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谧立刻反应过来, 谢容琢已经知道了。
“你会犹豫这么久,”谢容琢说:“还算有点儿良心。”
其实她没怎么犹豫。
这几天没找他,是因为在等王薄的文件。当然了, 不能告诉谢容琢是因为这个。
沈谧眨眨眼睛, 讨巧卖乖道:“因为您是我的宝贝师父呀。”
谢容琢说:“沈谧,你不适合撒娇。”
“……”
沈谧装不下去了, 撇开头,声音恢复正常:“谁撒娇了。”
虽然隔着屏幕, 但沈谧能感觉到谢容琢在盯着她看,从她嘟哝完之后,他就没眨眼。
就在沈谧以为网络卡了准备挂断的时候,又听见谢容琢改口说:“适合。”
什么意思??
不是,她什么时候撒娇了!
谢容琢他干嘛一直盯着她……
沈谧移开眼,低头将落在肩上的长发全部拨到背后,被窝里的脚趾不自觉蜷起。
“我下周三回去。”谢容琢打破静谧, “这期间你跟赵柏笠多接触。”
沈谧抬起头:“你的意思是让我多了解她?可是,她不是你表侄女吗?”
“沈谧,做生意, 不要通过任何人去了解你的合作伙伴。”谢容琢说, “哪怕这个人是我。”
沈谧思忖几秒, 明白谢容琢的意思了。
虽然赵柏笠是他表侄女,也是他好兄弟的未婚妻,但赵柏笠的能力与心性他并不了解。合作跟交朋友是两码事,再好的项目也需要优秀的合作伙伴,一旦跟不负责任的合作人绑在一起, 再想退出就晚了。
“你很聪明, 应该知道我的意思。”谢容琢继续说, “这几天你好好考虑。如果确定要做,我给你钱。”
“你——”沈谧看向屏幕上的男人,表情里全是不可置信,内心的愧疚感瞬间到达顶峰。
几千万的项目,谢容琢轻易就答应给她钱,还把主动权交到她手上。而几个小时前她考虑的却只有自己的利益,满脑子都是如何说服他。
沈谧的脸因为愧疚而泛红:“我没想坑你……”
“不用你坑。”谢容琢松懈地靠着沙发,语气有些慵懒:“我也会自己往里跳。”
沈谧:“师父……”
谢容琢垂眸看着屏幕:“怎么?我的宝贝白眼狼徒弟良心发现了?”
沈谧摇头:“不是。”她注视着屏幕:“我只是突然发现,你挺上镜的,这个死亡角度都没有双下巴。长得真好看啊。”
谢容琢:“……”
两秒后,视频被挂断。
沈谧:???
拍马屁翻车了??
谢容琢不会以为她是在调戏他吧!?
……
*
第二天沈谧去见了赵柏笠,又到目标公司考察了半天。
赵柏笠说:“是表叔提醒的你,让你先了解一下我再决定投不投吧?”
沈谧:“你别生气。”
“不会,表叔这么做是对的。”赵柏笠笑:“以前的我,确实是个混吃等死,满脑子只想着男人的废物。”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谧就知道,她低估了这位豪门大小姐的决心。
这种憋着一口窝囊气的感觉沈谧太懂了。
人在被不断否定打压的情况下,但凡尊严尚存,是可以被激发出强大潜能。赵柏笠让沈谧看到了当年那个想考名牌大学的自己。
赵柏笠不是在赌气,而是憋着一口气想证明自己,她比沈谧更想做好这个项目。
沈谧决定帮她,也是帮自己,赌一把:“等老板回来我就跟他说,投你的项目。”
“你是第一个肯相信我的人。”赵柏笠红着眼眶,抱了抱沈谧,说:“谢谢你的支持,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沈谧,如果最后这项目做亏了,钱我赔给你,一分钱不让你亏。下个项目你别退,我们继续做,我一定会让你赚到钱。”
她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沈谧:“看来你对项目很有信心。”
两个女生相见恨晚,聊到天快黑了沈谧才同赵柏笠道别。
准备离开时,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柯展穿着一身灰色西装,他比沈谧年长两岁,看上去却还是很稚嫩,穿上西装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他站在车边:“沈谧,有空聊聊么?公事。”
*
坐在咖啡厅,柯展没问沈谧想喝什么,直接点了丝绒拿铁跟雪媚娘。
柯展把糕点推到沈谧面前:“你不是最喜欢吗?怎么不吃?”
沈谧说:“我现在不太喜欢吃外面的点心。”
“也是,”柯展自嘲地笑了笑:“以前你条件不好,什么都没得吃,就觉得什么都好吃。现在已经不稀罕了。”
沈谧听出他话里有话,直言道:“向前看,往上走,对自己有要求,学会选择,有什么问题吗?”
柯展脸上的表情有些丧:“是人都会这么选,你没问题。上次是我说话太过分,在这里跟你道个歉。”
沈谧笑:“小事。”
她越是平静,柯展内心越痛苦,说明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他的话,不在乎他这个人了。
“我知道你上次是骗我的,谢容琢根本没结婚。”
沈谧端起咖啡,低头抿了一小口。
“哦,那又怎么样?我们迟早都会结婚。”
“你别骗我了,你们根本没在一起。”
沈谧没再继续编。
编造一个谎言就要继续编无数个小谎,柯展还不值得她费心思花精力去圆谎。
她没有接话,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随他去想,沈谧不在乎。
柯展知道沈谧现在对他没什么耐心,还肯跟他坐下喝咖啡是因为当年他帮助过她。
他言归正传道:“我是想跟你聊聊你们这次的项目。忘了说,我现在在我大伯的投资公司做事。”
沈谧跟他本来就是同专业,同行正常。
这个圈子大家都熟,谁家赚了亏了,投了什么项目,所有人都知道。明知赵柏笠在接触,柯展还来插手,答案显而易见。
“你想劝我不要跟赵柏笠合作?”
