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南躺在沙发上,嘴唇红红的,眼眶也湿漉漉的,肩膀浴袍被扯下了大半。

  他愣了几秒钟,也跟着从沙发上坐起,神色有些委屈:“我当然是男的啊!”

  季晚修大脑都快宕机了。

  也不是没觉得奇怪过。

  师南个高,虽然身材修长,但骨架可一点都不小,这样的体型作为女性来说确实过于巨大了;他声音也沙沙的,刚重逢时季晚修还以为他感冒了;喉结也……说实话不算明显,但仰头时还是能从侧面看出轻微凸起的……

  除此之外,季晚修又想到,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国家旅游的自家父母,不止一次在自己说出“隔壁家的漂亮妹妹”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甚至还有几次被他妈妈打过!

  现在想想,大概只有自己不知道师南性别为男……

  再仔细看看,没穿裙子的师南依然是漂亮的,但确实没有女孩儿的那种气质。

  季晚修的内心还在天人交战,师南这边一把推开他,拉好自己的浴袍,说话都带了点鼻音:“季晚修,你滚开!”

  说罢,他不顾季晚修阻拦,大步走向玄关,委委屈屈丢下一句:“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小师!”季晚修赶紧追过去,“你干什么去?”

  师南没走出几步就被季晚修抓住手臂,他看都没看,一把甩开他。

  “我要回家!”

  季晚修急了:“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回家!”

  他揽着师南的腰,想把他重新拖回沙发。他也不敢太用力,师南单单薄薄的,万一弄疼了他又要心疼了。

  但师南力气也真不小,硬是掰着季晚修的手挣脱开了。

  他跑到玄关,哗啦一下拉开大门——

  被迎面扑来的雨水打个正着。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还下起了冰雹。

  又是风又是雨又是冰雹,劈头盖脸砸下来,砸得师南都懵了。

  季晚修赶紧把门关上,拉过师南仔细察看,又给他擦掉了满脸水。

  这么短短几秒钟的工夫,师南头发都湿了。

  季晚修好言哄道:“好了,是我不对,我错了,你再生气也别这个时候跑出去,外面雨太大了。”

  折腾了这么一出,师南也蔫了。他任由季晚修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浴袍前襟被打湿了,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季晚修对他说:“我去给你找新衣服,等我一下。”

  这时,大门被敲响了。

  可怜的秘书顶着大风大雨,来给师南送衣服了。

  他本有些八卦,从没听说自家老板交往过女朋友,一直以来都非常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到坊间传闻他“不行”的程度,怎么今天突然就……

  一来就来个大的,直接送衣服到家里去了。

  来开门的老板满脸怒气,秘书吓得一抖,但还是好奇老板金屋藏的是什么娇,他悄咪咪伸头一看——

  “哎,哪里来的帅哥?老板,你朋友好帅啊!”秘书由衷感叹道。

  紧接着,他看到自家老板肉眼可见地僵硬了,而坐在沙发上的那位帅哥,则极为高冷地哼了一声。

  “……快滚!”季晚修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几个纸袋,粗鲁地把他推出门外,“明天去找人事涨工资!”

  *

  师南冷眼睨着季晚修,凉凉地说:“季总好眼力,您带的得力秘书也是好眼力。”

  “……”季晚修无语凝噎,原来大家都能看出来师南是男孩,只有自己因为小时候的刻板印象,忽略了种种不合理之处,固执认为师南是漂亮妹妹。

  哦,还带偏了司机。

  他把纸袋里的衣服拿出来拎在手里,坐到师南身边,小心翼翼道:“小师,这是个误会,是我误会了……”

  师南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留下一个背影,后脑勺写着“不想跟你说话”这几个字。

  季晚修继续说:“就是,小时候吧,我真没什么性别意识,也是真的有点刻板印象。其实我不是完全没发现,就是没往那方面想……唉是我不对,你别生气,行吗?”

  说完,他刺啦一声撕开衣服的塑料包装,递到师南手边。

  师南不是第一次被人认成女孩,但误会了这么久,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他又无语又好笑,正要回头再数落季晚修几句时,看到了手边的衣服。

  是条粉色的睡裙。布料软软的,棉花糖一样软糯,中间印了一只小兔子。

  生气归生气,衣服还是要拿的。

  师南又去够另外一条裙子,抖开一看,是条两件套的女士连衣裙。他瞥了季晚修一眼,见后者额上直冒汗。

  裙子还是很好看的,但号码太小了,师南不用试都知道自己穿不进去。翻开衣领一看,是S号的。

  他把裙子重新还给季晚修,扔了一个“你说怎么办吧”的眼神。

  季晚修诚恳道:“你可以直接穿我的衣服。”

  师南说:“你有没有想过,季总,今晚把我的衣服洗好烘干,明天我就可以直接穿了?”

