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伍的秘书把晚上的会面地点发到陆向峥手机里。
陆向峥看了眼地点觉得有些奇怪,他还以为晚餐是有关公司最近业务的饭局。
关于秦伍的底细,坊间有很多说法。有说他是某神秘富豪的私生子,也有说是某顶级企业掌舵人的秘密情人。
关于这些真真假假的传闻,陆向峥从不过多探听。
谣言最是引人无限遐想,他没那时间。他只清楚一件事,完成秦伍想要的成果,然后换取属于自己的那份。
所以,至于今天是公事还是私宴,他无所谓。
车缓缓驶入竹居,这是一套典型的苏式园林住宅,前宅后院,占地不小。
一般秦伍只在这里招待私下交好的朋友,陆向峥笃定今日应该都是些老熟人。
此刻,秦伍正坐在院中的藤编圈椅上看材料。
看到陆向峥来了,他晃晃手里的文件,“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更懂前沿技术,上半年财报不错。”
陆向峥谦逊颔首,“下半年挑战更大,还不能放松警惕。”
秦伍哈哈大笑,“拭目以待,知道今天为什么安排在这里吗?”
“不……”陆向峥突然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在谈论正事时理会手机,但对现在这个点发来的信息他有种隐隐的预感。
果然,他打开消息页,只扫了一眼就觉得好气又好笑,自己讲的话,那闲不住傻子的果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向峥。”秦伍探究地望着陆向峥,“虽然这话上次也问过了,你真没谈恋爱?”
陆向峥收敛浅淡的笑意,“没有。”
“也不是不能有。”这回换秦伍露出笑容。
陆向峥微微怔愣,突然明白了今天被叫来此处的原因。
秦伍见陆向峥沉默,补充道:“信远科技往下个阶段推进,资金和技术缺一不可,资金当然不是问题,但技术方面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这点应该无需我多言。”
“秦董,顾小姐来了。”秘书站在小院外提醒。
秦伍点头,继续对陆向峥叮嘱,“顾思姚,你应该听说过,凌高智芯业务负责人。关于芯片的事情你们年轻人之间多交流,至于其他的……”
他顿了顿,别有深意道,“我认为多接触一下女孩子没什么不好,对吧?”
“当然。”陆向峥目光微敛,“我也早就想和凌高方面接触,多谢伍叔安排。”
作为鑫市首屈一指的集团公司,信远的规模很大。
旗下的信远科技是秦伍花了大价钱并购的新子公司,主要业务是虚拟现实终端设备开发。
虚拟现实硬件设备的迭代速度之快远非其他行业可比,眼下国内元宇宙产业也进入全面筹备阶段。
本着早入市早扎根的信条,信远科技的产品研发几乎一直在与时间赛跑。
是以,陆向峥对施陶说自己总是在忙也并非全是托词。
比较特殊的是,陆向峥不仅在和行业赛跑,还在和自己的公司赛跑。
信远科技被秦伍收购之前,虽然体量不算大,但贵在有一套完备的专利体系与研发团队。只不过主创队伍技术有余,资金与决策方面却一直在掉链子。
秦伍在谈收购时许诺不会大刀阔斧改动原本的人事架构,但真正收购后却空降了陆向峥进入决策层。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若不是原本的高层缺乏决策能力,也不会开局一把好牌却落个被收购的下场。
只是陆向峥毕竟年轻,又不是相关专业出身。所以公司内部以研发部主任何新洲为首的技术派对他很是不服。
陆向峥面上从不说什么,但做决策张弛有度,拍板时雷厉风行,一切以财报结果说话。
但缺乏何新洲一派的支持还是很难真正掌控整个公司。
每每遇到意见分歧,也很容易被对方以一句“陆总不了解里面的技术要求”搪塞。
如果可以和凌高智芯建立良好合作关系,陆向峥便多了一张制衡何新洲的底牌。
这个局面不可谓不令人期待。
这么想着,陆向峥自然而然换上了职业化的亲切笑容。
虚与委蛇也好,发展私人情谊也罢,最终的目的都是加大他对公司的实际控制权。
“顾小姐,幸会。”陆向峥向一身浅灰套装的气质干练的顾思姚率先伸出手。
顾思姚与他回握,“陆总您好,久仰。”
晚餐的氛围非常好,宾主尽欢。
陆向峥发现顾思姚虽然年轻,但对行业前景嗅觉十分敏锐。
她对信远科技的几款新产品表示了极高兴趣,甚至主动抛出了后续合作的橄榄枝,两人气氛融洽,一拍即合
这意味着陆向峥又要开始忙碌了。
发了个信息就溜之大吉的施陶没有想到,这次能轻易蒙混过关,全靠工作狂陆向峥的事业心。
他在太阳落山前赶上了末班车回到自己的小家,太久没回家,里里外外收拾完一通已是深夜。
大概是休息太久了,意识到到明天就要回到澜桂坊,突然感觉有些不真切。
躺在久违的床铺上,施陶不禁回忆起过去十几天的住院时光,他意识到,得亏有陆向峥多方关照,自己才能在足够安逸的条件下度过这段本该难熬的时光。
施陶寻思着得给对方买个礼物作为聊表谢意才行,却实在想不出那人缺什么。