柯展说:“美纳资本的大小姐上头有两个哥哥,她父亲虽然宠她,但并没有打算把公司交给她,只把她当成辅助两个哥哥的工具,利用她跟钟光埔的儿子联姻。”
沈谧:“正因为家里不支持,她才会出来拉投资不是吗。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柯展:“我之前去这家公司考察过,都是一群出来创业的大学生,软件做的是不错,可惜制度一团糟,我大伯不看好这项目,才会轮到赵柏笠,她坚持不了多久的。”
沈谧:“你太绝对了。”
柯展:“我是为你好。”
沈谧:“谢谢,不需要。”
静了一会儿。
“这些项目想看到成果短则一年,长的至少三到五年,等待过程很煎熬,心态不好的人根本扛不住压力。赵柏笠比你大不了两岁,你能保证她能抗住?”
沈谧:“我相信我的合作伙伴。”
柯展:“是,你敢相信她,因为你只用负责拉投资,拿着投资人的钱去空手套白狼。但你想过没有,一旦失败你将会面临什么?赵柏笠父母有钱,可以帮她摆平送她出国,她仍是大小姐。你呢沈谧,谁来替你收拾残局?你以为到那个时候谢容琢还会管你?”
沈谧倏地笑了:“学长你知道吗,当初我说我想考大学,想去大城市买房,我舅妈她们也是这么泼我冷水嘲笑我的。”
“我跟她们不一样!我相信你的能力,我是在用我大伯的经验劝你,我大伯做了十几年投资人,经验丰富,他不投的项目,那能是什么好项目?我是在救你!”
“连股神都会陷入庞氏骗局,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大伯不会看走眼?”沈谧弯唇笑道:“再说了,我了解过你大伯公司,也不是很赚钱嘛,去年账面好不容易做平,实际亏的不少吧?”
柯展答不上来,因为他不清楚这些。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多得是人给我通风报信。”沈谧皮笑肉不笑:“而且这种事,本来就纸包不住火。就像今天你来找我,根本不是为我好,而是替毕家当说客,劝我放弃赵柏笠,改支持毕家二公子,对吧学长?”
柯展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支支吾吾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某些男性的劣根,莫名其妙看不起女性。赵柏笠跟毕家二公子同时去找的你大伯,她的材料你大伯看都没看一眼,就劝她安心嫁人相夫教子,这不是欺负人嘛。”
“可我大伯说了,这项目真不行,不然也不会跟毕家二公子合作……”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沈谧声音温温柔柔,却让柯展背脊发凉,她起身,笑里藏刀:“期待顶峰相见哦。”
“沈谧。”柯展叫住她,“你还缺钱吧?我可以帮你出一部分。”
“好啊。”沈谧坐回去,把爱马仕包往桌上一搁:“你准备出多少?”
柯展看了一眼她的包,斟酌几秒:“七百万。我暂时只能拿出这么多,占股多少回头我们再谈,也可以算我借给你。”
沈谧:“可以。”
王薄说的没错,进来的人越多越有安全感,谁也不敢保证项目百分百赚钱。
柯展:“但我有一个条件。”
沈谧早猜到了:“你说。”
“给我一次机会,跟我在一起。”柯展说,“只要你答应,那些钱我可以不收你利息。”
“那不好意思了。”沈谧想也不想便拒绝,“我家老板有的是钱,我不需要出卖自己。”
柯展看着她的脸,露出一丝预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的表情:“如果我是谢容琢,也会给你钱。”
“可惜你永远不会是他。”
沈谧踩着高跟鞋,挺直腰板离开咖啡厅。
爽,太爽了。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硬气过。
走到没人的地方,沈谧举起包包亲了一口。身在名利场,面对势利眼,战斗工具果然重要!
她抱住包包,钻进地铁站,给包的主人发消息。
沈谧:师父,您后天几点的飞机呀?
沈谧:我去接你。
谢容琢很快回复:接我,还是接我的钱?
沈谧:“……”
沈谧:当然是接你呀!
她发了个萌兔爱心表情包。
dsm:心情不错
dsm: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过得很开心
这几年沈谧一直都觉得很神奇,文字明明不带感情,她和谢容琢却都能准确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莫非这就是精神上的一种契合?
正准备编点什么哄他。
聊天框弹出新消息:三分钟了
dsm:还没编好?
沈谧:“……”
谢容琢是不是在她身上安了监控!
她心虚地打字:刚在过安检,没有看到。
*
这两天沈谧很忐忑,怕谢容琢回来以后会反悔,毕竟他跟毕家关系不错。
突然收到谢容琢的转账,沈谧激动到差点跳起来。
还没详谈,他居然就直接把钱打过来了!?
正想给他打电话表示感谢,微信就弹出谢容琢的消息。
dsm:钱到了,还来接人么?
作者有话说:
谢容琢:她会来,她不会来,她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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