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在榕城管束颇多,能公开的仅有几家,背后无一不是有榕城纳税大户的影子,很多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算是默认这片灰色地带。

  都是圈子里玩惯了的人,见主角还没来,有的人等不及要上场人热身,叫嚣着下注。

  岑越辞已经有些疲惫,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周围人也不敢去吵他,给他留了一片清净。

  “我们玩一把。”不知何时齐彦走了过来,靠着沙发看向他,眼神里充满认真。

  “赌我不太擅长。”岑越辞直接拒绝,捏着眉心强打起精神,“我们之间最好不要见面。”

  这话让齐彦有些难堪,他捏紧了手机,不得不继续开口:“你以为我想见你?比一场,我赢了的话你必须把贺氏还给贺哥,输了的话……”他停顿一会,观察着周围没人注意他们交流,压低声音说道:“我手里贺氏3%的股票就是你的。”

  他眼里不甘和怨恨岑越辞看在眼里,他勾起嘴角,“我凭什么相信你。”以及什么叫把贺氏还给贺行舟?

  “相不相信都取决于你自己,我只是还贺哥的人情,3%股份是当年他答应与我合作时的条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老情人在一起,我留着干什么。”齐彦嘴角失落地神情不像是假的。

  对判断不了的事情,岑越辞选择跟着对方走。

  “暂且信你一次,赌一把时间太长,不如玩点其他的。”岑越辞提出建议,他实在没精力在牌桌上算来算去,只想快刀斩乱麻。

  “考虑到你残废的情况,玩飞镖,坐着也不影响准头?”齐彦突然提议道。

  岑越辞点点头,比什么他都无所谓,他并不打算遵守赌注,只是想看看齐彦到底要做什么。

  齐彦拍拍手,工作人员像是早有准备将道具拿了进来。

  陈安紧张上前:“彦哥,我,你……”面对心上人他一时紧张,吞吞吐吐也没将要不要请外援说出来,齐彦擅长艺术,除了投身自己的事业,圈子里从未见过他玩这些。

  徐立他们反而不好说什么,劝谁都不合适,默默站在一边给贺行舟通风报信。

  “这是在玩什么呢。”贺行舟推门而入,头发还乱七八糟翘起,他关上门,放慢语速:“来泰苑玩什么飞镖,赌牌吧。”

  “行舟,我已经答应了。”岑越辞语气温和态度坚定。

  “贺哥,这是我和他的比赛。”齐彦出声,贺行舟径直从齐彦身边走过,直接视他为无物,齐彦心中升起浓浓的不甘,他攥紧手,咬着牙看贺行舟带着笑对岑越辞关怀备至。

  陈安其实也建议换一种方式,只是看齐彦脸色不好,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贺行舟的劝说也没有用,岑越辞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当事人都已经确定,场外的观众也很快找好最佳观赏角度。

  工作人员布置完投射区后递给岑越辞一盒飞镖,岑越辞取出一支飞镖:“玩那种?”

  “不如玩HIGH SCORE。”有人比齐彦更快回答,陈安迫不及待推荐最简单的方式,他不了解岑越辞但了解齐彦,怕对方是一时冲动待会下不来台。

  贺行舟挑眉,他算是看出来陈安这小子对齐彦动了心思,齐彦当初与他合作,不管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对他都是雪中送炭,贺行舟也不愿让齐彦尴尬,正要附和。

  另一道看好戏的声音慢悠悠出现:“既然是比赛,难度太低也没意思,不如玩shoot out?”

  换完衣服的赛车手慢悠悠走了进来,见所有人都盯着他,双手一摊:“我只提个建议,至于用不用,与我无关。”说完耸耸肩走到酒水区端了杯红酒。

  齐彦摩挲着飞镖,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就玩shoot out!以7为一局,失误者自动下。”

  shoot out又称打飞碟,和其他规则不同,会限制时间,由机器指定一个分区,10s内投中指定分区得分,因此非常考验心理素质和手上的技术。

  岑越辞拄着拐杖起身,贺行舟替他挽起袖子,叼着根烟并未点燃,“虽然搞不明白你怎么突然下场跟齐彦比,但小心点,千万不要强撑着。”

  “我明白。”

  岑越辞脱下夹克,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答应和齐彦的比赛。

  shoot out采用减分制,每人都有20分,投中一次指定区域则减去一分,率先减分为0的获得胜利。以7局为一轮,没获胜者则积分低的人获胜。

  齐彦连着投掷第二、三枚飞镖,依旧稳当地落在指定区域,动作也非常专业。

  甚至让贺行舟都有些吃惊,齐彦在他印象中一直是温顺的形象,没想到还有这样具有攻击性的一面。

  连续投中四个指定区域齐彦依然非常稳当,坚定地望着机器选定的double2倍区,飞镖同样稳稳落在指定区域。

  陈安率先鼓掌叫好,齐彦给了他很大惊喜。

  齐彦挑衅地望向岑越辞,“还有两轮。”仿佛提前预见了胜利。

  “等你赢了在说吧。”岑越辞站在投射区外,对他的成绩依旧表现的平淡。

  齐彦冷哼一声,他看向坐着看戏地那人,露出个嘲讽的笑,继续扔出飞镖,记分员继续报着分数。

  连续两枚,都准确无误落在指定区域,这一局下来,齐彦一次也没失误过。

  在保持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齐彦风度翩翩将位置让了出来,岑越辞身体不好众所周知,他不信对方还能保持稳定水平。

  岑越辞拄着拐杖走到投掷线,他朝着齐彦扬了扬飞镖:“太久没碰过飞镖,我先试试手感?”

