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怡一开口,群里静了两秒,一时间门没人主动搭腔。

  祝星燃纤长卷翘的眼睫微垂,无声地盯着群消息,好半晌没说话,怪不得小周不想让自己看手机,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她指尖轻点屏幕,点进那条链接。

  与霍庭恩相关的微博话题热度极高,再加上营销号的图文并茂,让这条惊爆内容位于热搜第一。

  祝星燃缓缓划过那几张照片,每一张都无比高清,照片中的男人身姿挺拔料峭,矜贵自持,镜头下的那张脸360度无死角,五官清隽俊美,像是一件精雕细琢过的工艺品,挑不出一丝瑕疵,即便是原图直出,也难挡男人周身清冷端方的气场。

  祝星燃的目光移向霍庭恩身边的女伴,对方长裙曳曳,笑起来明眸皓齿,即便两人没有直接的肢体接触,但镜头下的同框却看起来格外登对。

  谁不爱看俊男美女呢,怪不得冲上了热搜第一。

  祝星燃轻抿着唇瓣,面无表情地看完所有照片,对于霍庭恩的女伴她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时间门却想不起来,于是点进了评论区:

  “卧槽卧槽,记者也太会拍了!盛千总裁这么帅的吗???这神仙颜值不混娱乐圈真的可惜了[捂嘴流泪]”

  “霍庭恩身价上千亿,怎么可能屈尊降贵混娱乐圈?而且他的女伴季林汀也不简单,不仅是盛千集团珠宝的代言人,还是季氏地产的掌上明珠,这俩人属于是豪门之间门的强强联手了。”

  “现在的豪门门槛这么高了吗!不仅有钱还颜值这么高,真是不给普通人留活路了呜呜呜呜,不过说认真的,俊男美女的组合真的好有CP感哦!!!”

  “盲猜两人的关系不止是商业合作那么简单吧?拍卖会开始前季林汀接受采访时还说,自己很喜欢那支透雕盘龙纹白玉簪,没想到,霍总居然豪掷七千万人民币买下了那支白玉簪,这摆明了就是要送给季林汀的呀!!!”

  “我靠!这不是爱情是什么?!霍总真的好贴心呜呜呜呜,七千万就是为了哄女朋友开心,有钱人的爱情都这么朴实无华的吗???”

  “啊啊啊啊啊磕到真的了!原来两位不是来出席活动的,是来现场撒狗粮的!”

  “......”

  祝星燃眼睫微敛,昳丽精致的小脸平静冷淡,白皙清透的指尖滑动屏幕,慢条斯理地看,评论区清一水的都在嗑霍庭恩和那位季家大小姐的神仙爱情。

  祝星燃细长柔美的微扬,微不可察地淡淡轻啧了声,真是没看出来,霍总的合作伙伴还真不少。

  她一定是中了什么蛊,才会信霍庭恩的鬼话,说什么所有的合作伙伴里,只对她这样。

  他的意思应该是,只给你送房子,别人的话当然是送珠宝咯。

  祝星燃被自己的脑补气到,转念又想到这是陈知怡转发在群里的,摆明了就想给她心里添堵,祝星燃克制着情绪,云淡风轻的放下手机,没有作声。

  一旁的小周反倒有些担忧,自祝星燃拿起手机那一刻,她就观察着老板的情绪波动,生怕老板动怒,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旁人不清楚,但她却知道老板和霍总现在是什么关系,于是小周小心翼翼凑过去,小声关心地询问:“老板,你还好吗?”

  这种事情换谁都会难受吧,毕竟刚拿到手的结婚证还没捂热,丈夫就跟别的女人上了热搜,更过分的是居然有一大堆不知情网友在那乱嗑cp!

