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绫人的身体不管是抗毒性还是抗药性都非常强, 暗算西川先生的贝尔摩德显然将这一点也计算在内了,药效发作得非常迅速。

  他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只能初步判断不会致死, 至于要怎么让药性消退, 有待考证。

  贝尔摩德估计把身上所有的库存都拿出来了,为了给西川绫人一个教训可以说是下了血本。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贝尔摩德出个任务还要随身携带春-药,不会是真的准备在这里把他那个不解风情的搭档给办了吧?

  那他岂不是坏了贝尔摩德的好事?造孽。

  西川绫人这会儿意识有点不太清醒, 身体暂时没有出现动情症状的代价就是他的思维明显迟钝了起来。

  他快步走进浴室, 把花洒打开,冰凉的水流从头顶倾落而下,很快将他红色的长发打湿。

  冷水自额头向下流淌, 白衬衫被浸湿,因为动作幅度过大, 后腰处的裂开的布料露出一小块冷白的皮肤,此时衣服被水流浸透, 紧紧贴在皮肤上。

  水流在他身上游走, 上衣、长裤,布料都跟着收缩,勾勒出优越而流畅的肌肉线条, 脐下三寸的地方反应也格外明显。

  燥热自身体深处上涌,从脖颈处皮肤开始泛红,西川绫人一拳砸在浴室的墙壁上, 打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瓷砖碎出蛛网般的细纹,碎片在他手掌边缘割出细密的血痕。

  银链在此时躁动地钻了出来, 不断延长, 在半空中抖动几次, ‘唰’地飞到门口,将浴室门关了起来,并在门锁处牢牢缠了几圈,防止外人进入。

  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就能发现那条银色锁链的源头就在他后心口处,紫红色的复杂图阵在他后心口皮肤上方一厘米处悬浮,银链从闪着微光的图阵中央延伸出来。

  然而半分钟后,起初上头的感觉褪去,春-药的效果比西川绫人想象的要差得多,虽然下腹邪火一阵一阵上涌,却根本没能让他进一步丧失理智,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失效。

  啧,贝尔摩德从哪里弄来的劣质品。

  心跳在此时漏了半拍,西川绫人的耳边传来费奥多尔的声音,“西川,你还是清醒的吗?”

  这声音实在是太近了,近得让西川绫人觉得费奥多尔就站在他身侧,那熟悉的嗓音让他耳根迅速窜起一片绯红。

  滚烫的身体没能影响到他的理性思维,不可言说的欲望却在听到费奥多尔的声音之后,破笼而出。

  不再抑制的粗重呼吸声中,西川绫人听见自己说:“大概?”

  西川绫人盯着浴室顶棚的白炽灯,直到双眼被刺得现出几层光晕,他才略有些不适的半阖眼帘,出现了轻微的生理性晕眩。

  他湿哒哒的俊脸上是旖旎的红色,为了散热,指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了衣衫前襟,手背上青筋毕现,几下将那层薄布料撕开了,茫然失焦的视线让他看起来已经在灭顶的欲望中迷失自我。

  然而他在半盲的状态下,垂落的视线却是冷静的,疯狂的,是赌徒即将将全部筹码放上桌台的孤注一掷。

  他不敢言说的欲念,在这个略显滑稽的意外里,似乎有了放肆生长的机会。

  他可以用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光明正大地算计。

  西川绫人的呼吸愈发加重了起来,肾上腺素狂飙,却并不单纯是生理反应,还有即将触碰危险的心理刺激。

  “这里是客房区,如果你想的话,外面有很多人,随便抓一个过来,半个小时就能解决药性。”费奥多尔冷声道。

  多轻巧又冷漠的话啊,他亲爱的费奥多尔先生简直是在拿刀往他心口上插。

  不可以,不可以哦费奥多尔,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除了费奥多尔之外的人,在他眼中都只是会呼吸的行尸走肉罢了,充斥着视线的灵魂上的黑与白,真的让他恶心。

  西川绫人将额头抵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轻声笑了,他一字一顿地回应:“我、不、想。”

  “药量过大会引起猝死,我不想派人去日本外海捞你的尸体。”

  西川绫人感受着瓷砖传来的细微凉意,带着些气音说:“我觉得我现在好极了,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去见上帝。不对,应该是下地狱。”

  亲爱的,你怎么可以高高在上,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又怎么能想轻易从他身边抽身离去。

  ——他不允许。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博弈,西川绫人在经年累月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永远在尝试侵蚀费奥多尔冷漠的内心。

  即便他知道,那是泥潭,是深渊,可是……

  「费奥多尔,我想和你一起下地狱啊。」

  西川绫人张狂地笑了,“可如果我死在这里,意大利那边应该会崩盘吧?”

