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家主【完结】>第28章 故人

  28、故人

  临近新年,沈宅一天比一天热闹。

  除夕当天,沈清徽带沈懿去凰园祭拜亡母。

  她们起得很早,天空依旧一片灰蒙,像清水稀释过的陈墨,被人失手打翻在天幕。

  整个凰园静悄悄的,余下黑色或白色的墓碑坚守在此处,尽显冷清与肃穆。

  “竹竹,妈妈,除夕快乐。”沈清徽将手轻放在墓碑上,黑白照片里的两人,笑颜灿烂。

  沈懿站在她身侧,手捧几束纸花,那是昨晚,沈清徽手把手教她做的纸荼蘼。

  夏花间喜欢荼蘼花,沈篁喜欢她喜欢的花。

  于是两位妈妈离世后,沈清徽做了很多纸荼靡,一一钉在床头的墙上。

  望花思故人,故人魂不归。

  “这个孩子叫沈懿,以后,她也是我的家人,我们会在一起生活。”沈清徽每说一句话,便呵出一团白气,皙白的耳朵被寒风刮得通红。

  她低头看沈懿,凤眸如水:“如果你们还在的话,一定会比我更喜欢她。”

  沈懿戴着保暖耳罩,仰头望向她,表情不安又紧张。

  以前她在乡下,村里人认为女的阴气重,到坟墓跟前,会沾上晦气连累家人。所以很多祭拜活动,都只允许男丁参加,她还是第一次有资格,站在墓前祭拜亡人。

  沈清徽朝她眨一下眼,压住涌上来的酸涩,她笑:“阿懿,她们是我的母亲和妈妈,你把花献给她们,让她们正式认识一下你,好吗?”

  之前,她将沈懿归到叶糜家的户口上,也是考虑到沈篁与夏花间已经不在人世,自己越过她们擅作主张,在户口本上添加一个法律认可的“亲属”,这样的行为不够妥当,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双方终究需要一个正式的“见面”,沈懿才算真正纳入她的生命。

  沈懿把花放在两人的墓前,小孩嗓子娇柔:“两位阿姨好,我是沈懿。”

  “清徽很爱你们。”

  沈清徽无声地抿紧唇,手指微蜷。

  沈懿继续说:“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代替你们来爱她。”

  学校里的老师教会沈懿,“陪伴是可以治愈伤心的良药”,沈清徽陪伴她,她陪伴沈清徽,她们永远都不要分开,没有失去就不会有难过了。

  她不愿意看到清徽难过。

  童言童语最真心,沈清徽声音低哑:“阿懿,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陪在我身边。”

  吃过早餐后,沈清徽开始忙起来,沈懿懂事,也不打扰她,自己去找人玩。

  下午三点,沈西洲房间。

  沈慎微一走进来,便看到头并头趴在地毯上,开心地玩拼图的沈懿和沈相思。

  前段时间,沈清徽给沈懿订制了一整套Van Gogh系列的拼图,沈懿和沈相思在拼的正是其中的《星月夜》。

  沈相思是沈西洲的亲妹妹,两个小朋友的关系好起来,只差几块拼图的距离。

  沈慎微笑道:“阿懿,相思,走了,我们去比武场看你们姐姐比武。”

  听到沈慎微的话,沈相思放下手中的拼图,她兴高采烈道:“今年我姐姐和清徽姐姐要比武吗?”

  沈慎微点头:“对,你们快把拼图收一下。”

  沈懿歪起小脑袋,眉睫扑闪,她不解道:“清徽和西洲姐姐为什么要比武?”

  梧桐小学开设了武术课程,每名身体素质达标的学生,都必须选择其中一门课程。

  学校教的都是最适合个人防身的武术招式,每天大课间,全校学生分班分段进行训练,每个月月底进行一次武术考核。

  沈懿武术底子薄弱,每天晚上做完作业后,沈清徽都会陪她加练。

  而在校运会期间,学校还会举行比武,所以她当然知道“比武”二字意味着什么。

  沈相思和她解释:“我二姐和清徽姐姐厨艺一流,自从清徽姐姐成为家主以后,每年除夕这一天,她和我姐姐都要先比一场赛,除夕团圆饭由输的人掌厨,去年她们比的是篮球。”

  沈懿一边把散开的拼图收拾到袋子里,一边好奇地问:“那去年谁赢了?”

