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没想到会被人故意泼一身咖啡, 他穿得比较单薄,被咖啡沾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触感十分诡异。

  脏死了, 说不定还会有口水在里面。

  在过去半个月被西川绫人照顾到头发丝的人, 此时觉得有点难以忍受。

  始作俑者一脸歉意地递过来一包纸巾。

  费奥多尔抽了两张在湿哒哒的地方擦拭,越擦越觉得脏。

  忍不了。得去换一身才行。

  他记得观光塔隔壁就是一个大型商场。

  “抱歉,先生, 这是我刚买的衣服, 你可以先换上。”

  这个泼来一身咖啡的始作俑者递来了一个宽大的纸质购物袋。

  费奥多尔表情冷漠地看了这人一眼。

  这是个俊秀的黑发青年,短发略弯,一双鸢色眼眸极为风流, 看似勾人眼底却冷漠无情。

  青年穿着米色风衣,领口一块宝石领结, 里面是黑色内衬,同色长裤, 脚踩一双黑皮鞋, 看着是很儒雅的打扮,不过手腕上层层叠叠的白色绷带却平添了一缕病态。

  费奥多尔视线落在那个装着衣服的购物袋上,红眸微张, 语带惊讶:“你准备得真充分,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真当他是眼瞎吗?动作那么明显,连装都不装一下的, 连换洗的衣服都提前准备好了。

  泼咖啡的人也很惊讶:“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只是走路有些分神罢了。”

  费奥多尔冷漠脸:“连咖啡盖子都故意打开的分神吗?”

  泼咖啡的微笑脸:“你真的不想换套衣服吗?”

  费奥多尔一转身,不想和这人纠缠, “抱歉, 我的恋人不喜欢我穿别人的衣服。”

  泼咖啡的脸上的表情差点裂了, 看着甚至有点想吐。

  虽然知道这大概只是托词,却忍不住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向来冷漠的魔人说起情话来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一时间分不清他口中的恋人是不是还健在。

  有种不知死活的美。

  费奥多尔不想穿那身估计放了窃听器的衣服,即便那是新的,特地为他准备的,估计连尺寸都很贴合。

  这个泼咖啡的简直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试探之意。

  费奥多尔准备暂时离开观光塔,但是这个一脸歉意的男人却赖上他了。

  泼咖啡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先生,我是真心要向你道歉的唉,我可以帮你负新衣服的钱。”

  说着做作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张橙金色的黑卡。

  费奥多尔瞥了一眼,“用别人的钱付?”

  没有停下脚步,已经抬脚进了电梯。

  泼咖啡的捂着嘴做出夸张的惊讶姿态,眼睛亮晶晶的,“这你都能猜到吗?难道你是什么侦探吗?”

  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完全没影响他的步速,在电梯关门之前挤了进来。

  很巧合的是,这趟向下的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狭小闭塞的空间里,气氛突然有些怪异。

  费奥多尔嘴角微勾:“不,我是杀人犯,现在就能让你死在这里。”

  话音一落,电梯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泼咖啡的放弃了累人的表演,双手自然插兜,嘴上不走心地表达自己莫须有的恐惧:“呜啊~还真是可怕啊。”

  他周身的气息沉淀下来,表情逐渐归于平淡,只是仍旧挂着一抹微笑,像是某种焊在脸上的面具,尤其在这种交锋下,几乎能将他的真实情绪遮掩得一丝不剩。

  “真的不需要这套衣服吗?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尺寸呢。”

  魔人的资料信息哪是那么好收集的呢,他不由得感慨自己真是世界上最有爱心的对手了,费佳真的要给他发张好人卡才是。

  “没关系,我还不差一套衣服的钱。”费奥多尔轻声说。

  泼咖啡的语带嘲笑:“不也是拿别人的钱?”

  费奥多尔思索片刻,语带犹疑,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别人送的和从别人那里偷来的,还是不同的对吧?”

