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也有其他目的,达尔夫内部如同温水煮青蛙,让贺行舟去加把火也不是坏事。有了危机才能看出一些问题。”岑越辞心里早有打算,他回国谈了所有的中层管理不是白谈的,几个人不经意透露的消息,让他怀疑了其中一个人,那个人职级不上不下,却在不少人心里有极深的印象。

  岑越辞看到资料时,有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贺行舟觊觎达尔夫也不是一天两天,如果这次不是他回来接手,恐怕已经栽了。

  贺行舟的野心在他面前很少掩饰,年少时贺行舟想要摆脱贺氏的影子自己创业,宁愿低声下气去拉项目也不愿意到贺氏,如今想要壮大贺氏也是意料之中。达尔夫也真让他找出了漏洞,埋下了这颗棋子。

  “岑总,你既然看穿了贺行舟还有这个想法早说啊,我也不至于提心吊胆防着他。”从岑越辞去了贺氏他就被叶成瑜骂的狗血淋头,天天防着贺行舟搞出点什么,都快神经衰弱了。

  结果当事人稳稳地看着贺行舟情深意切,早就知道了。

  叶戈不是很懂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他来的时候被叶成瑜耳提面命一定要严防死守不让两人感情死灰复燃,当然叶戈自知自家老板纯粹保护欲过剩,只是保护着岑越辞的安全,但两人之间的感情他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里面还有着这么多内情。

  岑越辞放下车窗,新鲜空气灌进来,他捂着胸口咳嗽一声,“他想靠近看一潭湖水,我就让他看看。让阿明收好带回来的东西,你也注意点不要暴露我的事,这段时间贺行舟一定会跟在我身边,随时调整他的计划。”

  他冷淡吩咐完,继而关上车窗。

  叶戈只能竖起大拇指:“我终于明白达特利那些人为什么那么害怕你了。”叶戈还记得他陪叶成瑜去参加晚宴时那些人听到岑越辞调任消息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岑越辞拢了拢围巾,淡淡说道:“医院是他投资的,医生又不是他的人。”医院里的医生就没有不崇拜关涵的,关涵三两句话拉拢医生,不经意间掉了录音设备在医生身上谁也想不到。

  贺行舟的算计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有了这份对他的算计,贺行舟势必会对他含有愧疚,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容易得多。

  岑越辞侧头看了眼后面的车,手指触碰到拐杖时,看到上面贴着的卡通贴纸,是中午外卖里装着的,被他随意贴在了上面,想到外卖又想到两人在山庄的时光,岑越辞掩下心中的复杂。

  如今他也说不出对贺行舟有几分爱意恨意,两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也束手无策,或许等他解开疑惑才会有答案吧。

  贺氏总部位置离岑越辞所住的地方距离差不多半小时路程,贺行舟眼看着车就要驶入别墅区的位置开始着急,让司机加速并排行驶。

  岑越辞手机铃声很快响起。

  “不介意收留我一段时间吧。”带着帽子和墨镜的贺行舟从车窗里朝着他比划手势,顺着他的动作,岑越辞在路旁指示牌下看到了监控。

  意识到贺行舟不想被拍到,岑越辞示意叶戈加速,他将手机放在耳边,慢悠悠开口:“随便挑一处房产也比我那繁华,演戏是不是演得有些过了。”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我那些地方早就不是秘密。你看,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呢,又想挽回我们的感情,还有什么比住在一起更方便的。”贺行舟毫不掩饰他的目的,他摸清了岑越辞性格,不挑明说岑越辞会直接忽视,虽然挑明了也不见得他会直面。

  岑越辞的回答也没出乎他意料,“也许权责明确的合作关系更加适合我们。”

  贺行舟从善如流:“只要你肯大发善心收留我,我免费给你当厨师行吧,你提供屋子,我付出厨艺,很公平的条件。”他翘着腿,暗示意味十足:“当然,我也不介意免费提供点其他服务当暂住费用。”

  岑越辞挑挑眉,笑着把电话挂断,他正愁贺行舟不来缠着他,对方的举动让他省了不少心。

  如今的贺行舟对他的吸引力岑越辞也无法否认,就看这份吸引力能够持续多久,能不能积累到让他改变主意。

  经过商场手段洗礼,理智如他很难回到当年的心境,贺行舟也一样,他们俩已经有了质的变化,只是双方都没察觉到。

  两辆车几乎同时驶入车库,叶戈从另一侧电梯先上去。岑越辞倚在柱子边等贺行舟,贺行舟吩咐司机离开后摘下帽子和墨镜走向岑越辞。

  “怎么等在这里。”贺行舟左右看看,寻找最近的电梯,自然而然上前扶着岑越辞,“累了。”岑越辞眉目间的疲惫显而易见。

  岑越辞点点头,“想走一走。”挺拔的姿势有些难以支撑,他习惯每天都要走一走当作复健,电梯离他们并不远,贺行舟配合着岑越辞的步子慢吞吞走过去。

  “我突然过来没生气?”车库里很安静,贺行舟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岑越辞走得缓慢,他的右腿才好一些,走起来十分吃力,说话也有些中气不足,“互惠互利,我生什么气。”