  沈慎微说:“西洲赢了。”

  沈懿有些惊讶,音量都提高了些:“清徽也会输吗?”

  看着她天真的表情,沈慎微一笑:“如果她的对手是西洲的话,输赢可就不好说了。”

  沈家双姝,宛若双生。

  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比武场设在室内,家人们聚坐在一旁搭好的长椅上,四方桌上摆满瓜果和零食。

  她们轻声笑语,只等两位主角登场。

  “阿懿,过来这边坐。”夏蓁和沈绾看到沈懿,专门腾出一个位置招呼她过去。

  沈懿坐到她们中间,夏蓁塞她一手的瓜子:“来,吃点瓜子,等下看两位姐姐比武。”

  沈懿小口地磕瓜子,招子黑亮,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她是沈宅的新成员,姐姐们觉得新鲜,小孩又模样乖娇,于是她们总忍不住过来逗沈懿两下,等到把人弄害羞了,直往沈绾身后躲,又笑吟吟地哄她。

  “来了!”突然有人喊出一声,众人齐齐看向比武台。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比武台上。

  沈清徽着黑,沈西洲着白,两人同样长发高绾,脸庞秀美,气势逼人。

  沈懿睁大乌眸,紧张地盯着沈清徽,脸上写满惊喜与期待。

  这时,沈予美走过来问:“绾妹妹今年压哪边赢?”

  见沈懿不解地望过来,她解释了几句。原来家里姐妹图热闹,每年沈清徽和沈西洲正式比赛之前,她们都会下注压双方输赢,也有人压过平局。

  赌/资大小不限,或为钱或为物。

  夏蓁揶揄:“予美,你怎么不问我的意见?”

  沈予美乜她:“你只负责付款,哪里来的发言权?”

  家里谁人不知,沈绾的意见就是夏蓁的意见?

  沈绾掩唇轻笑,夏蓁一扬眉,心甘情愿地认了。

  她转而逗沈懿:“那小懿觉得谁会赢?”

  沈懿说得响亮:“清徽。”

  沈绾点头:“那今年我们还是压清徽赢吧,嗯……先压十万,看情况追加。”

  姐姐们有钱、爱玩,沈懿小开眼界。

  沈予美把名字和金额登记下来,便去找其他人下注。

  比武台上。

  “承让。”

  “承让。”

  最后一声落定,两人同时起势。

  沈清徽和沈西洲师承一派,学的一套拳法攻守兼备、柔中带刚。

  黑白身影来回交错,黑的如地上虎,动作凶猛,白的似天上龙,身手矫健。

  “嚯——”

  一道又一道破空声响起,她们的打法利落干净,台下人发出喝彩声。

  几个来回的试探后,沈西洲看出一个破绽,她欺身压上,勾摆连击。

  沈清徽暂退锋芒,看准时机送上一记侧踢,打乱她凌厉的进攻。

  沈西洲招架有余,她边退边说:“这次你打算输给我什么?”

  沈清徽打出几记重拳,鬓角的乌发颜色更深,她冷喝:“你能赢我再说。”

  “哈——”

  两人的腿撞在一起,千钧一发之际,沈西洲抓住沈清徽的脚踝,她一提一摔,沈清徽被她压制在地板上。

  “好!”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沈懿的目光始终追随沈清徽,看到人倒下,她焦灼不安,手心都攥满冷汗。

  沈西洲屈指压在沈清徽的锁骨间,少年风流写意,笑容大方:“如果你输了,便让小懿来我家里住两天。”

  沈清徽眼中战意突盛,她借助惊人的腰力,猛地一挺身,长臂勾住沈西洲的脖颈,把人狠力甩出去。

  她从地板上站起来,抹掉额角滑落的汗,睥睨沈西洲:“你休想!”