  祝星燃忍着心底的那丝不适,嫣然的粉唇轻掀,语气无波无澜:“我很好。”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倒也不用太动肝火,她跟霍庭恩虽然领了结婚证,是名义上的夫妻,实则只是联姻的合作伙伴,似乎和这位季家千金并没有什么区别。

  闻言,小周半信半疑的看老板一眼,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祝星燃没再理会群消息,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吃晚饭,可今日饭局上周围坐着的都是剧院的同事,大家都在同一个群里,陈知怡发在群里的消息自然也都看见了,一时间门气氛有些微妙。

  先前院里都传遍了,盛千集团的那位霍总跟她们剧院的门面担当祝星燃走得很近,两人疑似在交往,如今这个爆料一出,无论两人交往的事是真是假,现在的局面多少有些难看了。

  像霍庭恩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新鲜感自然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没想到她们剧院仙姿玉貌的大美人也有被大佬厌倦的一天。

  众人神情各异,心底纷纷有些唏嘘。

  感觉到周围同事若有似无的打量,小周一开始还有些不大自在,但看自家老板处变不惊,泰然自若,丝毫没受影响,小周倒也没再顾忌那么多,看就看吧,多看几眼还能少块肉不成?

  -

  晚饭结束后,小周送祝星燃回了市中心的住宅。

  小周一边惊叹于老板的新家居然搬到了市中心最豪华的富人区,一边又在心底默默将霍庭恩吐槽了一遍,对婚姻不忠的有钱人只会用金钱来弥补受伤害的妻子。

  果然,有钱又长得帅的男人一点也靠不住!

  祝星燃正准备上楼时,在楼下的泊车位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轿车,她眸光微顿,眼底似有思索,脚步不经意间门慢下来。

  看见那串蓝底白字的车牌号,小周倏地睁大眼睛,闪着熠熠的光芒,她忙拽了拽自家老板的胳膊,语气激动的不得了:“老板你快看,那是霍总的车!”

  霍总不是在外出差吗?这么晚回来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小周:“他肯定是赶回来向您解释的。”

  祝星燃抿了抿唇,并没有被小周的情绪感染,她明澈清凌的目光落过去,确定那辆车是霍庭恩的,只是没有看清车上的人。

  如果真的有小周所说的这种可能性,祝星燃想,她或许会认真听他解释,如果是误会,自然最好。

  下一秒,副驾驶座的黑色车门打开,只见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社会精英模样的男人,昏黄的路灯印在那人脸上,祝星燃黛眉轻挑,这下终于看清。

  来人并不是霍庭恩,而是他的秘书,赵启。

  赵秘书下车后双手抱着一个包装精美,十分贵重的礼盒,动作十分谨慎小心,走过来后对祝星燃毕恭毕敬的微微颔首,温声道:“太太,霍总说明天是祝伯父的生日,这是他准备的礼物,希望您明天可以带过去。”

  祝星燃:“......”

  原来某人派赵秘书专程跑这一趟,就是为了送祝明邺生日礼物。

  祝星燃的脸色稍冷,长睫敛着疏淡明澈的杏眸,冷冷淡淡地扫了眼赵秘书抱着的那个礼盒,她勾了勾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客客气气道:“霍总日理万机,真是难为他记着这些小事了。”

  赵秘书是个人精,总觉得太太这话有些不对劲,带着一丝丝怨气,他温和附笑,忙不迭回应:“太太言重了,霍总说这是他作为女婿应该做的。”

  祝星燃细长柔美的眼尾轻挑,轻哼了声,好一个“女婿”,某人这是玩角色/扮演,入戏太深了吧?

  怎么没见他对她这个新婚妻子上心?真是好样的。

  祝星燃敛眸,清丽娇婉的黛眉隐隐笼着一层薄薄的阴霾,她冷冷淡淡的看向面前稍显局促的赵秘书,语气平静无波:“赵秘书,你还有什么事吗?”