  “费奥多尔……”他带着喘息的声音旖旎而色-情,好像将这几个音节在唇齿间细细咀嚼品味过一般,“你知道我只会要你……”

  西川绫人在理智和崩溃间反复被拉扯,他觉得自己能在这时想象到费奥多尔勾唇冷笑的模样。

  那个坐在多屏终端前的黑发青年,大概正在理智而冷酷地权衡,如何能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他的计划得以保全。

  青年的呼吸节奏明显有些乱了,但也只是西川绫人才能察觉的程度。

  ——费奥多尔在生气。

  ——因为西川绫人的放肆,西川绫人的威胁,以及试图挑战底线的僭越。

  西川绫人全都知道。

  但他笑得更大声了。

  无所顾忌地对费奥多尔发疯实在是太令他愉悦了。

  费奥多尔的声音有些失真,他语气冷了下来,然仍然优雅从容,却藏着些秋后算账的冷意。

  “放缓呼吸,减慢血液流速,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吧?”

  药效会随着新陈代谢消去,但代谢过快可能让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引发猝死,缓慢地等待药力消退是最好的办法,尽管过程会让西川绫人受些折磨。

  ——但这只是费奥多尔基于现有情报得出的结论,实际上西川绫人身上药效消失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得多。

  因为信息不对等,费奥多尔对情况的判断有了轻微偏差。

  但费奥多尔的谨慎让他的行动不会止步于此。

  西川绫人心脏重重一跳,银链在半空中凝滞一瞬,他被心脏传来的锐痛刺激得头皮发麻,但他很好地稳住了呼吸,没有透露出一丝不合‘常理’的地方。

  银链紧接着动了起来,不断延长,尖端的利刃对准了西川绫人。

  ——他暂时失去了对银链的第一控制权。

  闪着银光的利刃深深插进了左边手臂,鲜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贴在身上的布料,顺着水流蔓延到地面,流进排水口。

  西川绫人夸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嘿,亲爱的,你下手真狠。”

  “还有力气说谎,看来你还是不清醒。”费奥多尔说道。

  西川绫人身体的强悍程度费奥多尔一清二楚,这点程度的疼痛西川先生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如果是任务途中受伤甚至会选择任务优先。

  然而,西川绫人转过身,脊背贴着墙壁,身体缓慢下滑,紧接着跌坐在地。

  “你知道的……亲爱的……我从来……只说真话……”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失去意识。

  在剧烈的喘息声中,他听见对方用俄语骂了一句脏话,快到一般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费奥多尔笑了,不再是冷笑,而是绵里藏针的温和笑意。

  “绫人,我要拿你怎么办呢?”

  银链的尖端从西川绫人的手臂里拔了出来,残留着血迹在悬垂中滴答落地。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这会让我很难过。”

  银链缓慢向下。

  “放松。不是想要我吗,我给你……”

  西川绫人在动人的情话中理智终于失守,费奥多尔的回应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药,哪怕只是虚情假意。

  他知道自己在动情中,亲昵地喊了对方的名字,那个如果在清醒时绝对不会轻易叫得出口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在爱怜中,肆无忌惮地向对方索求,那种在清醒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冒犯而又露骨的话语。

  这也意味着,他越界了,这很可能引起恶劣的后果,甚至可能让他买不到一张回西伯利亚的船票。

  可管他呢。他还可以走回去,哪怕打断他的手脚他也会爬回去。

  他分出一点神智,想考虑这次放纵的后果是否能承担得起,是否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在费奥多尔带着直白的欲望轻声叫出他的名字时,他彻底在虚假的温柔里沉沦了。

  ——算了。

  ——他不想再思考了。

  *

  一个小时后,在西川先生暂时放弃思考的同时,另一边,中原中也以临时有事为借口,派了港口Mafia的船来,带走了自己的下属。

  高野组的大少爷没有觉得遗憾,相反他很是松了口气,因为半个小时之前,拍卖品不翼而飞的事让他焦头烂额,他正想着用什么理由送走这些游轮上的大人物,中原中也这一出对他来说反而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然而他没能高兴多久,中原中也刚乘着港-黑的船离开,那边他派去监视高野建的人就跟他回报高野建失踪了!