抱着这样的思量,他辗转反侧良久,也不知到了几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复工的第一天,澜桂坊的员工们看到久未路面的施陶,都很高兴。
特别是钟维希,不仅亲自带施陶重新熟悉了一遍流程,还邀请他晚上一起吃夜宵。
施陶想起那束馥郁的百合,连忙表示要由自己请客,钟维希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施陶的肩膀约定晚上见。
澜桂坊的露天中庭里种了不少别致的红枫。
一萧瑟冷风吹过,整个院子都卷起翩然而过的红雨,许久没有经过这里的施陶几乎看呆了。
秋天真的来了,他想。
晚上的夜宵施陶本以为是会去烧烤店之类的地方,但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那是家叫Freesia的音乐餐吧,就开在距离澜桂坊两个街区外的景观公园里。
晚上的公园几乎看不到什么游人。
占地不小的活动草坪上只有Freesia的灯光,在夜色里开辟出一小圈温柔亮色。
除了施陶和钟维希,一起来的还有澜桂坊的其他几个同事。
他们应该是经常来,进门就和餐吧老板热络地打招呼。
钟维希和施陶介绍,这里的老板叫齐岩,是他的大学学弟,自己下班后经常和同事一起过来小聚。
他招呼施陶在窗边入座,“随便点,这次我请。”
钟维希取来菜单递给施陶,让他先选。
施陶想争取请客的机会,钟维希笑着摆摆手,“这次是为你接风洗尘,下次吧,下次换你。”
施陶知道钟维希是在特意关照自己。
这种特殊的照顾似乎一早就存在,配合着对方或是温柔或是热忱的眼神,偶尔会让施陶产生一些别样的感觉。
鉴于自己过往的恋爱对象性别,他偶尔也会考虑是不是需要稍微避嫌一下。
但每当有这种顾虑时,他又觉得钟维希似乎对所有人都很亲切,自己这是过度解读了。
施陶过惯了不顺心的日子,总行走在踩雷或通往踩雷的路上,时间久了,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充满了各种未知的风险。
以施陶的立场来说,他很难想象一个不带目的人朝自己靠近,仅仅是因为喜欢。
经验主义不行,那就唯心主义。
他的要求不高,选择也不多,命运给他了什么,不论好坏,照单全收。把恋爱当成渡劫就行,遇到几个渣男就当是消业。
这不前脚刚被赵莫骗了钱,搅了工作,后脚就得了澜桂坊这份薪水不错的工作,还和陆向峥修复了关系,可不就是否极泰来么?
所以,钟维希绝对想不到,自己的热情与体贴正是施陶破败感情观里最大的屏障。
爱情当然可以存在,只是需要他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这就是一个惯常走霉运的人,对爱情的所有理解。
但钟维希哪里知道这些。
他觉得施陶哪里都可爱,虽然有些内向。
他也相信只要两个继续相处下去,一定可以跨越这些客套的屏障。
钟维希借了吧台给施陶调了一杯热托蒂,这酒度数不算高,但有一定温度。不知是热气还是酒气,施陶只抿了一口,脸上就浮起红晕。
钟维希靠施陶坐近了些,目光流连在对方粉色的鼻头与脸颊。
“小陶,怎么样?”
“嗯,很甜。”施陶又抿了一口。
“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来。”钟维希斜靠在椅背上,含笑看他,“不如就下周五?”
施陶没什么理由拒绝,点点头。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呢?”钟维希问。
“礼物?”施陶不解。
“啊……不好意思。”钟维希挠挠头,“面试那天,我有留意到你证件上的生日。”
施陶愣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什么回复。
钟维希赶忙解释,“我只是对数字比较敏感,吓到你了吗?”
施陶摇摇头,“没有,您太客气了,还请不要破费。”
施陶早前都是和陆向峥还有宣宁宁一起过生日。
只不过这两年大家聚少离多,好像三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吃蛋糕了。
一个人的时候几乎想不起生日,如果不是钟维希提醒,施陶压根没有考虑这茬。
钟维希看他愣神,便提议道,“下周五在这里吃顿便饭吧,你也正好轮休。”
施陶想了想,开出了条件,“乐意之至,如果经理愿意让我请客的话。”
“听你的。”钟维希拿杯子碰了下施陶的酒杯,“另外,其实……不上班时候叫我名字就好。”
“那多不好意思。”施陶尴尬地摸摸鼻子,下意识觉得觉得两人关系还没这么近。
“试试不就知道了。”钟维希撑着脑袋看他。
“钟……维希……维希?”
“嗯嗯。”钟维希摸了摸施陶有些飞翘的额发,“很亲切,就这么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