  赵秘书斟酌道:“霍总还说,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通知我。”

  祝星燃扯了扯嘴角,却挤不出一丝笑意,小巧精致的下巴尖儿轻点了点:“有劳了,礼物我先收下,你可以回去了。”

  太太发了话,赵秘书也不好久留,于是微微颔首,转身上了车。

  目送赵秘书驱车离开,祝星燃嘴角微扬的那抹笑痕也褪得干干净净,一旁的小周明显感觉到自家老板情绪的波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也不敢多言。

  和小周道别后,祝星燃抱着怀中沉甸甸的礼盒回了住处,将礼盒随手丢在玄关处,她对霍庭恩送祝明邺什么礼物一点也不感兴趣。

  即便他什么也不送,照祝明邺那阿谀奉谄媚的秉性,也会对着他点头哈腰。

  祝星燃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门,距离霍庭恩与豪门千金神仙爱情的热搜已经过去两个小时,然而这两个小时里某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祝星燃默默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别生气,她和霍庭恩不过是联姻伙伴,合作关系而已,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动怒,他既然可以找小情人,那她也可以找小鲜肉,话剧院多得是年轻英俊,能力又强的小帅哥。

  几分钟后,祝星燃不想忍了,软白的腮帮子气呼呼的鼓成了小河豚,有句话说得好:“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子宫肌瘤”

  为了霍庭恩的破事气坏身体实在不值当,于是她拿出手机找到某人的头像点进去,然后噼里啪啦打字一顿输出:

  “霍总出差在外,还不忘带着小情人大秀恩爱,我看时间门管理大师都没您这么忙吧?”

  “结婚证还没捂热呢,就忙着讨小情人欢心了,霍总岁数也不小了,这身子骨还动得了吗?”

  “霍总的这位小情人藏多久了?你们该不会背着我早就在一起了吧?网上可是人人羡慕你们的神仙爱情呢~”

  消息发出后,祝星燃不忘将那条微博链接也发了过去,她倒是想看看霍庭恩怎么解释,到底是误会还是确有其事,于是又发了几个应景的表情包:

  “姐就看看,”

  “”

  “”

  “我可以绿你吗?”

  消息发出去,久久没有等来霍庭恩的回复,仿佛石沉大海。

  祝星燃贝齿轻咬着下嘴唇,垂眸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安安静静的对话框,耐心被一点点磨光。

  很好,发消息不回,不解释,这是心虚?

  祝星燃越想越气,管他是不是心虚,她可没那么好脾气继续等,像个受委屈的媳妇在这哭哭等变心老公的回应,于是干脆利落的将人直接拉进了黑名单。

  她给过机会的,可惜某人没有好好把握。

  拉黑某人后,祝星燃顿时身心舒畅,连空气都变得干净了许多!

  ......

  祝明邺生日当天

  祝家大宅古色古香的书房内响起中年男子震怒的声音: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霍庭恩已经和你姐姐订婚了,结婚也是迟早的事,你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时候掺一脚?!”

  祝明邺不久前才得知,小女儿派人偷拍祝星燃和异性友人共进晚餐,更离谱的是,还将照片发给了霍庭恩的秘书。

  祝明邺当时气得发抖,卑躬屈膝的给霍庭恩赔不是,回来后就想着好好教训教训祝兰萱,奈何小女儿刻意躲着他,几天不见人影,让他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宣泄。

  今天祝兰萱终于回老宅,祝明邺第一时间门将人叫进了书房,狠狠教训了一通。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霍家和祝家联姻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你姐姐好不容易答应订婚,你也给我消停点!”

  “要是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祝明邺话音刚落,一道年轻尖锐的女声不甘示弱地回应:“谁说订婚就一定会结婚?我不过是让霍庭恩看清她的真面目,他要是悔婚也还来得及。”

  听见祝兰萱的话,祝明邺拧眉,顿时气得面红耳赤,猛拍了拍书桌:“你在说什么胡话?!霍庭恩和你姐姐的婚事是一早就商议好的,关系着两家的未来,怎么可能说取消就取消!”