  “带走组长的人一定就是那位重力使!”被打晕后留在贵宾休息室的青年终于苏醒,他惊怒之中带着惶恐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到了高野大少爷耳中,“他带着的那个侍应生打晕了我,那个侍应生是港-黑的卧底,他们合谋绑架了组长!”

  高野大少爷站在甲板前,视线里港-黑的船只剩下一个黑点。

  对讲机对面青年惶恐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他和那些敬畏高野建的人不一样,他根本不在乎高野建的死活,他只在乎高野组的财富和地位,以至于在没弄清楚高野建为什么从坟地里爬了出来,就把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高野建拉出来稳定局势。

  可原本精心谋划好的事情却状况百出,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死局。

  追上去,就是和港口Mafia撕破脸,高野组已经没有从前的资本能和港-黑叫板,即便那些武斗派还活在过去繁荣的梦里,但高野大少爷知道,那就和泡沫一样,很快会消弭于无形,如今的他们不过是只能仰人鼻息的野狗,摇尾乞怜。

  可如果不追,这边拍卖会无法进行的烂摊子摆在这里,港-黑带走高野建,那个连他们都没能参透、关于死而复生的秘密就会暴露在港-黑的视线里,倒时候再谈其他的已经晚了!

  但很快,高野大少爷就知道,事情没有很坏,只有更坏,他之前碰到的根本不能称之为麻烦。

  现在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出现,甚至可能会让他死无全尸。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游轮整个震动了一下,高野大少爷因这剧烈的震动跌坐在甲板上,身边的手下都没来得及伸手拉住他。

  他一脸颓唐地跪坐在略有些倾斜的甲板上,一双眼睛目眦尽裂,在慌乱的呼喊声中,死死盯着冒着滚滚浓烟,被生生炸出一个缺口的船体。

  这一刻,什么高野组,什么金钱权势都不重要了,因为死神会在那之前找到他,在无助的恐惧中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拱手让出了最珍贵的东西。

  ——那个围绕在高野建身上,死而复生的秘密。

  而在船上装了炸弹,准备把高野建死而复生的秘密彻底埋葬在远海的人,自然就是被西川绫人狠狠敲-诈了一笔的贝尔摩德。

  游轮上第一次爆炸声传出的时候,她已经带着真正的高野建坐上了快速驶离的逃生快艇,也是她按下了引爆炸弹的起-爆-器。

  卸下伪装的波本坐在快艇的驾驶位上,“任务完成了,但你看起来并不开心。”

  “被人敲诈了一笔,难道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吗?”贝尔摩德恨恨说着。

  波本一时间觉得有些稀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贝尔摩德这么没有风度的失态模样,实在让他忍不住想了解一下那位打乱贝尔摩德计划的红发男人。

  波本是见过对方的,就在几个小时前的酒吧里,当时他就觉得这个男人绝非善类,没想到连贝尔摩德都对他几番忌惮,还栽了跟头。

  他仔细回想走廊里的情形,竟觉得贝尔摩德输的不怨,“对方和港-黑重力使合作,那种情况下,你能全身而退已经很了不起了。”

  贝尔摩德嗤笑一声,“合作?那种两面三刀的人?他的字典里恐怕只有‘钱’这一个字吧?”

  一想到西川绫人,贝尔摩德就忍不住咬牙,她只恨炸弹装得不够多,这种程度能保证把游轮炸沉,但未必能杀死那个怪物一样的男人。

  ——她巴不得对方被炸成一滩烂泥!

  贝尔摩德的计划本来没有这么激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保守、徐徐图之,在谨慎周密的同时能保证她和波本全身而退。

  在原本的计划里,两人在通过事先得到的情报找到高野建之后,由波本将真正的高野建转移,贝尔摩德则假扮高野建,直到游轮拍卖结束。

  在带走任务目标的同时,她本人也能深入高野组,探听更多和高野建死而复生相关的情报。

  然而,她才刚刚伪装成高野建不久,就被西川绫人这个搅局的给破坏了!