  泼咖啡的:“……”

  泼咖啡的手一松,那套精心准备放了不知道多少个监听器定位器的衣服就这么掉在地上。

  他一脸“你居然是这种费佳”的表情。

  这个老对手自从见面,就有些奇怪了起来,

  那个杀手先生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理智冷漠的魔人都能用这种话作为中伤对手的手段了?

  还是他对魔人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呢?

  “你变了,费佳,从前你是不会对我说这种话的。”

  泼咖啡的做西子捧心状,看着费奥多尔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秉着说不过也要恶心死对方的精神,他一脸受伤地看着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侧头看他,对着他举起了自己的新手机,按下了屏幕上的按钮。

  手机自带的录音机开始自动播放声音:“你变了,费佳,从前你是不会对我说这种话的。”

  “你变了,费佳,从前你是不会对我说这种话的。”

  ……

  还是循环的!

  泼咖啡的面色一僵,从自己的语气想到对对费奥多尔

  全程不到半秒钟,却已经漏了破绽。

  “你很忌惮他啊,太宰。”费奥多尔轻声说,仿佛并不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说出陌生的名字,而是在和一个久违见面的老友交谈。

  电梯顺利到达一楼,“嘀”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费奥多尔率先抬脚走了出去。

  太宰治叹息一声:“我以为你一开始就会戳穿我。”

  费奥多尔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道:“在致使我变成这样的凶手面前,我完全没有隐藏的必要对吗?”

  太宰治似笑非笑:“当然。其实西川那里也是一样的。”

  费奥多尔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

  在来到东京之前费奥多尔已经知道,西川绫人早就猜到自己失忆,却没有主动提起。

  西川绫人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他,还是想在这种状态下对他有所求?

  不过所谓打草惊蛇,也要看看最后的结果如何,才能知道是不是件好事了。

  至少费奥多尔现在搞清楚了,他这次故意为之的打草惊蛇,惊出来的这条蛇,不管是目标还是所忌惮的,都在西川绫人身上。

  这也就证明无论西川绫人有什么图谋,至少和他是同一战线,而且已经是计划中的一环。

  他不必理会太宰治的故意离间。

  太宰治对让他失忆的计划非常自信,并且认为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因此判断他的威胁性远远不及不可控的西川绫人。

  太宰治的出现让费奥多尔明白他此前的猜测全部都是正确的,但太宰治敢大摇大摆地前来确认他是否失忆,就是知道顺着凤家这条线,已经查不到任何东西了。

  这次交锋表面看是双方平手,实际上信息匮乏的费奥多尔得到的更多。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相信了,西川绫人真是个他手中合格趁手的兵器。

  费奥多尔现在大致理解了,理解从前的自己为什么

  他比那无所谓的情感与欲望都重要得多,珍贵到值得他用灵魂做赌注,因为他相信他能借由这个男人,完成自己的“计划”。

  费奥多尔指了指太宰治拎出来的衣服,“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太宰治一脸无所谓地把手里的购物袋一抛,精准地落到了公共垃圾箱上。

  他一脸拒绝:“不要。我才不要穿你尺寸的衣服。”

  费奥多尔挑了挑眉,不再理会太宰治。

  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甚至收获颇丰,不打算在这和太宰治纠缠下去了。

  费奥多尔转身欲走,就听身后的太宰治幸灾乐祸:“你知道他背着你有个孩子吗?”

  费奥多尔脚步一顿。

  胡说八道。

  他没有理会,离开了观光塔。

  然而,等费奥多尔回到落脚处,他才知道太宰治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黑发红眸的少年蹲在别墅门口,见他回来,犹疑地叫了一句:“妈妈?”

  费奥多尔:“……?”

  他看着那张五分像自己五分像西川的脸,失忆以来第一次有了真情实感的迷惑。

  这是谁生的?

  ……我?

  作者有话说:

  陀思(失忆版)迷惑猫猫头:我为了大义付出这么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