  祝氏现在一年不如一年,唯有霍家的帮持和关系网才能继续走下去,两家的订婚宴刚过不久,小女儿却在这种节骨眼上坏事,真是反了天了。

  祝兰萱被父亲勃然大怒的气势吓到,眼睛唰的一下红了,却还是不服气,有些歇斯底里:“为什么一定得是祝星燃?!凭什么!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

  她喜欢霍庭恩,从年少懵懂一直到现在。

  打从祝兰萱记事起,身边每一个人就不断在她耳边灌输,祝霍两家日后是要联姻的,而她从小便以霍庭恩未婚妻的身份被精心照料培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努力维持着名媛淑女的表象,片刻也不敢松懈。

  可笑的是,临近订婚,她却输给了在乡野小镇长大的祝星燃。

  她仿佛就是一只从小被豢养在笼子里的鸟,被主人精心雕琢调/教成理想中的模样,她满心期待有一天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却突然间门被主人告知,有一只比她更适合的鸟能完全代替她的存在。

  意识到女儿还在钻牛角尖,祝明邺眉间门拧起一道深深的褶皱,神情有些疲倦,无可奈何道:“我一开始的确觉得你是嫁给霍庭恩的最佳人选,但你又不是不知道,霍庭恩当初可是指名道姓说,想娶的人是你姐姐,祝星燃。”

  这句话他已经说了无数遍,祝兰萱却怎么也不肯接受。

  祝明邺没打算再劝下去,只是不希望小女儿的幼稚行为让两家的婚约发生什么变动,他的语气平静又冷血,不急不缓道:“你就算不甘心,也要看清现实。”

  听见父亲的这番话,祝兰萱鼻子一酸,心脏彻底跌入谷底,她看着面前这个从小对自己倍加宠爱的中年男人,此时才开始怀疑,他是把她当女儿看待还是当可以换取利益的物品来培养。

  父女俩最终还是不欢而散,祝明邺看着女儿离开的落寞背影,更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书房外,祝夫人焦灼不安地等待,自打女儿进去她便一直候在门外,时时刻刻注意里面的动静,心里仍对女儿婚约的事抱有一丝期待。

  霍家是京都的名门望族,上流圈内都想高攀的豪门贵胄,女儿如果能嫁入霍家可是天大的喜事,她日后在圈内那些贵太太面前也能站稳脚跟,有一席之位。

  然而,父女俩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飘进她耳朵里,同时也给她泼了桶冷水。

  祝明邺心意已决,事情成了定局,之前她还笃定自己的女儿一定会成为未来的霍太太,如今看来,让女儿嫁进霍家是绝无可能了。

  一想到便宜了那个祝星燃,祝夫人就气得牙痒痒。

  见女儿从书房出来,祝夫人连忙上前安慰,可祝兰萱却冷着脸没有回应,看到她后更是扭头就走,直接回了卧室,紧跟着“砰”的一声甩上了卧室的房门。

  -

  晚上六点,祝星燃带着礼物姗姗来迟,祝家的管家早早地候在大宅门外,似乎特意在等她。

  今天这场家宴,祝明邺并没有邀请太多的亲朋好友,他知道霍庭恩不喜在家宴中应酬,所以今晚的一切都从简,显得十分低调。

  得知霍庭恩在外出差,但却让女儿送来了生日礼物,祝明邺心情很好,打开礼盒后,里面竟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元青花云龙纹象耳瓶。

  耳瓶胎质洁白,釉色透明,青花色泽靓丽浓艳,是上上等的藏品,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祝明邺喜出望外,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对龙纹耳瓶赞不绝口,连带着对祝星燃也客气了不少。

  男人的态度简直360度大转变,祝星燃垂眸扫过那个龙纹耳瓶,目光微顿,眼底划过抹好奇,于是顺手在网上查了一下价格。

  不查不知道,查完祝星燃心底顿时一痛,暗暗后悔自己来之前应该看一眼的。

  早知道霍庭恩送这么贵重的青花瓷器给祝明邺,她就该拿出来摆在家里,换个不值钱的破铜烂铁进去。

  这样价值连城的藏品送给祝明邺实在是可惜。

  见祝明邺将手中的青花瓷端详了一遍又一遍,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祝兰萱全程冷着脸,扯着嘴角不屑地轻哼了声。