  原本以为一个港-黑重力使就足够让她头疼了,没想到最后是栽在了西川绫人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身上。

  虽然成功带走了高野建,可探听情报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胎死腹中了。

  “所以,他到底是谁?”波本试探着询问,“我没听说过日本有这种强者。”

  不仅仅是身为黑衣组织的情报人员不知道,在他本职工作能找到的资料里,波本也没见过那个红发男人的脸。

  这种情况很少见,他因为卧底工作的特殊性,对一切机密资料有着最高的查询权限。

  除非对方的相关资料是不能对普通体制收录的,比如说,和异能特务科相关。

  而根据他查到的,对方在境内的活动轨迹,最近的就是和36416号连环案有关,而这个案子的全部资料,已经移交给异能特务科封存。

  贝尔摩德朝他一睨,“波本,看来你的情报搜集能力有待提高。”

  金发女郎挖苦起自己的搭档来毫不手软,但她也知道,这世界上听过西川绫人大名的比比皆是,真正见过那张脸的人却寥寥无几。

  贝尔摩德并不吝啬于向自己的搭档分享这份机密情报,或者说,如果在波本的认知里她输给了一个无名小卒,这才让她更加无法接受。

  所以她说:“他是西伯利亚走出来的恶魔,虽然里世界对他的评价一向很差,但不能否认那个男人的能力。”

  “他是西遖颩喥徦川绫人,一个未来要站在我们对立面的人。”

  波本瞳孔猛地一缩,他迅速压下了震惊感,抓着快艇边缘的手猛然收紧。

  原本他对那个红发男人的猜测只是异能特务科的相关人员,毕竟对方看起来并没有穷凶极恶的感觉,甚至还提醒他去救那个不知底细的银发少年——即使方式相当令人不快。

  但谁能想到,那个外表虽然出众,看着攻击性却并不强的红发男人,就是最近传闻中一次接下黑榜前十全部悬赏任务的金牌杀手。

  这说明什么?说明很有可能是异能特务科把这个大杀器引渡入境了。

  从公安卧底的角度,波本、也就是公安降谷零,只想在心里骂一句:真是疯了!

  而从组织成员的角度,波本倒是能理解贝尔摩德的想法了。

  黑衣组织的boss‘那位先生’,黑榜悬赏任务中排行第四,如果真的是西川绫人接下了任务,那他确实是站在组织的对立面上。

  “那他的确是我们的敌人。”波本故作轻松地说道:“但那也是之后的事了,至少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虽然你损失了钱。”

  “纠正一下,是很多钱。”贝尔摩德轻哼一声,她终于不再看着远处冒着滚滚浓烟的游轮,在快艇边坐下。

  海风吹拂着她的金色长发,这位风情万种的美人终于恢复了从前的从容,它询问道:“高野建还是老样子?”

  “啊,和一个小时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波本朝着快艇中央横躺着的那个人身上瞥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苍老的男人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眼睛一眨不眨。

  他的身上穿着昂贵的手工和服,象征着高野组的徽记缝在上面,可他已经不再有曾经的威风了,暮气沉沉,即便被挟持也没有任何动作。

  甚至裸露出来的手脚都和枯树皮一样皱巴巴的,细看之下,皮肤上还有小块小块的尸斑,让人怀疑对方喷上浓重的古龙香水只是为了掩盖身上的某种气味。

  只有胸膛轻微的起伏能显示出他还是个活人。

  他还在呼吸。

  ——但也仅仅是呼吸而已。

  贝尔摩德正要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了轻微破空声,一枚子弹打在了她的手边。

  只差一点,她就要血流当场。

  金发女郎猛地回头看去,一搜异能特务科的船出现在了视野里,甲板上几名军警正举着枪对准他们,可能是顾忌还在快艇上的高野建,并没有开枪扫射,但压迫感十足。

  “西、川、绫、人!”贝尔摩德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简直像是要把西川绫人生吞活剥了。

  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混蛋!早晚弄死他!

  而没等她在心里骂完,另一边属于日本公安的警用船只也出现在了视野里。

  贝尔摩德:“……”

  西川绫人,你不但出卖我,还出卖了两次是吗?

