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告白吗?”

  师奈奈忽然问。

  让生性冷漠又高傲的贵公子说出这番柔情的话,肯定很难为他,师奈奈还挺好奇他是怎么克服内心的别扭的。

  然而宫承誉一直奉行,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说情话时也是如此。

  只要我不矫情,肉麻的就是别人。

  “你想它是,它就是它。”

  师奈奈对他语焉不详的态度不满,难道告白的男人不需要忐忑一下,就那么笃定她一定会接受他?

  “你都不问我对你怎么想,就这么自信?”

  宫承誉挑眉,胸有成竹的说,“需要问吗?”

  他有眼睛,自己会看。

  真是气人!

  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自信,如此骄傲,偏偏他的观点就是对的,师奈奈确实会答应他,就是这么让人沮丧!

  她真想一甩手,拒绝他,看他失望,错愕,心痛……可惜,她就是这么没出息,被他吃定了。

  “呵,好女不跟男斗,懒得理你。”

  师奈奈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选择做个鸵鸟。

  宫承誉笑了笑,伸出手拉过她的手,轻轻的取下了她手指上的婚戒,然后自己也褪下了婚戒。

  “干嘛?”

  师奈奈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车子驶入宫家的别墅,在人工湖旁边时,宫承誉让司机停下车,摇下车窗。

  他忽然扬起手,把一对婚戒抛进湖里。

  湖心漾起一小小的涟漪,然后归于平静。

  “喂!戒指很贵的好吗,一个三百万,你刚刚扔了六百万!”

  师奈奈气的大叫,眼睁睁看着价值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就那么消失了。

  司机忍不住偷笑,没想到少奶奶还是个小财迷。

  “别看了,明天再买新的,买个更贵的。”

  宫承誉摇上车窗,也觉得师奈奈的话好笑。

  师奈奈扭过头,干脆不理他,哼,败家子!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迟早也会被他挥霍完。

  “有什么好气的,你难道想戴着这个戒指继续做师品晶的替身?既然要做回师奈奈,当然要从头到脚改头换面,这些身外之物,看着也是堵心,用钱能买来的东西,都不算贵。”

  说的好像也是,师奈奈确实不想再和师家扯上关系,那段记忆都是灰色的。

  可是,六百万啊,她的心还是好痛。

  “那这次我要自己设计,之前那个戒指不是我喜欢的样式。”

  他们的婚戒是师品晶的品味,戒指尺寸也大了一点,其实并不合适。

  “随你喜欢,只要不是什么粉钻,都OK。”宫承誉对这种小饰品没要求。

  然而师奈奈却不这么想,他扔了她的三百万,她也要还一点颜色给他看看。

  就要粉钻!

  男戒女戒全都粉粉嫩嫩,戴出去让人笑死他!

  等到有商有量的两人进了别墅,还在讨论着去哪个珠宝店订钻戒时,大厅里的两个人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师奈奈瞬间尴尬了,因为心疼三百万的事儿,她把公公婆婆给忘了。

  宫承誉把衣服递给旁边一脸紧张的王妈,搂着师奈奈对宫父宫母打招呼,“爸,妈,你们来了。”

  宫母一脸高贵冷艳,瞟了师奈奈一眼,对儿子也爱答不理。

  宫父儒雅随和,招呼他们坐下,“坐吧,今天去过公司了吗?”

  宫承誉拉着师奈奈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很自然的和宫父聊起了天,“这几天都是孙氏的合作项目,已经在收尾,该谈的合同也就位了。”

  宫父点点头,笑着说,“忙过这阵子,你该放放假了,到时候去海外放松一下,也好处理一下私事,调整自己的状态。”

  来了,说正事了。

  师奈奈扭了扭身体,不自在的离宫承誉远一点,却又被他暗地里制止。

  宫承誉平静的说,“签完合同,确实有出国旅游的打算,正好我和奈奈结婚快一年了,磨合期已经过了,差不多该考虑要孩子的事,旅行时心情放松,是个不错的契机。”

  一石激起千层浪,宫父还没有表示,一直不说话的宫母忽然开口了。

  “承誉,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师家,必须切割,不能再沾上半点关系,而且要狠狠的还击。”

  宫母非常气愤,对师家深恶痛绝。

  得知师家的种种阴谋后,她简直想立刻把他们赶尽杀绝。

  居然让她的儿子娶一个私奔还生了野种的女人结婚,这种奇耻大辱,作为一个母亲,她完全无法冷静。

  师奈奈低着头都能察觉到宫母不友好的视线,心里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谁家的母亲遇到这种事都没法心平气和。

  宫承誉和宫父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意见,然后对宫母说,“妈,师家的事已经交给律师处理,但我不想背上一个离异的名声。”

  宫母疑惑,“你们肯定是要离婚的,男人离异有什么关系,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

  宫承誉不为所动,态度坚决,“我的婚姻没有离异,只能丧偶。一开始我就不赞同联姻,是你们要促成这桩婚事,现在又要我离婚,我不会答应。”