  台下人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约而同看向沈懿。

  沈懿脸颊发烫,往后藏了藏。

  说时迟那时快,沈清徽一个飞扑,拳头堪堪擦过沈西洲的脸颊。

  沈西洲滚到一边,她也站了起来,稳住下盘,凤眸微凝。

  两人重新厮杀在一起,这一回合开始,沈清徽出的招式一次比一次凶狠,沈西洲从游刃有余到时刻谨慎。

  沈清徽了解沈西洲,沈西洲擅长用缠斗消耗对手体力,而她自己则要借助强劲的爆发力速战速决。

  一个晃身,沈清徽抓住破绽,利用巧劲对沈西洲来了个过背摔。

  “呵——”

  一声清啸,沈清徽的拳头堪堪停在沈西洲的鼻尖。

  胜负已定。

  沈清徽扬起雪白的脖颈,胸口起伏不定,她缓住喘气声,骄傲地向对手宣布:“沈西洲,你输了。”

  沈西洲背靠地面,从胸膛里发出爽朗的笑声:“姐姐赢了。”

  沈清徽拉住她的手臂把人拖起来,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相视而笑。

  应趁年少正好,浮生行乐,人间贪欢。

  须臾,她们走下比武台。

  “阿懿。”沈清徽向沈懿招手。

  沈懿手里拿着干净的白毛巾,听到声音后快步跑向她。

  沈清徽还没说话,沈懿已经举高手,专心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汗。

  小孩心疼地问:“刚才摔了那么多下,你疼不疼呀?”

  沈清徽低下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小朋友,眼里浸入笑意:“疼呀,你给我呼呼。”

  沈懿对着她指的地方,轻轻地呼气:“呼呼就不疼了。”

  不远处,沈西洲正拿着毛巾擦汗,她偶然抬头,便看到沈懿和沈清徽的互动。

  她于心不忍地移开视线,某只大尾巴狼哄骗小丫头的手段,未免太熟练了些。

  沈清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她翘起唇角,小声抱怨:“阿懿,我好累。”

  沈懿眨一下眼睛,细眉稍蹙,她面露思索,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缓解清徽的的疲惫呢?

  比完武根本不觉得累,甚至还觉得神清气爽的人,摇了摇身后的狼尾巴:“你亲亲我,我就不累了。”

  沈懿不疑有她,送上一个软乎乎的吻,沈清徽惬意地笑出声。

  “嘶。”旁边果然传来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沈西洲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走去姐姐们那喝水去了。她怕自己再看下去,忍不住把嘚瑟的某人,拽上比武台重新打一场。

  晚上沈西洲掌厨,姐姐们帮忙。

  沈清徽不帮忙就算了,还带沈懿过来捣乱,主要是她使坏。

  最后大的被姐姐们轰出厨房,小的捧了一手好吃的出来。

  三个小时后。

  “吃饭了。”

  “人齐了没?”

  “齐了齐了!”

  八仙桌一排排摆在厅里,小辈们轮流把饭菜端出来,悬在屋顶的灯点起四方,正中央摆着一个大屏幕播放电影。

  大的小的坐在一起,杯盏更替,箸碗相碰,一家人好不热闹。

  “二姐姐!我也要喝梅子酒。”食过半晌,沈相思拿着一个小杯子,从另一桌跑来沈清徽这桌。

  沈予美与老艺人学了酿酒手艺,每年都会亲酿十坛梅子酒,直到过年才开封请各位家人品尝。

  “你刚才喝过没?”沈西洲把黑陶瓷分酒器拎起来,不许沈相思伸手拿。

  沈相思撒娇:“我只喝了一小杯,再喝一点。”

  那边的姐姐见她年纪小,都不让她再喝一杯。

  正在吃饭的沈懿分出一点神,满是好奇地看向她们,她的杯里是鲜榨橙汁,不是梅子酒。

  沈清徽给她夹了块叉烧肉,注意到小孩的视线,她笑问:“阿懿,想喝点梅子酒吗?”

