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陶从大巴上醒来时,发现手机屏幕上塞满了未读。
『陆:上车了吗?』
『陆:到哪里了?』
『陆:什么时候回来』
『陆:为什么不回复』
『陆:喂』
施陶托着腮无奈摇头,他现在实在是困极了。
昨天说完自己去泓市以后,陆向峥显然很不高兴,却又没办法发作。
所幸秦伍一通电话把他叫走了。
但这没完,晚上施陶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被窝里钻进了一个人。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刚要叫就被捂住了嘴,“是我。”
“唔……”施陶掰开对方的手,“吓死我了!”
陆向峥回身开灯,施陶这才看清这人还穿着白天的西装,一看就是刚从公司下班。
“我来看看你。”陆向峥眼里全是笑意,使坏似的用指尖戳施陶颊边软肉。
“嗯嗯。”
施陶灵魂甫定,也懒得理会这些小动作,睡意上来,哪管灯光刺眼,一头闷进被子里。
不料鼻尖都没捂热呢,又被陆向峥挖了出来,不由分说在他刚被戳得泛红的一小片皮肤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啊!”施陶彻底醒了,手忙脚乱坐起来,“你、你你属狗的吗!”
“嗯,对啊。”陆向峥笑着在那圈牙印处揉了揉,两颗尖尖的犬牙在黑暗里泛着狡黠冷光,活似个反派。
施陶气急,拍开对方的手,“明天我还要赶路,别闹了。”
“我知道。”陆向峥被重重拍了手,却一点不恼,“可我偏偏想当面问你,怎么突然说要回泓市。”
这本来并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但施陶却犹豫了。
陆向峥当然不会同意他回去,更遑论这次回去还缘于钟维希的邀约。
但此事毕竟还未成行,和陆向峥解释为时过早,想了想只好故作稀松,“不是什么大事,应该很快就回来。”
陆向峥深深望着他,眼神并不锐利,“知道你心里有顾虑,但我不会阻止你,什么时候想和我说都可以。”
施陶心里松了口气,郑重点头,却又听陆向峥道:“不过……明天就见不到你了,所以今天要多让我亲一口。”
“什么?”虽然听清楚了,但陆向峥这种耍赖似的话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陆向峥在陷入呆滞的人嘴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而后意犹未尽舔了舔唇,“说错了,两口。”
“不行……唔……”
……
即便鑫市已经被甩在自己身后几十公里,但看到陆向峥信息的一刹那,施陶还是因为昨晚的回忆闹了个大红脸。
虽然车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脸上过于明显的红晕,但他还是努力转向窗外,佯装看风景。
同一时间,手机又一次震动。
『陆:想你』
他心脏止?流??年不住绵软又急促地跳动,在对话框里反复输入又反复删除。
“吱——”汽车毫无预警进了站。
施陶只得将手机收起,跟着一窝蜂起身的旅客下了车。
久违地回到泓市,刚出站就看见许久不见的钟维希正站在出口等他。
见到施陶,他热情地迎上来,一通嘘寒问暖,又是主动帮忙提包,惹得路过的游人纷纷侧目。
好不容易寒暄完,两人上了车?
钟维希边开边和施陶介绍着餐厅的筹备进度,施陶几度想插话,但见好友神采飞扬的样子还是没说出口。
“嗐,你看我一直在讲工作的事”钟维希注意到身边人几乎没什么反应,便转移了话题。
“晚上约了齐岩,咱们多几个人一起聚聚,工作的事儿明天再说。”
“好。”施陶笑着应下。
齐岩知道施陶来了,强烈要求由他做东,还带上了一起玩车的几个小兄弟。
那几个年轻人的打扮都颇为新潮,发色拼在一起能组成一道彩虹。
他们年纪都不大,性格一个比一个闹腾,又是拼酒又是笑闹,是以施陶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注意到手机在震。
施陶对这种过于吵闹的饭局不太适应,好在他左手边的红发青年还算文静,没什么大动静,只是自顾自喝酒。
就在施陶以为对方会安静地喝到饭局结束时,他大概是酒意上头,一定要和钟维希猜拳,长臂一甩,居然把大半杯果汁打翻了。
这果汁就放在施陶餐盘边,虽然努力躲避,衣摆上还是被泼洒到了一块,只得去洗手间冲洗。
匆匆出了包厢,刚走没两步便听见了口袋里的震动音。
想去按接听键时,来电却停了。
界面上明晃晃一行提示——未接来电:陆(7)
七个未接……施陶突然觉得右眼眼皮抖了抖。
他颤巍巍准备回拨,来自陆向峥的第八通电话已经先一步切了进来。
“……喂?”