  *

  三天后,东京某个居酒屋。

  坂口安吾刚一进门,就看见西川绫人趴在案台边,那副了无生趣的样子让这位异能特务科的高层人员觉得十分稀奇。

  对方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在里世界把人唬的团团转,然后潇洒抽身的二五仔,反而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失恋男青年?

  坂口安吾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得一阵恶寒,觉得自己是受了对方投诚时候胡编乱造的理由影响,才会被拐带了思维方式。

  坂口安吾走近才发现对方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满身醉态,又饮下一杯伏特加之后,他把酒杯往案台上一磕,伸手朝服务生比了个“1”。

  “再来一杯。”

  他扶额叹息一声,走到西川绫人身旁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正面带犹豫地在西川绫人的酒杯里倒满了伏特加,倒不是觉得这个明显喝得烂醉的青年会付不起钱,而是有些担心老板库存里是不是有足够的伏特加,毕竟这里不像专门的酒吧各种酒类都有。

  正值傍晚,居酒屋里很热闹,客人来了又走,只有红发青年独自一人趴在角落,看起来有种难以言说的寂寥。

  红发青年长相出挑,即使坐在角落里,也非常吸引视线,来往的客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还有一点,对方在清酒更为畅销的东京居酒屋里喝伏特加,特点实在太过鲜明,因为自言自语时偶尔会冒出几句听不太懂的俄语,让人觉得这个俊逸青年或许是个混血也说不定。

  ——虽然对方的长相完全看不出来有混血的特征。

  服务生也见过买醉的年轻人,可看着红发青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有些害怕对方喝出什么问题。

  这会儿见到好像有熟人过来,这才忍不住低声开口:“先生,您是这位先生的朋友吗?他状态不太好,您还是劝劝他别让他喝了。”

  坂口安BaN吾看着西川绫人满脸通红地又灌下一口伏特加,表情一眼难尽地说:“我是他上司。”

  服务生遮掩着试图降低音量的手僵住了,他有些同情地看了喝得烂醉的红发青年一眼。

  太惨了,翘班出来喝酒买醉还被顶头上司抓个正着,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在坂口安吾的示意下,服务生抱着酒瓶赶紧离开了这个尴尬得让他脚趾抓地的现场。

  “你有事?”西川绫人转过头,看向打扰他买醉的人。

  两人对视的第一眼,坂口安吾立刻就意识到,这个男人喝了那么多酒,看着一身醉态,其实神智清明、理智尚存。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说:“关于高野组的事有结果了,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

  西川绫人打断道:“没抓到,对吧?嘿,长官,你们的成员真废物。”

  坂口安吾没法反驳,当天如果不是派去做任务的其中一个成员把事情搞砸了,说不定现在高野建已经被‘请’回异能特务科的机密基地了。

  他就说那对搭档不靠谱,但也理解种田长官,实在是无人可用了。

  坂口安吾:“我们已经抓到那个组织的尾巴了,不会就这么把高野建让给他们。”

  坂口安吾想起那天的事就头疼,当时他接到西川绫人的电话立刻就带人组织拦截,没想到那两个潜入高野组的小贼不但把高野建带走,还把游轮给炸了。

  异能特务科为了保护船上那位编外成员的安全,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去救援对方。

  又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了闻风而来的公安,恰巧对方的长官对异能特务科的态度是少有的强硬派,即不赞同对异能特务科授予过多权利。

  一时间本来是盟友的两艘船两看相厌,互相防备起来了。

  结果可想而知,‘绑匪’们在事先安排的接应人员掩护下逃脱了,三天了,异能特务科一直咬着对方不放,跟着击破了对方好多的据点,但始终没能抓到‘绑匪’,两人至今还在逃亡,暂时可以确定的是对方还没有把高野建交给更上一级的组织成员。

  顺带一提,异能特务科没有援救西川绫人的计划,对方是怎么在爆炸后沉没的游轮上活下来的,坂口安吾不得而知。

  只知道对方在当晚就回到了异能特务科的机密基地,紧接着就是三天浑浑噩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找个地方买醉然后自言自语,活像丢了魂儿似的。

  西川绫人挑眉,“祝你好运?”

  “谢谢。但是西川先生,你没有根据约定完成任务,所以那栋别墅也不能交给你。”坂口安吾公事公办道。

  “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完成新任务,报酬还是那栋别墅?”西川绫人拿起酒杯,伏特加的气味霸道地涌入鼻腔,他盯着杯子里的酒液,漫不经心地说:“没兴趣。”

  坂口安吾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深觉稀奇,西川绫人居然也有说自己对赚钱没兴趣的一天?