  沈懿才那么小,她喝什么酒?

  沈西洲听到她的话,瞥她一眼,眸中暗含警告。

  她转头对沈懿温声道:“阿懿,别理她。”

  沈懿疑惑地问:“西洲姐姐,梅子酒是什么?”

  “一种喜欢也不可以多喝的东西。”沈清徽无视沈西洲眼里的警告,用一根干净的筷子,蘸了自己杯里的梅子酒凑到沈懿唇边:“来尝尝。”

  沈懿伸舌舔了一下筷子,酸辛味在舌尖炸开,她皱起鼻子,果甜香即刻漫上来盖过那股酸味。

  “怎么样?”沈清徽漂亮的眸定在沈懿脸上。

  沈懿想了想:“味道怪怪的、甜甜的。”

  她喝一口橙汁压味:“我不太喜欢。”

  沈清徽和沈西洲都不爱喝酒,偶尔应景才小酌一杯,看来以后沈懿也会和她们一样。

  沈清徽把杯子推到一边,她起身给沈懿盛了碗排骨白萝卜汤去味:“那阿懿以后要多喝汤,少喝酒。”

  沈懿懂事地点点头。

  夜深,酒暖,人语慢。

  距离新年还有一刻钟时,有人进来喊她们:“准备放烟花了,你们快出来!”

  粤地市区严控烟火,沈宅位于郊区,每年除夕夜,她们都会用烟火千响恭贺新禧。

  沈清徽和沈懿坐在长凳上,她把小孩搂在怀里。

  夜色下烟花齐绽,半边天都被闹醒,绚烂的色泼进天幕,像千百种花一夜盛放又凋谢。

  沈清徽抬头仰望,看到已故的人与岁月,心念一动,她低下头,正见沈懿闭起眼睛,合起双手虔诚地许愿。

  喧阗的烟花声里,沈清徽启唇,一字一句地说:“惟盼阿懿,年年岁岁,不遇悲苦,难负花月,良朋时有,家人常在,喜乐清吉,无虞顺遂。”

  听到她的话,沈懿倏然睁开眼,眸里盛满潋滟光色,盛满沈清徽的笑颜。

  沈清徽揉揉她的小脸,笑问:“阿懿,你许了什么愿望?”

  沈懿委婉地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清徽打趣:“你知道为什么会有‘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的说法吗?”

  “不知道。”沈懿摇头,勾住近在咫尺的手指,心里暗自欢喜。

  沈清徽牵住她的手,再次望向天空:“我们每许一个愿望,它便会漂浮到天上,被一群姐姐用银河编织而成的网捞起来,我们称她们为捕愿人。”

  “捕愿人会替我们实现那些美好的愿望,如果是不美好的愿望,就会在她们手中化成尘埃,散落到宇宙之中。”

  “然而凡间有一只贪吃的灵兽,她叫食愿兽,她喜欢把人类的心愿当成自己的食物,专门偷吃那些被人类说出口,没来得及飞到天上的愿望。”

  “捕愿人捞不到你的愿望,又怎么可能替你实现愿望?”

  “所以呢,”沈清徽揉揉沈懿的脑袋,轻笑:“后来便有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的说法。”

  沈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认真地说:“那我更不能告诉你。”

  沈清徽意味深长地问:“真的不说吗?”

  她一本正经地说:“可是阿懿,捕愿人姐姐很忙,每个人都有愿望,每一年都有愿望,她们不可能将所有的愿望捕捞起来。”

  沈懿的心情瞬间沮丧,她嗫嚅:“那我的愿望,她们会知道吗?”

  沈清徽沉吟片刻,沈懿眼巴巴地望着她,紧张得像一只保护胡萝卜的小兔子。

  蓦然,沈清徽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不知道她们是否会捕捞到阿懿的愿望,不过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会替你实现。”

  她凝视沈懿,嘴角微扬:“我可以成为你的捕愿人,只捕捞你一个人的愿望。”

  这份诱惑很大,又太值得信任,沈懿几乎没有犹豫,强忍羞意地说:“我许愿,清徽要一辈子健康、快乐、平安、胜意。”

  小孩难为情,又满怀期待地问:“你会实现我的愿望吗?”

