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渡很清楚的知道这些,他也不会信对方的话, 只是这些依旧会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让他不受控制的回想他和江倾之间的往事。

  他试图在曾经相处的点滴中寻找江倾爱他的蛛丝马迹。

  只是一回想, 他好像有些找不出来。

  从一开始的相遇, 再到后来的重逢。

  江倾总是那么巧的, 会出现在他身边。

  巧到都不能算是巧合,而是刻意。

  江倾太聪明了,聪明到没有人知道他真正在想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贺知渡全都不知道。

  贺知渡一直没有睡着, 拿出手机,查了查江倾近些年拍摄的作品, 从第一部 开始,一部一部,逐集逐集的看下去。

  江倾出道演出的第一部 作品就很优秀, 优秀到一切都像是那么容易, 他像是活在戏里的人, 每一丝情感都和人物融在一起。

  之后每一部作品的状态, 都只会更好, 无论角色的性格反差有多大, 他演什么, 就是什么,看不到其余角色残留的影子。

  他从来没有失误。

  哪怕是录制综艺,也近乎完美,挑不出半丝错。

  这样的人真的会对外人动心吗?

  不知何时,贺知渡切回了对话框,他看着江倾最后给他发的那个表情包,忽然就觉得有点讽刺。

  他讽刺自己还是这么轻易的就落入了洛时的陷阱,也讽刺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

  窗外的晨曦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贺知渡才发现他又熬一整夜。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关掉手机,索性起了床。

  他也不知道他要求证什么。

  总之,他来到了楼上,站在门前停了一秒。

  尝试着按下一串数字。

  860201

  门开了 。

  江倾以前开锁从来没有避过他,他没有刻意看,只是偶然间扫过一眼,就记住了。

  没想到还真有一天能用上。

  他刚走进去,丑丑就从猫爬架上爬了下去,小短腿快步的走到了他腿边,殷勤般蹭了蹭。

  江倾的房子很整洁,盛放猫粮的碗还剩一大半,猫砂盆也没有异味,应该是每天都有人过来打理。

  贺知渡没有管小猫,径直往书房走去。

  书房的书并不多,只有一些关于医学的资料,应该是近期上课需要用到的。

  贺知渡不知道他要找什么,他也并没有什么目的性,就是这样盲目的翻,从书房翻到了客厅,一切关于江倾的生活细节都看了一遍。

  只是依旧没有找到什么可用的信息。

  这儿就像是一个装修精致的样板间,看不出主人的生活痕迹。

  最后,贺知渡在卧室看到了一个保险柜,保险柜的位置很隐蔽,放在了衣柜的隔层里,如果不是刻意翻找,很难会看到这个。

  保险柜的锁依旧是密码锁。

  四位数。

  贺知渡想了想,按下了门锁的后面四位数。

  0201。

  保险柜开了。

  这个数字到底是什么意义。

  在背后又代表什么。

  这一点很让人费解。

  保险柜打开后,贺知渡看了眼里面摆放的东西,是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江倾和另一个男人。

  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在医院,另外那个男人是一个医生。

  照片上的江倾看着很小,可能10多岁,他坐在一张沙发上,身上带着伤,满脸不爽,像是个刺儿头。

  只是他又很乖,很乖的让另一个男人拿着棉签和碘伏擦拭伤口,一动也不动。

  这是贺知渡从未看过的江倾。

  无论是年龄,还是状态,又或是别的一些什么。

  贺知渡把照片放回了保险柜。

  放回后又拿了出来,重新仔仔细细的端详。

  江倾最爱看着他的眼睛笑。

  笑得灿若星辰,宛如星光。

  贺知渡曾以为这是一种迷恋。

  只是现在又不太确定那是什么了。

  因为他和照片上的男人的眉眼。

  有那么五分的相似。

  -

  “出去走一走?”

  苏亭之刚走进来,就看到江倾对着手机发呆。

  江倾刷新了一遍页面,抬头看了眼苏亭之,道:“不想出门。”

  “调养身体就是要多运动,你一直这样躺着也不行,发愁不如出去走一走。”

  江倾放下手机,道:“谁说我发愁了?”