  “……”季晚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为了表示自己想到了这一点,凿补了一句,“洗衣机坏了,用不了了。”

  师南懒得拆穿他,解开自己浴袍的带子,换上了新买的睡衣,又把头发拨到一旁,对季晚修说:“吊牌忘了剪,帮我剪一下。”

  刚刚师南脱衣服的时候,季晚修眼睛都不知该看哪里,现在这人又把一截白白的颈子送到他眼前。

  季晚修清了清嗓子,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一把小剪刀,剪掉了睡裙的吊牌。

  只是这个吊牌很不听话,掉进了裙子里。

  季晚修眼疾手快,一下按住——

  手太快了,根本就没过脑子,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反应过来时,季晚修的手正牢牢按着师南背上某处,而那张小小的吊牌,则被夹在皮肤和裙子中间。

  薄薄的纸片也能传递体温,季晚修只觉得指尖快被烫坏了。

  这时,师南回过头来,他神色也有些局促,不自在地问道:“你干什么呢?还不帮我拿出来……”

  “哦哦。”季晚修如梦初醒,另一只手顺着睡裙领口往下摸去。

  长方形的吊牌四个角都是尖的,师南皮肤这么白,人又娇里娇气的,万一被尖角划伤了怎么办……

  季晚修的手选在领口上方,犹豫几秒钟后,伸了进去。

  睡衣领口足够宽松,季晚修很轻松就夹到了那张吊牌。

  取出来后,吊牌还残留着一点体温。

  师南整了整衣领,手抠着沙发,见季晚修还在发愣。

  “我去睡觉了。”师南起身,“哪间卧室?”

  季晚修搓了搓手里的长方形纸片,连忙起身带他上楼。

  纸片被他攥在手里,也染上了季晚修自己的体温。

  *

  给师南准备的客房在二楼。

  师南叉腰站在房门口,看着季晚修笨手笨脚套被罩。

  这个角塞进去了,那个角就跑出来了。

  折腾了十多分钟,被罩也没套好,反而弄得房间里到处都是棉花絮。

  师南忍无可忍,叹了口气加入套被罩的行列。

  等到两人终于把四个角都固定好后,又发现被子从中间拧了个个。

  都绞成麻花了。

  师南脾气上来了:“不套了!”

  他几下把棉花絮掏出来,自己往床上一躺——

  接着把被罩罩在身上,再把棉花絮放在上面,又扯了一张床单,盖在最上面。

  季晚修哭笑不得:“你这是做千层饼呢?”

  师南转身,不理他。

  季晚修笑笑,甩掉拖鞋也爬上了床,在师南旁边坐下。他拍拍师南肩膀,刚要说话,却见师南打了个喷嚏。

  刚才的棉花絮太厉害了,师南鼻子到现在还是痒痒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季晚修算是明白了,师南打个喷嚏他都觉得又可爱又有趣。

  他看着师南红红的鼻尖,又用手指抚摸着那里微微上翘的弧度。

  师南不满地挥开他的手,微微蹙眉看他。

  季晚修缓缓放掉撑着床垫的力气,试探性地压到师南身上,又去吻他的嘴角。

  *

  雨小了些。

  雨声淅淅沥沥,是最适合助眠的声音。

  师南抱着身上的人,随着他的亲吻,很温顺地扬起了下巴。

  喉结被轻扫过时,师南全身一抖,猛地推开季晚修。

  季晚修一脸茫然:“啊?”

  师南委屈地说:“我是男的!”

  “……”季晚修尴尬地说,“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以前是我太蠢了。”

  师南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他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是男的。”

  季晚修以为他还在生气,正纠结着该怎么道歉,余光瞥到师南因为失落而微微抿起的唇,和刚刚亲吻中染红了的耳朵,突然福至心灵。

  他跨到师南面前,右手抬起他的脸,在索索的细雨声中庄重地说:“我刚刚亲你,是因为喜欢你……我知道你是男人,我现在知道了。我也不是因为觉得你是女孩子才喜欢你。”

  “之前是我太迟钝了,是我的错。”他握着师南的手放在胸前,“但,爱你是发自内心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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