  沈清徽一怔,眼眸水润,她把沈懿抱起来,温柔地承诺:“会。”

  “咚——”

  象征新年的钟声敲响,在热闹的欢呼声中,沈清徽亲吻沈懿的眼睛。

  “阿懿,新年快乐。”

  “清徽,新年快乐。”

  守岁尽,阖家欢,辞旧迎新。

  开始工作可以赚钱的姨姨和姐姐们,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封包,给家里的小朋友们派利是。

  红包里装的压岁钱,代表的是长辈对晚辈沉甸甸的祝福与愿景。

  沈西洲找到沈清徽和沈懿时,两人正依偎在长椅上说悄悄话。

  沈西洲走过去,把手里的利是递给两人:“大吉大利,岁岁平安。”

  她亲手用红纸做了红包,外封上是她写的毛笔字“岁岁平安”,右下角是沈清徽和沈懿各自的名字。

  一共四个,一人两个。

  自从沈篁和夏花间离世后,每年沈西洲都会用自己的存款,代替两位长辈给沈清徽准备两个新年红包。

  今年开始,沈懿便是沈清徽的自家人,所以她也给沈懿准备了压岁钱。

  沈西洲希望沈清徽记得,即使两位妈妈不在身边,也依旧有人会爱她。

  沈清徽一直被人所爱。

  沈懿收起红包:“谢谢西洲姐姐。”

  沈西洲笑着刮一下她的鼻子,她催促没有动静的沈清徽:“你别愣着啊,快点收下。”

  沈清徽心里发烫,她接过去:“西洲,新年快乐。”

  沈西洲坐在她身边,目露柔光:“新年快乐。”

  她们一路走来,穿林打叶,不断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痕迹,愧疚也好,感激也是,有些感情已经深厚到无法言表,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对方有多重要。

  不知是谁,轻声喟叹:“真好啊,又是一年。”

  是啊,真好。

  近水亭。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寻人而来的沈慎微,坐到沈予美身旁。

  近水亭居于沈宅正中心,从这里可以俯瞰整片建筑群。

  夜空中,烟花破碎,化作无数的流星驶向千家万户。

  沈予美搁下手中的酒杯,朝沈慎微望过来一眼,微醺的声音被晚风揉碎:“这里离她近一些。”

  沈慎微心里难过,她轻拍一下沈予美的背,以示安抚。

  “九二一案”的其中一位遇难者,便是沈予美的爱人夏樱。

  那件事发生以后,沈予美一直在接受心理创伤治疗,她每晚都无法入眠,手臂上常年布满自残后纵横交错的刀疤。

  即使罪人被千刀万剐,也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从当年的事走出来,只是所有人都咬紧了牙关,不断地忍痛前行。

  沈予美神情恍惚,她笑:“我没事,你呢?怎么不去陪女朋友?”

  沈慎微抚一下被风吹散的鬓发,身体慵懒下来,她眯眼道:“她在和她妈妈打电话。”

  当年冯幸从代孕村被救出来后,一直跟在她身边做事,两个人日久生情,前年冬天才把关系彻底定下来。

  沈予美目光一黯,她自嘲地勾一下唇,又为自己斟满一杯梅子酒,浅饮低酌。

  她酿得一手好酒,和夏樱栽种的果梅林,早已亭亭如盖,可惜当初把酒言欢的人,便作阴间一魂了。

  眼见她愁绪难纾,沈慎微心里大恸,她伸手讨酒:“给我也来一杯。”

  沈予美停杯不语,眼角似有泪痕,片刻,她斟满一杯酒递给沈慎微。

  沈慎微朝迢迢的银河举杯,沈予美沉默地看着她,只听她轻念:“这杯酒,遥敬故人。”

  她将酒一饮而尽,沈予美也学她的样子,举杯相敬:“这杯酒,遥敬故人。”

  这杯酒,遥敬故人、爱与旧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