  祝星燃慢条斯理地抬眸,不偏不倚地撞上祝兰萱正冷冷盯着她的目光。

  女人厌恶的眼神没有丝毫掩饰,从她进门那一刻起,便视作眼中钉。

  祝星燃纤长眼睫轻掀,不避不躲,云淡风轻的迎上去,莞尔轻笑。

  祝兰萱派人跟踪偷拍她的事,还没结束,今天总该有个结果。

  祝兰萱被祝星燃打量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她正要开腔,借机讽刺一下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祝家大小姐,就在这时,一旁的祝夫人夹了菜放在她碗里,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

  接收到母亲的暗示,祝兰萱唇线紧绷,好一会才将怒意压制下来,不情不愿地收回目光。

  “燃燃,你和庭恩最近怎么样?在天鹅畔住得还习惯吗?”祝明邺帮女儿盛了碗汤递过去,眉眼间门笑意温和,一副慈父模样。

  祝明邺一开口,坐于对面的祝夫人和祝兰萱也在这时抬头看向祝星燃,母女两人神情各异。

  祝星燃轻抿了口汤,浓郁香醇的汁水缓缓滑过喉咙,唇齿留香,她精致清丽的眉眼平静无波,不急不缓地开腔:“我们挺好的。”

  祝明邺笑着点头:“不错,你们过得好我和你霍伯夫也就放心了。”

  祝兰萱和祝夫人没搭腔看得出两人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祝星燃明澈柔和的目光淡淡扫过去,纤纤玉手放下筷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闻言,祝明邺看向她,神情显得格外认真。

  祝星燃粉唇掀动,一字一语淡而清晰:我和霍庭恩已经领证了。”

  “……”

  “什么?!这怎么可能!”

  祝星燃话音刚落,偌大的餐厅顷刻间门静得出奇,祝太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祝兰萱也是神情错愕,“啪”的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扬声质疑:“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祝明邺在片刻的愣神后,眉眼间门是显而易见的惊喜,他充满警告意味的看了祝兰萱一眼,然后扭头故作关切地询问起祝星燃:“你这孩子,领证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和家里人商量?”

  祝兰萱和祝太太此时就坐在她对面,骤变的脸色堪比川剧变脸,祝兰萱的脸上更是写满了愤怒和不甘。

  祝星燃看在眼里,乐在心里,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那双明澈如皓月的眼眸弯成两抹漂亮昳丽的月牙,轻声道:“我们情投意合,庭恩也想尽快领证。”

  祝星燃的语气格外认真,声音温柔婉转:“所以我们擅自做主先领证了,想给长辈们一个惊喜。”

  说着,她从包包里拿出那章颜色鲜艳的大红色结婚证,递了过去。

  祝明邺连忙放下筷子,不忘擦了擦手,翻看了眼女儿递来的结婚证,证件照上的一男一女简直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将结婚证还回去,脸上堆满了笑,点头附和:“的确是个惊喜,你跟庭恩如此投缘,领证也是迟早的事儿。”

  祝兰萱听着父女俩的对话,心底满满的讽刺和难堪,尤其在看到祝星燃真的拿出一本结婚证后,她无声的攥紧了手指,尖锐的美甲片陷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她抬眸,与祝星燃四目相对。

  对面的女人勾唇轻笑,潋滟的眼波盈盈流转,一副温婉无害的模样。

  祝兰萱红唇紧抿成一道僵直的线,此时祝星燃的笑落在她眼里,更像是扎在心上的一根刺,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讽刺她之前偷拍的行径。

  祝明邺没有察觉到两个女儿之间门的暗流涌动,他整个人完全沉浸在祝星燃和霍庭恩领证的喜悦中,稍作思索后,他又端出一副长辈姿态,正色道:“既然你们已经领了结婚证,看来婚礼也该提上日程了。”

  祝星燃纤长眼睫微敛,小巧白皙的下巴尖儿轻点:“我都听长辈的安排。”

  漂亮话谁不会说?