  “可以,我也不介意你多试一试。”齐彦表现得大方从容。

  岑越辞掂了掂飞镖重量,然后随意一掷,飞镖扎在黑色线圈里,周围顿时安静下来,陈安嘴角止不住上扬,然后拍手鼓掌。

  黑色区域连得分区都算不上,掌声无疑带着明晃晃的讽刺。

  徐立和阳礼都担忧得不行,贺行舟靠着墙壁,一脸淡定。

  陈安的嘲讽岑越辞直接忽视,他朝着记分员示意开始,后退两步,他一只手要撑着拐杖,动作便显得笨拙。

  “岑先生,减一分。”

  大概是找回感觉,岑越辞姿态有些随意,比起外面替他紧张的人,他反而更加松弛,瞄准指定区域连着几发也都稳稳落在位置上。

  下一轮指定区域在19分区,岑越辞甩了甩手腕,皱了皱眉头,飞镖不过40克,他才扔了5枚,手腕便感觉到酸痛。

  岑越辞皱眉时间很短,但贺行舟还是抓住了他眼里的烦躁,人也站直起来盯着岑越辞的动作。

  齐彦抿了一口酒,打量着贺行舟关心的眼神,那是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神情。

  他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腰上却突然多了一只手,那只手暧昧地揉捏着他的腰。

  齐彦下意识想要起身,被旁边那人紧紧箍住腰,“最好别动,齐彦,谁让你擅自改了计划。”

  他原计划是赌牌,牌桌更能看清一个人的性格和突发意外时的反应。

  “是你不遵守计划在先,就算是冒充赛车手,也瞒不了他们,徐立一直在观察你,恐怕你已经暴露了身份。”齐彦抗拒对方越来越放肆的动作,又不敢闹大,始终受限于对方。

  赛车手翘着二郎腿,不以为意:“知道又如何,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利益面前,谁还会记得赛车场的‘小事’。”

  “疯子。”齐彦咬着牙骂道,别人不明白,他对对方心里了解得一清二楚,对方那时候根本是想要搞出事故,贺行舟警觉加上技术好才避过一险。

  “疯子也好过你,看着两人浓情蜜意感觉如何,要不要再合作一次,我帮你把人弄到手。”

  “彦哥,你怎么了?”陈安的出声替他解了围,齐彦若无其事拉下衬衣,“没事,有点闷。”

  大概是觉得齐彦反应无趣,赛车手收回了手,开始认真观察着岑越辞。

  场上的岑越辞出手的动作不在平稳,众人都看在眼里。

  还差最后一枚,两人都扔中过二分区,就看这最后一枚的成绩了。

  岑越辞能感觉到右手在轻微颤抖,他掩饰得很好,心里明白右手无法继续,这场赌约输赢他不在意,但赛车手不得不让他重视。

  短短时间他脑海中冒出诸多猜测,又被强硬地压了下去,他思考一会决定冒险——换成左手投掷。

  赛车手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紧紧盯着岑越辞的动作。

  岑越辞在飞镖盒上敲了敲镖杆,脚尖向前,飞镖正中三分区,胜负已分。

  即使输了齐彦依然面带微笑坐在座位上喝酒,清秀脸上带点高深莫测,似乎对这一切非常满意。

  贺行舟率先走过去,驱赶那群起哄的朋友,拉着他的右手替他揉着手腕,“叫你别逞强,手受过伤?”

  他似乎从来没发现岑越辞右手有问题。

  岑越辞抽回手,低声道:“车祸后遗症,不能长时间使劲。”人多,岑越辞不欲多谈,贺行舟看他拄着拐杖费力,拉过他的手搭在肩膀上。

  赛车手此时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他对岑越辞很感兴趣,“岑先生,我对飞镖也有点研究,不知道愿不愿意赏脸玩一玩。”

  “不愿意。”贺行舟冷着脸拒绝,他心里后悔不该一开始答应和陈安比赛,浪费一下午时间。

  “岑先生呢?”他无视贺行舟,拦着两人的去路。

  岑越辞拧眉,思索片刻开口:“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一片,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疲态。

  “介绍一下,我是言擎,刚来到榕城不久,有任何冒犯岑总之处还请多见谅。”

  赛车手打断陈安的话,边说着边伸出手。

  言擎最近到榕城弄出的动作不小,在场的人虽没见过也听过他的消息,徐立证实心里的猜测,挂着得体的微笑上前伸手握住他的手。

  “原来是言少,幸会幸会。”

  徐立敷衍地接过话茬,“大家都会玩飞镖,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一起玩也图个热闹。”

  贺行舟和岑越辞肯定不会主动握手,徐立只有站出来善后。

  贺行舟早在来泰苑时已经确定他的身份,并不感到惊讶,以他的身份,也用不着对一个没有实权的少爷收敛脾气,带着岑越辞便要离开。

  言擎寸步不让,视线一直停在岑越辞身上,“我对岑总可谓是久仰大名,一直期待能有机会和您合作。”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亲昵。

  若不是知道两人是第一次见面,贺行舟几乎要以为两人是旧识。

  言擎契而不舍伸出手,岑越辞这回没有拒绝,也伸手与他握了握手,然而感觉却不太对——在即将分开时,言擎竟然用拇指捏了捏他的掌心,这个动作显然带着亵玩的意味,虽然细微,一旁的贺行舟却彻底黑了脸。

  他拿起桌上的湿巾拆开,仔细地擦拭着岑越辞的手。

  “言擎是吧,这里是榕城,不是江城。”言珩来了榕城都要遵守榕城的规则,何况是言擎。

  贺行舟这一番警告并没有让言擎有任何收敛,他笑得更加张扬:“贺总,规则就是要拿来打破的。”

  岑越辞听着两人呛声,在贺行舟要采取进一步动作时拦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