施陶片刻不敢耽误,接起电话试探性唤了一声。
可那头打了这么多通无果的人,却在此刻陷入沉默。
听筒里静悄悄,但施陶确定自己能听到对方绵长的呼吸。
“哥?”他放软声音轻轻唤。
许久,那边幽幽叹了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又来了,施陶不自觉按住心口,那种绵软又急促的心跳,叩叩叩叩,敲击着他每一寸灵魂,让他浑身潮热。
“向峥哥……”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情愫充斥了胸腔。
如果可以,他希望此刻可以百分百解释清楚,他并不是故意不接,只是疏忽了。
“我怕你见了那小子,就不喜欢我了。”
“顺利的话,我明天就回。”
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出口,而后又同时噤了声。
最后还是陆向峥打破了沉静,“我想你。”
“我也是。”施陶脸涨得通红,偷偷左右打量,“想你。”
回到包厢,刚刚还在上蹿下跳的几个小伙子已经全部喝趴,歪歪扭扭挤在桌上说胡话。
齐岩苦着脸,挠挠头,“靠,尽给我丢脸。”
钟维希应该是习惯了,扶起那个碰翻果汁的红发青年,“帮你送一个。”随后从口袋里掏出房卡递给施陶,“小陶今天就住这儿吧,我和齐岩待会儿得送这几个酒鬼回去。”
施陶倒也不介意,和钟维希约好第二天会面的时间便先坐电梯上了客房部。
房间是大床的标间,条件不错。
施陶打算直接洗漱,走到窗边准备把帘子拉起来。
他这间下方刚好是酒店的停车场。
停车场光线昏暗,楼层又高,施陶起初看得并不真切,但昏暗里那团红色实在太显眼,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钟维希正扶着个红发往自己车里塞,但对方大抵是醉得厉害,双手拉扯着钟维希的脖颈,像极了撒娇的孩子。
施陶笑着摇摇头,只道钟维希也不容易。
但下一秒他却笑不出来了。
就见那个红发已经完全贴合进钟维希的怀抱,一条腿曲起,慢慢圈上对方腰肢。
施陶起初觉得这姿势委实夸张,不过很快意识到,醉鬼的行事本就没什么逻辑,很有可能是红发青年把钟维希当成了大抱枕呢?
没再多想,他利索地拉上帘子,转身进了浴室。
第二天早上九点,施陶准时来到泓市市中心的步行街道附近。
昨天钟维希和他约定九点在这里见面,只不过,不过九点二十时钟维希还是没有来。
施陶有些纳闷儿,钟维希是他认识的里面少有的从不迟到的人之一,这次一口气迟到了快半小时,也是稀奇。
9:33,就在施陶准备给钟维希打个电话,就见一个人影急匆匆从对面跑来——不是钟维希是谁。
“小陶,不好意思,来晚了。”他方一站定便解释。
“没事没事。”施陶连连摆手。
两人没有耽搁,一并往步行街走去。
“看,”钟维希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崭新的店面,“基本的装潢已经结束,月内所有大小物件都会放进去。”
“维希……”
施陶想说点什么,但钟维希揽过他,大步迈入门店。
刚装好的室内还有刺鼻的油漆味,虽然此刻什么布置都没有,但施陶站定在大堂环顾一周,依旧可以预想到此处开业后的兴旺光景。
“喝点水。”钟维希不知从哪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施陶,“小陶,你今天能过来,对我来说很重要。”
施陶一时语塞,只好打开瓶子佯装喝水。
“这里虽然只是第一家分店,但我相信……”钟维希慢慢靠近,“我们很快就能在泓市的餐饮市场站稳脚跟。”
“维希……那个,我……”
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有些变形,但他知道有些话必须要说,即便说出来后钟维希怨怼他,那也是情理之中。
似乎是感受到了施陶的犹豫,钟维希唇边笑容敛去了些,郑重道:“小陶,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对你的承诺,那时候被迫离开我很后悔,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延续我们当日的梦想。”
“梦想……”施陶很少祈愿过梦想,乍一提起这个词觉得珍贵又圣洁。
“是啊,”钟维希双手覆上施陶肩膀,“做出一番事业,然后一起找到你的弟弟妹妹。”
施陶瞳孔瞬间紧锁。
那个在澜桂坊办公室里一起畅想未来的下午,透过遥遥时空漂流至此,涌进心房。
连他自己都快遗忘的事,钟维希却牢牢记在心里。
瞬间,简单一句“我不能来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要不……再缓缓?
站在承载着钟维希梦想的地方说这些,似乎太过残忍。
不如待会儿出门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钟维希见施陶表情松动,趁热打铁。
没想到钟维希态度如此迫切,施陶叹了口气,意识到拖延并非上策,必须得给出个明确的答复了。
“维希。”
一声清亮的女声突然从两人后方响起。
施陶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容貌娇丽的年轻女孩正站在门口望着他俩,脸上的表情透着复杂。
施陶并没见过这人,猜想应该是钟维希的朋友。
只是……他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一直没吱声的钟维希,却见对方脸色发白。
施陶有些疑惑……
什么情况?
钟维希扯出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对施陶小声道:“等我一下。”
他大步朝那女孩迎去,“真真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那个叫真真的女孩若有若无瞥了眼施陶,又直直看向朝自己走近的男人,轻轻说了一句话,却让钟维希身形一晃,堪堪停在了原地。
“维希,你的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