  “你就差没在头上挂一个“老子很烦,勿扰”的牌牌了,我又不瞎,当然能够看出来。”苏亭之坐到了他身边,拿起一旁的苹果削了几削,削好后递了过去,“说说呗,为什么烦。”

  江倾叹了口气:“贺医生已经一天没有回我消息了,之前明明都和他好了,要他改改这个不回消息的坏习惯,结果就坚持了一下午。”

  “你这么在意?”

  江倾没有接过苹果,苏亭之收回手,在苹果上咬了一口。

  “秒回消息是人与人之间的基本礼仪好不好?”

  苏亭之看了他一眼,道:“真不相信这话是从你江倾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会不会是还没醒?”江倾说,“但现在已经下午了,不会睡这么久吧?”

  “可我对他挺好的。”江倾说。

  “你对我也挺好的,但是这种好你能归结于爱吗?”

  “那不一样。”江倾说,“你和我是亲情,而贺医生和我……”

  “那不就得了。”苏亭之说,“小倾,承认爱一个人并没有那么难,和人相守没那么难,不是所有相爱的人结局都那么差。”

  “小舅。”江倾说,“出去走走吧。”

  雨停了,窗外的空气清新了许多。

  虽然现在并不是春夏,但室外的树木依旧繁盛,雨水和泥土的味道交杂在了一起,很好闻。

  江倾的伤不算重,但有拉上到腿部神经,走起路来有些费劲,他便犯懒的备了个轮椅,让苏亭之推着他出来。

  坐在轮椅上吹了会凉风,他的心情忽然宁静了不少。

  他看着远边的绿叶,低声说:“小舅,我一直以来的观念都好像是错误的。”

  “嗯?”

  “我妈以前教我演戏,教我看人,教我逢场作戏。”江倾说,“在什么场合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和人相处,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怎样最快的得到别人的喜欢和信任,这些她都教过我。”

  “好像对她来说,她是永远的生活在名利场中,所以她也希望我永远的这样活着。”江倾说,“虚情假意的活着。”

  “你明明知道她是错误的。”苏亭之说。

  “是啊我明明知道,但是我又没办法去反驳她,因为她确实优秀耀眼,令人敬畏。”江倾说,“我这么恨她,可现在不还是走了她最想要我走的那条路吗?”

  苏亭之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我以前没喜欢过别人,也从没想过我会真的喜欢上别人,还是个男人。”江倾说,“他自我又狂妄,想做什么从来不会顾忌别人的眼神,这样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的因素……”

  “我居然让他存在了。”

  “你最后的目的不就是见你妈一面吗?”苏亭之说,“小倾,你现在已经很优秀了,比起当年的她,要优秀万倍,你做到了这个地步她都没有出现,那你再往后做更多,也只是徒劳。”

  江倾突然有些迷茫的看向苏亭之。

  “所以。”苏亭之突然笑了笑,像是雪后的初枝,整张脸都生动了些,“你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

  “你是指?”

  “苏锦最在意的东西有三样,一个是她的爱情,一个是她的事业,还有一个就是你和你的事业。”苏亭之说,“爱情和事业都没了,只能在你身上找心理依托,你越优秀,她会越满足,只是不知道这个临界点是什么,但若是你毁掉这个满足呢?”

  “毁掉……”江倾沉默了片刻,“所以这次要寄我和贺医生的亲密床照给她吗?”

  苏亭之:?

  “啊?”他说,“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我发床照给她,是不是有威胁她的成分在?”江倾说,“她不回来,我就发表,咱谁都玩完。”

  “……你这只是把把柄递到她手上,谁知道她真的在不在意这些。”

  “哦。”

  “我的意思是说。”苏亭之继续道,“他存在又怎么样,你爱他又怎么样,这些并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说直接点,关你妈屁事。”

  “你这样听起来像是在骂我。”

  “这么明显吗?”苏亭之说,“我就是在骂你。”

  “那我谢谢你。”江倾说,“你骂的真好。”

  “如果真的谢谢那就好好调养身体,出院后好好和他谈一谈,这次我准许你只住一星期。”

  “明天出院不行吗?”