  她要是不想办婚礼,祝明邺也拿她无可奈何。

  大女儿的乖巧懂事,善解人意让祝明邺乐得合不拢嘴,他甚至顾不上吃饭,已经开始给女儿的婚礼出谋划策。

  “婚礼可是你的人生大事,咱们还是尽快找个时间门,跟你霍伯父商量商量。”

  “依我看,婚礼最好是在国内举行,到时候两家的亲朋好友,合作伙伴出席也方便一些。”

  祝明邺越说越激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所有人,祝霍两家正式结为亲家,他说得起劲,祝星燃勾唇浅笑,听得认真。

  坐于对面的祝兰萱却没那么好脾气继续听下去,她面如寒霜的猛地起身,身/下的椅子摩擦过地面发出刺啦的尖锐声响。

  祝明邺的声音戛然而止,诧异地看向祝兰萱,只见小女儿冷着脸撂下碗筷,声音冰冷:“我吃饱了!”

  说完这句,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祝明邺脸上的笑意僵住,不悦地拧紧了眉头,意味不明的看向一旁神情尴尬的的祝夫人。

  祝夫人反应过来,连忙柔声细气地打圆场:“小萱估计身体不舒服,我过去看看。”

  “你们先吃。”

  说完,祝夫人起身,朝祝兰萱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祝星燃面不改色地目送母女俩离开,继续细嚼慢咽,顿时觉得吃饭都有胃口了,也不枉她来这一趟。

  偌大安静的餐厅只剩下父女二人,祝明邺调整好好心情,只说了句“小萱不懂事,我们不用理会”,而后又言笑晏晏地谈起祝星燃和霍庭恩的婚事。

  祝星燃表面应付了几句,几分钟后也逐渐没了耐心,不打算陪祝明邺在这浪费时间门,于是借故要去趟洗手间门,径直离开了餐厅。

  祝明邺虽有不满,但也不好表现出来,毕竟祝星燃如今不仅仅是自己的女儿,还是霍庭恩的妻子,未来两家的关系如何,祝星燃可是最重要的枢纽。

  注视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餐厅,祝明邺拿出手机,开始联系自己的秘书,吩咐下属张罗起婚宴的事宜。

  -

  祝星燃从洗手间门出来,没有再回餐厅,而是去了花园,想着透透气。

  祝明邺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偌大的花园还有一处透明天顶的花房,不同品种的花都有专门的园丁来打理,开得枝繁叶茂,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芬芳馥郁的花香。

  祝星燃垂眸凝视着花房里的那簇玫瑰,忍不住想起天鹅畔的玫瑰园了,那里只有玫瑰,颜色鲜艳而热烈,远比这浪漫得多。

  正当祝星燃出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浅的脚步声,未等她回头,一道冰冷而又讥讽的声音传来:

  “祝星燃,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祝兰萱径直走过去,盯着眼前轻盈窈窕的身影,目光如炬。

  即使面前的人从小就去了乡野小镇,可一回来却还是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她的父亲,她的未婚夫。

  祝星燃细长精致的黛眉轻抬,明澈的眼底划过抹不耐,祝兰萱像是块狗皮膏药,贴上了便再也甩不掉,从小便是如此,长大后竟一点也没变。

  这也是她不愿意来祝家的原因之一。

  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远比祝明邺更难缠。

  祝星燃忍不住想,祝明邺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女儿已经被他养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漆黑绵密的眼睫轻掀,冷冷淡淡看向祝兰萱,眼神无辜又疑惑。

  祝兰萱扯了扯嘴角,怒极反笑:“你该不会以为,父亲这么积极地张罗你的婚事,是因为疼爱你吧?”

