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米不是什么难事, 几乎用不上苏慕便结束了。大婶便张罗着去烧柴火,而柳潇然刚刚就揽下了切菜煮粥的活,没给苏慕留什么机会,他便成了个实打实的闲人。

  他便只能靠在一旁的墙上发呆, 但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往柳潇然那边瞄, 即便他不住地提醒自己这样会让自己显得很可疑, 但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

  为着今早起来他睡的是柳潇然的那床被子, 他实在觉得有些心虚。

  自己昨晚不会是把柳潇然挤出去了吧?所以他才醒的这么早?

  柳潇然虽然在低头切着菜,但也实在是没办法忽视这一眼接着一眼,抬起头看了苏慕一眼,皱着眉开口道:“怎么?”

  “啊?那个……”苏慕乍然被抓了个现行, 一时间还没能措好词,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柳少卿, 我昨天晚上——咳咳, 就是——无意识的时候, 没对您做什么吧?”

  他刻意强调了“无意识”三个字, 以求万一自己真做了什么事能够在柳潇然那里拿到几分同情分。

  柳潇然抬眼看着苏慕,摇了摇头,语气很是平静:“没有。”

  “可是我今天……”

  “我醒的比较早,出去了之后不知道你之后做了什么。”柳潇然又垂下了眼,继续把手上的小白菜切得整整齐齐,“你不用多想。”

  “啊那就好那就好……”苏慕松了口气,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

  折腾他一早上的心事也算是落了地, 他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怡然自得的模样, 乐呵呵地表示要去把陆灵珏拖起来, 一眨眼便消失在了门口。

  见人走了出去,柳潇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耳尖却有些红得厉害。

  昨日半夜没叫醒这位小侯爷,后半夜这人反而越发来劲,时不时地就要多蹭过来三分,到了早上几乎就是挂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便索性早早地起了床,把自己的床铺整个让给了苏慕。

  而苏慕倒好,柳潇然一起来他就老实了许多,既没有继续往边上扩充版图,也没有像昨夜一样把手搁在陆灵珏的腰上,而是转而抱起了被子睡得香甜。

  ……只此一次。

  柳潇然揉了揉自己跳的厉害的太阳穴。

  而当事人苏小侯爷全然不知,他丝毫没怀疑柳少卿说话的真实性,现下正在连拖带拽地把陆灵珏从被窝里挖出来。

  即便他的威严比不上柳潇然的一句话,但力气却也不小,陆灵珏挣扎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打着哈欠悲伤地起了床,一边还念念叨叨着:“再睡一会嘛,离江州也就这么点路了,多睡一会也不会怎么样嘛……”

  苏慕俯下身,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你家大人亲自做的早饭,要是凉了你觉得他会怎么修理你?”

  陆灵珏闻言清醒了,露出的却是惊喜的神色。

  “什么!大人做的早饭!”

  说完便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最后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冲出了门,留下了在原地凌乱的苏慕。

  这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效果看上去……好像也挺不赖。

  饭后几人告别了大叔和大婶,几人继续前往江州,终于在两日后看到了江州府的城门。

  不同于在碧水县,一到了江州,柳潇然和陆灵珏便直接递了公文到江州府衙拜见刺史杜涵,苏慕自然就没什么事可干,便只能在城里随便走走。

  江州看上去比碧水县这样的小城繁华得多,大街小巷上都是人来人往,到了饭点,连路边的小饭馆里都是人满为患,苏慕在门口等了一会,才空出来一张桌子能坐下。

  他兴致勃勃地听小二报完菜名,点了一桌子满满当当,和墨书两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这江州可真热闹啊!”兴许是这里的氛围实在太好,让他恨不得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到苏启的下落……”苏慕托着腮玩着桌上的筷子,很是可惜,“若不是还有这桩事在身上,可真想好好玩一玩啊……”

  墨书见他惆怅,一时间也跟着有些情绪低落,发起呆来,主仆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店家也将菜给端了上来。

  苏慕和陆灵珏呆的久了,也练成了些看见吃的就什么心事都给忘了的本事,等菜一上齐就招呼着吃饭,什么都不再提了。

  而等到夜幕时分,柳潇然和陆灵珏也终于从府衙回到了客栈,他们照旧没承杜刺史的好意住到他的别苑里,而是选了个近一些的客栈下榻。

  一见到苏慕,柳潇然就轻轻摇了摇头:“没查到苏启的下落,但是查到了一个女子的消息。”

  “女子?”苏慕愣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是新罗姑娘?”

