过来玩, 当夜, 雍拓碰上了苏少卿。
“喂!小鬼!你干嘛呢!”
少年雍三哥慢了一秒。
13岁的苏少卿沉了底。
雍拓一跃而下地救起人,一番折腾, 两人趴到岸边,苏少卿的胸口被挤出空气, 他的胸骨起伏,苏少卿猛地拉住了雍拓。
他的手湿淋淋。
身体散发惊心动魄的凉。
缠着江南雾色的黑发搭在少年的额头,他弱势的眼睛印着雍拓的脸。
雍拓的心跳的很快。
眼前的小男生没长开, 倒是有一张气质杨柳依依的柔弱面容。
“哥哥……呜呜……”穿校服的孩子抱着高大少年。
“诶!你别动手动脚!”雍拓没推开苏少卿, 他冷冷地抹了把脸, “你有话好好说,咱俩都是男的。”
“我错了,大哥哥,底下的河里有书包……”
“哦,我知道了,你别哭就行。”
血气方刚的雍公子不想看到别人掉眼泪。
雍拓扒了居民家的晾衣杆,他捞到了书包。
雍拓此刻想,苏少卿的书包好像是蓝色的,图案是黑猫警长。
苏少卿的口袋拉链上还悬着一把旧的门钥匙,他告诉雍拓:“这是我爸我妈留给我的钥匙,他们走了……”
过后,他们去了医院。
雍拓救了苏少卿。
整一个假期,全家人都知道他见义勇为了。
雍拓出钱帮苏少卿拍片子,家里的管家还送过两次饭。
二哥道:“老三,你把他领养回来吧,让他做你老婆,你不是喜欢男生吗?”
“滚,你有病吧,你不是喜欢女的,你怎么不领养门口的卖菜阿姨?”
当初的雍拓不觉得这种事可能发生。
他离开苏州后,他也没机会看望苏少卿,是他奶奶找了学校和福利院。
苏少卿上高三的那年,奶奶又打电话过来说:“阿拓,你当年救的弟弟改了名字,他还考了重点高中,你真的不问问他的近况?”
雍拓:“他怎么样了?他目前的成绩好不好?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奶奶:“看你这个记性,他可聪明了,他以前的名字叫苏少青,天青色的青,他现在改成叫爱卿的卿了。”
雍拓:“为什么?”
奶奶:“他想学法律,他还写信给我,信里说,他看到书上有一种古代的司法官职,叫大理寺少卿。”
“那你让他考我的学校吧,这儿的法律系挺不错,我有机会还能照顾他。”
“那我告雨 演事诉他了?”
“好,您别说我是谁。”
“阿拓,你别怪奶奶多嘴,我倒觉得你们两个人可以试试交朋友……”
“有缘再说吧。”雍拓又是一个干脆的摇头拒绝。
他们再碰到,是雍拓硕士毕业了。
那一年的圣诞节,大哥结了婚。
雍拓是伴郎,爷爷当天催了他的婚。
他不耐烦地先走一步,还收到了十几个苏州那边转寄过来的包裹。
雍拓发现快递居然是苏少卿寄来的,有字迹工整的古迹书摘,辩论赛的一等奖奖杯,手工干花和一包蒲公英。
苏少卿写道:“恩人,你好,这是一种很好吃的干野菜,我今年回了一次苏州河,希望你喜欢吃。”
雍拓的伴郎西装还没脱,他想也不想就跑来了二人的本科院校。
辩论队当天有个小比赛。
院里的老师说,苏少卿在后校门吃韩餐。
雍拓悄悄地跟了过来,他心里也没想过来泡谁,他就是好奇当初的落水少年。
雍拓回忆小时候见过的脸,他压根不知道苏少卿的现状,哪知道有个人从此入了他的眼。
雍拓几乎是一眼认出了苏少卿。
苏少卿长得真的很好看。
他走入餐馆,和雍拓理想中的伴侣是一样的。
当初他无害透出生冷的少年模样是纤细漂亮。
一转眼,二十来岁的苏师弟越发地温润如玉,他穿着白色毛衣针织衫的矜持不苟像校园文里的清高男主角。
他的衣着清苦,但他并不消沉,神情很有自信。
不仅如此,苏师弟还给一位老奶奶非常耐心地教学使用微信扫码,他还一次操作,两次示范。
雍拓对苏少卿产生了不算爱情的奇怪好感。
他大哥结了婚。
如果轮到他,雍拓希望找一个苏少卿这样的人,瘦瘦的,柔柔的,声音像一块白糖糯米糕。
当然,雍拓绝对不倒贴,他们可以试试相亲。
雍拓偷听隔壁桌的相亲目标在聊社团的活动:
“少卿师哥!请选择正方和反方!”