  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任何事,除非他自己也有这个意愿。

  宫母语塞,她当初确实积极劝儿子结婚,一方面是为了他的事业,另一方面是他总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圈子里又有很多男人玩男人,她怕他也走上这条邪路。

  可一码归一码,联姻是联姻,骗婚是骗婚,她不会让步。

  “承誉,一旦我们和师家撕破脸,到时候师奈奈的真实身份就会被抖出来,你难道想看到你的私生活满天飞,被人在背后议论?我们家时代名门,丢不起这个人。”

  师奈奈心里不是很舒服,虽然宫母句句属实,但她语气里的轻视让她很不爽。

  宫承誉握住她的手,看着宫母,冷淡的说,“如果不公开奈奈的身份,我才是真正的被人议论,也丢不起这个人。妈,你是愿意别人误会我和师品晶结婚,结果她婚前私奔,生下私生子。还是愿意别人知道我娶了一个孤儿院的孤儿,被师家威逼利诱,但博得大众同情?”

  宫母再次被堵住,心里却有些信服。

  这两样比起来,当然是清清白白的,被师家逼迫利用的孤儿更能挽回这桩婚姻的颜面。

  但是,她不甘心,一个孤儿,谁知道她是什么来历,谁知道她什么居心,她和宫承誉的身份简直云泥之别,让她如何甘愿接受比这样的儿媳妇?

  宫承誉见她脸色稍微缓和,继续说道,“北城大楼明年就要推倒重建,这是一个和民政局搞好关系的机会,我一定会争取。那附近有一个孤儿院,有一块很大的荒地,如果我能说服院长同意共同开发,到时候三方获利,还能落得一个慈善的美名。下周我会和奈奈一起去孤儿院参观,为舆论造势。”

  任何时候,宫承誉都是一个商人,他知道母亲也是如此,豪门世家,在面对一个有争议的问题时,只要它带来的利益大于风险,那么大家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果然,宫母说不出话,因为这个方案的确上佳。

  宫家最近几年发展太猛,一直被上面盯得很紧,和政府搞好关系,才能少些麻烦。

  宫父赞许的看着儿子,他对他的婚姻没什么太大感触,如果娶一个千金小姐不得宫承誉喜欢,夫妻离心,反而影响他的工作。

  既然师奈奈和他相处融洽,让他更精力充沛,那身份地位什么的,就都是浮云了。

  企业家都是实干派,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也许才能让宫承誉放下防备,全心投入。

  “好了,不要再说了,先解决师家的事,家里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一切照旧。”宫父最后发话了。

  师奈奈长舒一口气,事情比她想象的要轻松,宫承誉果然是个口才一流的人,看起来多么困难的事,他三言两语就搞定了。

  宫母还是很不甘心,她总觉得师奈奈是师家故意埋下的棋子,将来指不定会怎么使坏。

  “爸,明天召开记者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到时候严控网上的舆论风向,然后公布奈奈至今没恢复记忆的事,引导成受害者,不要让人扒她以前的事。”

  宫承誉想了想这件事的工作量,觉得还是要分出一部分给宫父,毕竟他最近忙着合同,没时间处理危机公关。

  宫母阴阳怪气的说,“你为她倒是想的周到,她为你做过什么?”

  宫父笑呵呵的打圆场,“小年轻都是这样,以前他不亲近女人,你担惊受怕,现在他有了关心的人,你又取笑他。等他生了孙子孙女,你就知道好处了。”

  宫母张张嘴,想争辩几句,想到孙子孙女,又闭上了嘴。

  前几天和姐妹们出游时,看到许多小男孩小女孩的衣服,可可爱爱的,同龄的贵妇们人手一件,都是给自家孙儿辈买,只有她,眼巴巴看着,除了羡慕,什么也做不了。

  “那说好,最起码生两个,一男一女,少一个我都不接受。”

  既然他们说要生,她可要事先说好,绝不能学那些小年轻一样,就生一个,孤孤单单的,家大业大的,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师奈奈顿时头疼,她知道也不想生。

  失忆时那是脑子被催眠成傻白甜了才要生孩子,真实的她可是个死肥宅,除了吃吃喝喝,对孩子毫无兴趣。

  宫承誉看了看她的脸色,适时开口了,“要是双胞胎就两个,反正我们只生一次。最近十年是没有精力备孕两次的,一个小孩长大后,另一个刚出生,对我的工作有影响。”

  “确实是这样,我有经验,孩子要花费大量精力,精心培养很重要。”

  宫父非常赞同,他当初就只要一个,因为他不像别的男人那样当甩手掌柜,除了公司什么都不管。

  即使是非常忙碌,通宵几夜赶合同,他也会每天抽几分钟去宫承誉房间看一看,看到他好好睡着了才安心。从他识字开始,就亲自教育,所以宫承誉现在在商场上所向披靡。

  宫母努努嘴,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就这样,原本预想中的一场风波,竟然不声不响的过去了。

  直到躺在床上,师奈奈还感觉不真实。

  她就这样,轻飘飘的度过一切危机,成了宫氏家族名正言顺的少奶奶?