  贺行舟笑了笑,没在说下去,等岑越辞走到电梯里,额头上满头汗。

  为了方便岑越辞,电梯里一直放着轮椅,贺行舟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推着轮椅到他身边:“先坐一会,关涵说你的腿还需要复建,你一忙肯定不愿意去医院,晚上我替你按按。”

  贺行舟没意识到他话说的多么自然,仿佛顺口,岑越辞坐在轮椅上皱了皱眉,最终什么都没说。

  贺行舟视线瞄到墙上的钟表,“我知道,我知道,都快九点了,我陪你去吃饭。”赶忙催促着岑越辞下楼吃饭,有他在岑越辞必须按时用餐。

  岑越辞推开他的手,“贺行舟,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用把我当小孩。”他受不了贺行舟这幅体贴模样,会让他有种违和感。

  “是是是,岑总哪会跟小孩一样。”贺行舟敷衍道,推着他进入电梯到一楼。

  家里的阿姨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汤,招呼着两人吃饭,叶戈已经告诉了别墅里的人会迎来一位客人,阿姨也准备了两副碗筷。

  贺行舟一屁股坐下,瘫在椅子上,呼吸间是饭菜的香味,不经感叹:”医院里的饭菜我都快吃吐了。”

  “王阿姨手艺不错,你尝尝。”岑越辞早已饿过了,看着饭菜没什么胃口,挑挑拣拣吃了些便放下筷子。

  贺行舟虽然饿了,也没忘关注他,看他停下筷子立刻舀了一碗汤递到他面前。

  “在公司吃了些,吃不下了。”

  贺行舟胡乱嚼了几口咽下食物,清了清嗓子:“行吧,关涵时刻等着我的电话,他说过你必须按时按量吃饭,你想让我看着你还是让关涵派叶戈来监督你。”

  岑越辞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语,低下头小口小口喝着汤。

  贺行舟内心得意,他已经掌握了一些杀手锏,比如关涵。

  两人吃完饭,岑越辞先去洗漱,贺行舟在门边打着担心浴室太闷的借口想一起,被岑越辞赶出来后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等听见里面水声他才放下手机,岑越辞卧室无疑很大,床边放着医院里的设备,在靠窗的地方还摆着一架钢琴。

  贺行舟瞄了眼浴室,走到榻榻米旁坐下,榻榻米上搭着件棕色大衣和领带,应该是早上走的太急没收拾。

  而旁边是小型的书架,最上面的书页上卡着几枚褐色书签卡,看得出来是岑越辞常翻阅的书,贺行舟抽出来随意翻了两页又塞了进去。

  书架下方是两个抽屉,抽屉上还套着黑色发圈。

  岑越辞头发偶尔也会扎起来,留下一些碎发在耳侧,看起来像个洒脱随性的艺术家。

  贺行舟取下发圈,看到上面颜色堪称辣眼睛的小熊,他想了想应该是岑易然留下的,岑越辞应该不会有这么可怕的审美。

  发圈被他套回原位,在触碰到抽屉时他转头看了一眼浴室,确认岑越辞短时间内不会出来才放心打开抽屉。

  他盯着抽屉里的东西,手指捏住抽屉边,深呼吸几次才下定决心,拿出最里面的纸质文件袋,贺行舟试图打开发现里面贴有粘贴条。

  他思索一会取下腕表,按住表带扣上的按键,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薄片出现在两指间,贺行舟屏住呼吸,极有耐心地拨开粘贴条。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水声,贺行舟扭头看向浴室,确认门已关好,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资料。

  映入眼帘的便是遗体捐献意向书,读懂上面的信息花了他一些时间,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小了下去,贺行舟不敢耽误,继续翻着其他资料,终于发现他要找的资料——达尔夫在江城至榕城的所有项目复检结果确认报告,他找到想要的项目打算拍照,又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将资料快速过一遍后迅速将东西复原装了回去,最后拿出书架里多余的粘贴条重新贴了上去。

  将抽屉复原后,他抖了抖手腕摁住腕表,将薄片转了回去,然后重新瘫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放着几本商业周刊,看封面是最新的。

  贺行舟勾了本离得最近的书,封面上的几行大字看得他眉毛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