“本次辩论的主题是,在爱情里,傲慢和偏见,这两个毛病哪一个更容易投降?”
苏少卿温和地回答:“我选傲慢会输吧。”
当晚,苏少卿收到了一条微信申请。
这人就是雍拓。
两个人初聊微信,雍拓也不做自我介绍,他的一举一动只想考察师弟,可师弟竟然说自己看书看困了。
苏少卿问,“我目前不想谈恋爱,而且我们不认识,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优点能吸引我?”
雍拓没由来地傲慢起来,他端着架子说:“我有钱,那是你没有的。”
苏少卿懒洋洋地吹破泡泡糖,他笑的呵呵出声。
“对不起,你删我吧。”
“为什么?”
“我目前不喜欢钱,我更不喜欢你。”
“……”
“一个人可以喜欢的事物多了去了,美食,美景,那些事不是更值得你追求吗?”
“随便你,苏少卿,你早晚会后悔的。”
雍拓砸了一句气话。
两个人的联系彻底地断了。
青梧已枯,花草留痕……
雍拓也没心情找谁谈恋爱。
城市的安静和河水的荡涤,使雍拓在外界的灯红酒绿里总能想起那双清澈的眼睛。
他相信,以苏少卿的为人,他一定已经毕业,结婚,还找到了志趣相投的恋人。
二者少时的初遇,渐渐变淡了,虽香气不减,可对雍拓来说,这是一棵开在别人院里的玉兰花,他不好再查对方的消息。
一年,两年,偶有梦到那个人,雍拓化为候鸟的心还是动着,但他甚至不是站在自家的树下闻那人的气味,苏少卿根本不属于他,他也不认识雍拓。
没想到,兜兜转转的,他俩竟真的成了家。
他们情窦初开的时候也不是13岁和16岁,是二人做了夫妻后。
世界很大,世界也很小,但雍拓如今知道,这只是物归原主的时候到了,他的老婆只有一个人选。
苏少卿一路往下地听完了故事,他的记忆力好,时间跨度再大的旧事都难不倒他。
可雍拓居然是小时候救他命的人。
苏少卿被震到了……
“我上大学之前的学费资助都是雍家……”
“不是雍家,”雍拓说,“是奶奶帮你的,她做了很多年的教育慈善,你不是唯一的受益人,你上大学后,她也过世了。”
“……”
雍拓对船舱里的爱人解释后续:“大哥过世后,我总是抗拒继承家业,我感觉禁锢的人生无趣至极,但我始终记得你说过,美食和美景是值得追求的两件事。”
“……”
“转眼,我还是到了适龄,爷爷要求我把婚姻交给他做决定,我也没想到雍家还会找到你。你用偏见打败了傲慢。”
苏少卿深吸几口气。
雍拓丢开了他追人失败的心结,他俯身,轻啄,捧脸,温存,静悄悄地呵护他的河。
苏少卿的脸庞出现一片酡红之色。
雨里的作乱风声搅乱了两个人潮湿粘到一起的心。
裤子很湿……
顶来顶去的心也是渴求彼此到发疯。
夜半三更的,他们先婚后爱的心像一锅老鸭子汤。
炉子上做着水,柴火灶台里传来咕嘟咕嘟,待他们手中的勺子刮掉不干净的汤沫子,温暖感动的记忆实打实地回来了……
苏少卿泪如雨下:“我都没有亲眼见过奶奶,怪不得老爷子介绍我和你相亲,你怎么不早说?”