  他随机应变地改口道:“冒昧,能问问缘由吗?”

  西川绫人拿着酒杯的手一顿,斜眼朝他一睨,“我说了你会信吗?长官,几天前入境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为情所困,回老家散心,你们不是不相信的吗?”

  坂口安吾:“……”拜托,这能怨他们吗?你把这个理由跟里世界的人说说,你看看能不能有人相信你退休就因为这个?

  西川绫人好像也感受到了身旁人的无语凝噎,也没等对方说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入境之前,我们有些分歧,最近本来已经和好了,但因为我想跟他玩点小情趣,所以他生气了……”

  西川绫人一手撑着下巴,在略有些惆怅中喝了一口酒。

  在这个异国他乡,唯一能让他有些归属感的就只有伏特加了。

  他在想念西伯利亚的寒风,想念酒馆里吵闹的人声和伏特加倒入杯中的声音,最重要的是,想念着西伯利亚的人。

  已经三天了,即使在做那种越界的事之前,他就知道事情会偏离轨迹,现在的结果是咎由自取。

  发疯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下定决心把他丢在一边的费奥多尔理理他呢?

  真是的,哪怕冷嘲热讽他几句也好。

  啊……三天没有听到费奥多尔的声音了,西川绫人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西川绫人看了坂口安吾一眼,“你没谈过恋爱吧?单身快三十年的人你是想当魔法师吗?”

  西川绫人的视线略带轻蔑,让勤勤恳恳努力工作的坂口安吾觉得有被冒犯到。

  不过他倒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之前凤家的案子,心说西川绫人果然和那个假扮凤真一的男人认识,西川绫人入境的时间不长,要说能接触到异能特务科以外的人,果然还是凤家的那个任务。

  而且很有可能两人是情侣关系。

  ——怪不得西川绫人会和雇主搞在一起,在他以前的任务经历里可没有前例。

  这么说来,新宿的那个会说俄语的情报贩子果然也只是一个被扔出来的烟雾弹罢了。

  奇怪,西川绫人之前还遮遮掩掩,这会儿怎么就愿意说了?是料定他们找不到那个躲去西伯利亚的人吗?

  做惯了情报搜集工作的坂口安吾一边疯狂思考,表面上还记得应声,语气不善:“抱歉,西川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我还没到三十岁。”

  西川绫人:“哈?”

  他漂亮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这位长官,您这幅操劳过度略有些肾虚的模样可是在不像是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还是多保养吧,不然以后会没有男人要你的。

  眼见西川绫人有些惊讶地睁大了一双红眸,坂口安吾额角蹦出一个‘井’字,他总觉得再和西川绫人讨论这种恋爱话题自己可能会被气死。

  还是单方面的,毕竟他就是单方面地在吃狗粮。

  真让人心烦,快跳过这个话题吧。

  坂口安吾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西川先生,异能特务科的确打算继续调查高野建的事情,我们也真诚地希望你能接受这个任务。在游轮拍卖之前,我们也以为高野建的死而复生和异能者没有关系,但现在我们认为,高野建或许真的是受到了某种异能影响。”

  西川绫人呼吸一滞。

  坂口安吾为什么这么说?他们是怎么确定高野建受异能影响的?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了在游轮上那个撞到轮椅的棕发青年。

  随即,他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当时‘高野建’的确是受异能影响的,还是港-黑干部独一份的重力异能。

  但幸灾乐祸的西川先生只想看戏,完全没有要出声提醒的意思,他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没有说实话。在异常事件里说正常,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西川绫人问道:“高野建的尸体埋在哪里?墓地出了什么事?”

  坂口安吾叹了一口气,也不再隐瞒,问道:“西川先生,你听说过咒术师吗?”

  西川绫人懒散地歪了歪头,“听说过,还见过。这么说,你们认为高野建的死而复生和咒术师有关?不,应该是和咒灵有关?稀奇,咒术师应该是不会放过这种研究机会的吧?”

  死而复生,任何一个人类都没有办法拒绝的致命诱惑,何况是负面情绪格外出众的咒术师呢?