  “不行。”

  “三天?”

  “不行。”

  “五天?”

  “再讨价还价就住一个月。”苏亭之说,“你是被车撞坏了脑子吗?”

  江倾叹了口气,看向一旁,没再和他争论。

  反正争也争不过。

  不如不争。

  后院并不是全封闭式的围墙,而是砌的那种欧式的铁栏,能够透过铁网看向外面。

  江倾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视着,忽然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围栏的远方有一个背影。

  像是贺知渡。

  可贺知渡昨天刚走,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是他眼花吗?

  等等等等。

  万一呢?

  江倾的心跳忽然加速,他没有去想太多理所当然,只是此刻觉得惊喜又开心。

  他甚至是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什么话也没说,迅速的朝那个背影的方向走去。

  苏亭之没拦住他。

  后院有一个小门,可以径直的通向门外。

  江倾追上了那个背影,离得越近,心跳就越快,最后他站到了那人面前,拍了拍那人的肩,眼里满是笑意,叫对方的名字说:“贺医生!”

  那人转过头,确实是贺知渡。

  只是……

  看到他的那刻,江倾的笑意收敛了些,因为现在的贺知渡,比平时的状态要差一万倍。

  他依旧很白,只是比平时的苍白还要灰败上几分,眼里满是红血丝,像是三天没睡,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端的状态里。

  像是茫然,又像是疑惑,更像是慢无所依。

  随便一件什么事,都能随时击倒他。

  贺知渡歪头,仿佛是停下思考他说的话,片刻后才说:“休息了。”

  “真的吗?”

  贺知渡看着他,又顿了顿,朝医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你在他这出来追我合适吗?”

  “什么?”

  贺知渡没说话,收回目光,埋下了头:“没什么。”

  “我很高兴你来看我,但……”

  贺知渡没让江倾说完后面的话,向前走了一步抱住了他,还把他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上,低声说:“带我去睡觉好不好,我困了。”

  “好。”

  江倾摸了摸贺知渡的口袋,发现他除去手机之外什么都没带,他也只穿着一身病号服,现在绕回去拿身份证太麻烦,他便把贺知渡带到了苏亭之在附近买的小公寓里。

  这个公寓是他送给苏亭之的礼物,两室一厅,除去主卧之外,还有一间客房。

  逢年过节来的时候,他会住在这间客房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客房也是专属于他的房间。

  开门时,贺知渡站在他身后,眸子又沉了一分。

  一进门,江倾没说太多,径直把贺知渡带到了那间客房里,客房的床单被罩很新,像是刚换不久。

  “这儿是我小舅的公寓,他平时工作忙,一般不会过来。”江倾说,“你安心睡。”

  贺知渡坐到了床上,沉默的看着他。

  江倾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挂断了一个,不久后又来了一个,他便只能接通,说:“小舅。”

  “你怎么突然走了?”苏亭之问,“检查时间马上就到了。”

  江倾还没说话,贺知渡就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别走。”

  “快点回来,别耽搁了检查。”苏亭之在电话对面催促道。

  贺知渡全都听在了耳里,他放开了江倾的手,没再说什么。

  江倾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关掉音量把手机扔到了一旁,低声说:“贺医生,你到底怎么了?”

  贺知渡看着他,摇了摇头,脱掉外套躺进了被窝里:“我困。”

  江倾也没多说,坐在床的旁边看着他,只是他看了好久,贺知渡的呼吸依旧一轻一重,很不稳定,并没有真正的睡着。

  他别无他法,也脱掉外套钻进了被窝里,双手环住了他。

  贺知渡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底的红血丝更甚,声音都带着疲惫,咬字又重又轻浮,他说:“江倾,你在这也敢爬上我的床?”

  作者有话说:

  前阵子熬夜熬伤了,状态很差,五一回家坐车又坐了好久,呜呜我又多欠一点了QAQ

  这章发小红包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