  祝星燃粉唇微抿,没有作声,只是觉得祝兰萱的这句话实在太过多余。

  祝明邺是人是鬼,她早在十几年前就看清了,根本不必旁人特意来提醒。

  见祝星燃沉默不语,祝兰萱以为戳中了她的痛点,心中的怒意终于有了宣泄口,她继续讽刺道:“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根本从没把你当女儿看待,等你被霍庭恩抛弃的那天,你的价值跟一颗废弃的棋子没什么区别。”

  见祝兰萱说得信誓旦旦,祝星燃蒲扇似的眼睫簌簌扇动,勾唇轻笑出声:“巧了,我也从未将祝明邺当父亲看待。”

  她顿了顿,收起调侃的意味,缓步上前,直直对上祝兰萱轻蔑的眼神,徐徐道:“而我的价值,是由我自己决定的,跟祝明邺霍庭恩无关。”

  说完,祝星燃将面前的女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意味深长的目光连对方的头发丝都没有放过,祝兰萱拧眉,厌恶且警惕地看向她,紧跟着便听见面前的女人柔声反问:“至于你说的废棋,我想这种感受你现在比我更清楚吧?”

  祝星燃的语气诚恳又认真,可配上言语间门的深意,就显得十分阴阳怪气。

  果然,祝兰萱的脸色唰得变白,许是被那句“废棋”刺激到敏感的神/经,气得浑身发抖:

  “你——!”

  祝星燃缓缓勾唇,慢条斯理地抬起瓷白纤细的右手,无名指上那枚简约大气的婚戒在光下熠熠生辉,她当着祝兰萱的面细细端详,似乎格外喜欢自己的戒指,唇角的弧度愈深:

  “毕竟从我和霍庭恩订婚那天开始,你已经觉得自己就是颗废棋了,不是吗?”

  祝星燃的语速不急不缓,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刃,精准无误地扎在祝兰萱最敏/感脆弱的地方,祝兰萱恼羞成怒,恨不得撕烂她的嘴,下意识就想扬起巴掌朝面前的女人挥过去。

  然而却在她准备动手时,余光里忽然出现一抹瘦削颀长的身影,男人踏着夜色而来,此时静默地伫立在花园入口。

  看清来人是谁,祝兰萱这只暴怒的狮子顷刻间门偃旗息鼓,她默默攥紧了掌心,努力克制住巴掌想要回出去的冲动。

  祝星燃刚好背对着花园入口,所以并未察觉到异常,她今天之所以来给这给祝明邺过生日,主要目的就是想给祝兰萱一个教训。

  她可没那么好的脾气,能容忍别人跟踪偷拍她。

  见祝兰萱此时大气都不敢喘,明显被她怼怕了,祝星燃眉梢眼角尽是笑意,连带着对霍庭恩的怨气也消散不少,懒懒道:“还有,霍庭恩于我,并没那么重要。”

  无论是祝明邺还是祝兰萱,将他看得有多重要,她一点也不在乎。

  祝星燃黑白分明的杏眼一眨不眨,直接将讽刺拉满,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开口:“我想要一段婚姻,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如果我倦了,厌了,腻了,我也可以随时换个老公。”

  男人而已,在她心目中的分量还没那么重。

  果不其然,她一说完,祝兰萱紧绷着一张脸,脸色瞬息万变,抿着唇一言不发。

  祝星燃心想,对方应该是被唬住了,俨然被她治得服服帖贴。

  沉寂的气氛隐隐有一丝不对劲,祝星燃轻蹙了蹙秀丽的眉心,却不知是哪出了问题。

  但她该说的都说了,也不打算站在这和祝兰萱继续纠缠,然而却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祝星燃发现祝兰萱的眼神直愣愣的,并不是在看她,视线像是越过她在看别的东西。

  祝星燃的眼底划过抹淡淡的疑惑,顺着祝兰萱的视线转身。

  下一秒,昏暗的视野中猝不及防地闯入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来人穿着一袭黑色利落的风衣,逆光而立,半边料峭挺括的身子浸透在浓稠静谧的夜色中。

  祝星燃身形一顿,清凌凌的视线与不远处的霍庭恩不偏不倚的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