“谁相亲会提这种丢脸的事?”雍拓捏着他的下巴:“船外下大雨?船里又下小雨了?”
“我哭起来……还是难看吗?那我不哭了。”苏少卿搁着腿,他枕住雍拓的胳膊,他眼神依赖地蹭了蹭。
“不,下下雨才凉快。”雍拓摇摇头,“我看一辈子都行,我们都结婚了,我还能不爱看你的一切?”
苏律扑哧一笑,他身上可爱的小动作太多,雍拓喜欢看苏律的活泼开朗,他又按捺不住那个想法了。
只听手机发出掉地的响,雍拓的手腕一收紧。
苏少卿被扒开纱织上衣的领口,他细瘦匀称的胳膊顺着船舱晃荡的幅度往外一倒,雍拓按住了苏少卿的腰,他们干着活,商量事:“我说实话了,你该叫我一声哥哥了吧?”
苏律师抬手擦擦雍拓的额头,他埋到强壮的肌肉左侧,动情地抓紧外套袖管:“哥。”
“浪一点。”雍拓尾调含糊地咬一口苏律的红耳垂,“我要听苏律叫我亲哥哥,好哥哥,坏哥哥。”
“才不要,我要叫救命了。”
苏律师憋笑地推推流氓。
雍拓:“那不也是我的强项?让我再来救你一次。”
苏少卿一秒破功,他想打滚,雍拓不让,雍拓的后颈部头发刺刺的,弄来弄去的时候会有点手痒,苏少卿也很心痒,长发男子笑倒在船上:“啊!轻点……我也败了!好哥哥!”
雍拓:“还有呢?谁给你做人工呼吸的?”
“是雍拓,雍拓一辈子都是我的好哥哥,好了吗?”
雍拓满足了。
“这还差不多,你是我的初恋……”
苏少卿呛咳着大笑不止,手也揪过男人的领子。
“你也是我的初恋。”
雍拓顿住了。
苏少卿笑而不语。
雍拓被喜悦爆棚的背脊像通电一样地软了。
苏少卿和雍拓紧紧相握住手心。
“哎,咱俩真是冤家。”苏律感慨道。
雍拓继续热情似火地亲吻道:“对,冤家路窄,我本来都不想追你了,你还出现,看来是老天爷想给我送老婆,他也想给你找老公,我们的命里投缘,我和你上辈子一定就是夫妻。”
第二日。
雨霁风光迎来艳阳天,屋檐住下一窝燕子。
老宅要做第二次家宴,他们要给雍拓的奶奶,父母和大哥在家上一炷香。
灵堂的牌位见证同性夫妻默契温柔的磕头动作。
他们两个人的一辈子要真正地开始了。
之后,他们拉拉手,逛街道。
有对高中生走过去。
两个人不羡慕少年们的意气,他们宠溺地对视。
雍拓:“老婆,你说我们要是十几岁就住在一起该多好。”
这样,我应该可以给你惊心动魄又圆满平安的一生。
没有贫穷,不再落泪。
万事有我承担,我想抱你回家,我做你的丈夫。
哪怕,时光沉淀,不负年少,你也是我的苏州河。
回家的路上,苏少卿看着窗外说:
“要不,我们以后每年都回回苏州吧。”
“虽然错过了两次,我们还是可以去找一条河。”
“当我们沿着那条巷龙里的小路,踩着青石砖,先吃两碗三丁面,再买两杯绿豆汤,从十三岁走到一百岁,等我们走了无数遍,河水也就记住了我们,然后……”
然后,雍拓和苏少卿也白头到老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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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