  西川绫人会知道咒术师的原因很简单,受他那个稀奇古怪的异能影响,咒灵这种需要咒术师才能祓除的东西,他也看得见。

  坂口安吾摊了摊手,“的确不会,咒术界以咒灵的事情应该由他们解决作为借口,不允许异能特务科对高野建走出来的墓地进行检查。即便他们不说,但也瞒不过我们的耳目,墓地形成的奇怪的气场,咒术界派了不少咒术师进去,但都有去无回。”

  “异能特务科和咒术界的关系很微妙,你们没办法和对方撕破脸,毕竟没有咒术师,你们对咒灵这种东西也束手无策。”西川绫人缓声道:“但现在不同了,你们用特殊手段验证了高野建受异能影响,也算师出有名。”

  而且为了不把异能特务科的弱鸡成员们往火坑里推,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真诚地邀请他”,啧。

  异能特务科不如收拾收拾全部转文职算了,武力的事隔壁不是还有叫军警的组织吗。

  西川绫人心想,不过还真是歪打正着,要不是他撺掇中原中也用异能推轮椅,这会儿异能特务科哪来的机会光明正大地前去查看。

  真正的高野建到底是受什么影响,现在尸体已经被贝尔摩德带走了,暂时无法查证。

  坂口安吾:“的确如此。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脚,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我们是打算带着高野建去和咒术界交涉的。”

  但没想到不但西川绫人在那两个小贼手上滑铁卢了,他们后续派的人也没能抓到那两个人。

  想想坂口安吾还觉得有些好奇,当时游轮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西川绫人任务失败,在两个不知名组织成员那里被摆了一道?

  以至于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失了魂了?

  西川绫人不清楚充满好奇的坂口长官还在揣摩他颓废状态的原因,他想了想,说:“既然让我参加任务,至少这次要把资料交给我了吧?”

  坂口安吾点了点头,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资料。

  西川绫人接过来,一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随意地翻看着,全部资料的第一页是有关高野建手术后死于医院的那部分,连当时做手术的医生都有记录。

  见西川绫人开始翻看任务资料,坂口安吾又提起了之前的事,想在对方心神集中在另一件事时进行试探。

  “说起来,你的行踪应该是有人在帮你收尾吧?这样想游轮炸了也许是件好事,除了异能特务科,外界还没有组织知道你被引渡回了日本。”

  西川绫人挑了挑眉,他想了想自己在高野组游轮上做的事和遇见的人,深深觉得坂口安吾还是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嗯……也不一定?现在应该不是了,至少港-黑和公安都知道了。”他用手转了转酒杯,玻璃杯底和案台表面剐蹭发出轻微刺耳的声音。

  他也是刚刚确定那位卧底的身份,坂口安吾既然对黑衣组织潜入高野组游轮的事一无所知,言语间还对没能抓住贝尔摩德觉得有些懊恼,那显然卧底先生不是异能特务科的人。

  而有能力又特别愿意培养情报人员的,非日本公安莫属了。

  坂口安吾闻言,顿时垮了一张社畜丧批脸,抱怨道:“西川先生,你真的很会惹麻烦。”

  西川绫人微微颔首,“过奖。”

  坂口安吾:“……”你搞清楚我没有在夸你。

  怪不得你找不到好的组织效忠:)就是因为太会搞事了吧。

  坂口安吾一瞬间对试探也没了什么兴趣,急忙将消息传递回了本部,让西川绫人这个消极怠工、甚至暂时对赚钱都失去兴趣的间歇性咸鱼人士无比佩服。

  坂口安吾心累之余,又想起了一件和工作没什么关系的事。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虽然我觉得没必要,但三岛说一定要见见你。”

  说这话时,他脸上有了一丝疑惑,“他说要谢谢你?”

  坂口安吾话音刚落,一个有些眼熟的银发少年就拉开了居酒屋的门,他视线在店里逡巡,终于在角落发现了要找的人,眼睛一亮,立刻抬步走了过来。

  “终于见到你了!让我暴富的财神先生!”

  听见这句话的坂口安吾表情扭曲一瞬,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西川绫人,你到底对我们异能特务科的小孩子做了什么?什么叫让他暴富,你最好说清楚?

  作者有话说:

  西川:出卖给公安?那是另外的价钱:)

  安吾:我不找男人!!

  这场拉锯战胜者会是西川,坐等陀思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