  宫承誉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还在书房里和宫父谈公事,这个人真是讨厌,永远不知道趁热打铁,真相大白后应该放下一切,好好哄哄她呀。

  王妈端着一杯牛奶推门进来,欢欢喜喜的说,“奈奈,今天要不要准备套套?”

  师奈奈一看到她手里的牛奶,顿时心有余悸,她上次可是喝了王妈端来的牛奶后失忆了,还变成一个整天嘤嘤嘤的傻白甜,想想都瘆得慌。

  “你可别给我喝牛奶了,看到都怕了。”

  王妈嘿嘿一笑,忽悠她,“喝牛奶对皮肤好,我不信你忍得住。再说了,心理医生很贵,我可舍不得请来给你催眠,上次是师太太出的钱,算公费。”

  师奈奈无语,她可真是她的好保姆。

  王妈经过了今天的事,总算在宫家彻底抬起头了。

  以前她时时刻刻担心师奈奈和师品晶换回去,总是不能放心和宫家的佣人交流。

  现在,她的奈奈成了宫家真正的少奶奶,她们可以留在这里一辈子了。

  这样好的事,一定要传扬出去啊。

  “奈奈,等明天开了发布会,你下周就去海上人间做美容,我迫不及待的想听到那些以前瞧不起你的人会怎样打脸,气死她们!”

  师奈奈忍不住笑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王妈乐呵,“咱俩想的一样,去,必须去!以前每次都当八卦听,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这一次,身为当事人,想想就精彩。”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庸俗又记仇的女人,忍不住要嘚瑟一下,谁让她这么幸福呢。

  嘿嘿嘿,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呵呵的笑着。

  “你们怎么笑的这么猥琐?”

  宫承誉推门进来,就看到两个人面对面憨憨的笑,如果再加上流口水的话,就和村头的二傻子差不多了。

  师奈奈和王妈忙收起笑容,变回正经人。

  王妈灰溜溜的出门,一张老脸通红。

  师奈奈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不说话。

  她还是有点尴尬的,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同床共枕,怎么都不自在。

  宫承誉安静的进了浴室,不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声声飘进师奈奈的耳朵里。

  她脑海里自动蹦出之前他们在床上翻滚时,他强健有力的体魄。

  越想越热,越想越心慌,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她赶紧拉起被子蒙住头,不顾头上已经出汗。

  宫承誉却没有立刻走向床边,而是打开阳台玻璃门,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的风景。

  这几天的事太多,让他忙得连轴转,脑子时时刻刻处于高速运转状态,此刻才有空闲放空自己。

  风吹动他的湿发,时不时掉落一些水珠,人一下清醒了许多。

  “湿着头发吹风,小心第二天头痛。”

  师奈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递给他一条毛巾。

  宫承誉微微侧过头,在月光下看她。

  院子里灯火通明,哪怕深更半夜也不担心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

  “奈奈,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宫承誉忽然问她。

  师奈奈趴在栏杆上,用力想了想,居然没什么记忆。

  穿书过来前,爸妈早早离异,各自成家,她住在老房子里,除了每个月打电话要生活费,和父母再没有联系。

  穿过来后,原主在孤儿院倒是没受什么委屈,除了吃穿用度差点,院长并没有亏待她。

  反倒是去了豪门师家,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冷暴力和精神折磨我还要时不时面对歹徒的死亡威胁。

  总而言之,小时候的记忆对她可有可无,没什么值得怀恋的。

  宫承誉叹口气,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遗憾,“我曾经有一次陪爸爸去过孤儿院,正好是你在的那一家。你说,要是那时候见到你,会怎么样?”

  师奈奈挑挑眉,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豪门巨富总是喜欢去孤儿院捐款做善事,梳理慈善仁慈的形象,如果那时候遇到,原主会和宫承誉发生什么呢?

  宫承誉仿佛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师奈奈听,“答案是,什么都不会发生。几岁的我不会对几岁的你有什么异样情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缘份就躲不过,躲过了就不是缘份。”

  师奈奈点点头,的确如此。

  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才会开出有结果的花。

  早一步,晚一步,都是错过。

  宫承誉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说,“那今晚你是打算一人睡一边,还是搂在一起睡?”

  “欸?”

  这不是在说缘份吗,多么高雅的话题,怎么忽然就变成暧昧的同床问题了。

  宫承誉打横抱起人,轻笑道,“我说这话的用意就是要提醒你,珍惜眼前,不要纠结,浪费时间是可耻的,要及时行乐。”

  靠,大意了!

  直到回到床上,被这个花言巧语的混蛋压住时,师奈奈才后知后觉的领悟:

  千万不要轻信男人忽然和你聊人生聊回忆,都是假的,骗人的,他只不过是在拐弯抹角的馋你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