  陆灵珏在一旁接话道:“正是她,而且是因为她和一桩案子有些关系,我们才查到的她。”

  苏慕听了皱起了眉,和案子有关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什么案子?”

  “我们到之前三日的一起失火案。”柳潇然言简意赅地说道,“死者是一名南诏国的商人牟寻,而新罗在他死之前与他有过交集,因此府衙留有她的口供。”

  “失火案……”苏慕觉得自己的眼皮直跳,有了洪思齐这个先例,失火总让他觉得并不简单,更像是为了掩盖什么罪证一般。

  柳潇然自然也很怀疑,只是他今日去看过现场,那里只留下了焦黑的痕迹,而留在府衙内的商人尸体也已经被烧得焦黑,几乎辨别不出人原本的模样,要找线索怕是极为困难。

  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向了苏慕。

  他一直觉得,苏慕总能从一些看似根本不可能找到线索的地方发现新的契机。

  苏慕也正有此意,正打算开口的时候,便感受到了柳潇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虽然未曾言语,但早已心知肚明。

  柳潇然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在默许苏慕还未说出口的请求:“明日,你可与陆辰初一同再去看看尸体和现场,若是能找到些线索,或许对于查清这位新罗姑娘也会有益处。”

  陆灵珏看了一天的卷宗正迷迷糊糊地想要上床睡个天荒地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问道:“诶?大人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嗯。这人生前接触的人里还有些许并未排查完,明日我会带人去查清楚。”柳潇然看向了苏慕,斟酌了一会后开口道,“这边便需要你……多费心了。”

  苏慕闻言微微一怔,迎上了柳潇然的目光,他的眸中不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如今透出的则是再简单真诚不过的信任,这让苏慕的心上掠过了一丝暖意,和一抹若有似无的欣喜。

  “自然。”他最终还是没能压住心上那份淡淡的欢喜,轻轻勾了勾嘴角,“柳少卿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到了第二日,苏慕在看到尸体的模样时,突然有些后悔昨日自己的自信了。

  这尸体通身焦黑炭化几乎辨别不出人样,呈拳斗姿势被摆放在桌子的白布上,若非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实在是会被这尸体的模样狠狠地吓一跳。

  根据尸表状况来看,眼角处有鹅爪状改变,且眼睫只有顶端被灼烧的痕迹,口腔内有烟灰痕迹,确实是因火烧而死亡的无意,只是死者皮肤被灼伤严重,呈现出了许多假裂创的痕迹,皮肤斑驳,加上焦黑炭化,无法分辨皮下出血情况。在无法解剖的情况下,他无法判断这人身上是否还有着其他生前伤口或是搏斗痕迹。

  苏慕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在没有科技鉴定技术和明令禁止解剖的这个时代,法医能找到的线索确实少之又少。

  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对陆灵珏道:“只能再去现场找找了。”

  一旁的陆灵珏也有些沮丧,连苏慕都在尸体上找不出什么线索,看来这案子当真有些难办了。

  见陆灵珏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苏慕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丧气啊,又不是什么都没找到,起码排除了这人是被人杀了之后焚尸的,排除一个错误的答案也是通往正确答案的一条路嘛!更何况我们还没去过现场,有些时候现场的线索可未必比尸体上的少,指不定还有什么线索凶手没发现,就在那儿等着我们呢。”

  陆灵珏本来就好哄,加上他曾经对柳潇然的话深信不疑,如今又多一个苏慕,说什么他都闭着眼睛相信,现下便又活了过来,带着苏慕便去了起火的地点,城南的一处小铺子。

  “他竟然还有自己的铺子?那看来生意应该做得还不错。”苏慕推开门,便被里面的烟尘给呛了一嘴,伸手在自己面前扇了扇。

  “南诏国的香料气味独特,如今颇受人欢迎,生意应该确实不错。”陆灵珏跟着跨了进来,表情却有些不痛快。

  苏慕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开口问道:“怎么了?是这味道惹你不舒服了?”

  “不是。”陆灵珏瓮声瓮气地摇了摇头,“这南诏国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人见了害怕。”

  “见不得人的东西?那是什么?”苏慕一面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来,一面问道。

  “具体的我倒是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过,南诏国又很多的药婆,会练一些很邪门的东西,被叫做……叫做,哦!”

  陆灵珏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叫做蛊!”

  作者有话要说:

  南诏国是哪儿呢?就是唐朝时期云南的称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