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角色的负责态度,裴洺先后找了制片人和叶导谈了剧本删减的问题,但结果却不是很乐观——叶导的态度十分无赖,恨不得把男四删成千人踩万人骂才好,根本不愿意给他把删掉的戏加回来。

  制片人叫虞献南,他强硬地给裴洺加回了几个戏份,但因为叶导是拉了投资的,总制片人那边的资金受投资方掣肘而有所限制,加上骆望霖气量小,背地里和叶导沆瀣一气,拼命贬低男四来烘托男三。

  裴洺演了几天,感觉自己快要升天了。

  然而这天他到剧组拍下午戏的时候,发现今天剧组门口多了好几辆黑色的商务车,整个剧组静悄悄的,似乎里面来头很大的样子。

  裴洺好奇地走进去一看,只见好几个人围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男子低头在读桌上的剧本,一个剧组助理替他打着灯。

  这轮廓不像男一啊?

  裴洺探头探脑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企图越过门口的人群去看那人是谁,恰好对方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了半张俊朗的侧脸。

  殷殷殷殷殷述!

  哐当!裴洺一脚没站稳,在众目睽睽下一个狗啃泥摔进休息间,趴在了殷述面前三米处。

  完了,脸丢大了,裴洺欲哭无泪,他怎么老管不住自己这腿!

  殷述听到声响朝门口瞧了一眼,随即站起来不紧不缓地走到他面前,弯腰微笑:“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裴洺窘得只想原地消失,他一骨碌站起来拍拍裤腿就想跑,谁知被殷述一把揪住了衣领:“你过来。”

  围观众人的目光瞬间兴奋八卦起来,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内涵。

  坐到桌边,裴洺这才发现骆望霖和叶导都在,骆望霖脸色极其难看,他本就皮肤不好满是痘印,脸色再一黑就更没法看了,怎样看都看不出电视上滤镜和修颜过后奶油小生的样子。

  “这个场景怎么改成这样了?”殷述指着剧本的一处说道:“男四放下一切尊严求男三家借钱救救自己的父亲,此时的男四应该已经被磋磨得不再天真和桀骜不驯,原著里也有相应的转变,怎么剧本里是借不到钱就恼羞成怒朝路人撒火?”

  叶导解释道:“编剧这么改也有一定的道理,改编和原著终究是有区别······”

  叶导摸摸鼻子:“就是改编嘛,前年大爆的那个古装剧其实和原著出入也很大的呀,原著女主太不争了,如果不改强势点没有观众喜欢看······”

  “这不是一回事吧。”殷述啪地合上剧本,指了指裴洺:“这个伦理剧不是爽剧,改编是为了更好的呈现,没有必要的改动为什么要改?还是说你觉得裴洺不能胜任?”

  骆望霖讪讪道:“我还不知道裴洺内心这么有点自卑,也不知道您在和谁斗气,合作的基础都在在于能否在一起才能有发展的形式吧,大家只是在确认这点。”

  殷述毫不留情地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这样的理解与表达能力真的能诠释剧本?”

  不远处的男二一不小心笑出了声,他忍这个骆望霖很久了,这人不仅业务能力很一般,自我感觉还挺良好,最烦人的是解读角色心理和内心分析的时候,就如刚才和殷述说话时一样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硬把男三的戏份加得和男二一样多!

  骆望霖脸色尴尬地道:“您没一次跟我搭过戏,也不在乎了解我什么,‘诠释剧本’这些都其实都没什么意思,看中都不过是这些形式,比过谁,而不是它们的扮演者。”

  裴洺可以勉强从他的关键词里联系上下文猜出他的意思,但殷述明显懒得猜,他站起来对叶导说道:“初始剧本还不错,我可以演男一号,但我有要求,那就是必须严格按照最初的改编剧本来演,”说着把自己手里那份拍到桌上:“这一版,我不演。”

  四下的工作人员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叶导脸涨得通红,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憋屈了,原定的男一号因为在前几天全网大地震的名单内而不幸身陷桃色绯闻被坐实劈腿,剧组见事态没有好转便在考虑换男一的事情,所幸男一拍了没两集,进新成员是跟得上的,后来听说殷述愿意接,简直乐坏了总制片,忙不迭就想把人签下来。

  结果现在殷述要换剧本。

  他还不能不答应,甚至得陪着笑脸答应。

  否则怎么办?难道告诉总制片殷述不演了,原因是自己坚决不答应用初始剧本?总制片虽然平时不怎么管事,但万一捅出去又有虞献南帮腔,要是突发奇想想看一眼现在的剧本,自己不得倒大霉?

  ——三版剧本有自己私心和受贿的水分在里面。

  于是所有参演人员手里的剧本当天下午就被火速换成了最初的第一版剧本,裴洺的戏份回来了,骆望霖多一个镜头都没加上。

  裴洺为了对他的殷爸爸表示感谢,当天晚上便烧了一桌满汉全席并且表示愿意做牛做马报答爸爸。

  “那好吧。”殷述勉为其难地说:“给你这个机会。”

  裴洺恍惚了:“???”

  我就是客气客气,还真有?

  殷述夹起一块色泽完美到呈现酱石红的红烧猪蹄,微笑:“事不宜迟,报答趁早,吃完饭我们就出发吧。”

  裴洺:“······”

  于是吃完饭的裴洺被殷述一脚油门带到了影视城。

  袁杭凯,戚霄已经在等着了,还有另外一男一女他不认识的人,看外表显然也是殷述的下属,四个人四四方方站在东南西北四个角上。

  “到中间去站着。”殷述拍拍他的屁股。

  裴洺不明所以地走到了四人中间站定。

  袁杭凯啧啧感叹:“你俩真是一个舍得死一个舍得埋呀。”

  裴洺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戚霄说道:“今晚是僵尸杀人后的第七天,他的皮肉快要绷不住了,一定急着寻找合适的人来吃,你身上阴气极重,对他来说好像夏天的冰饮料,我们准备用你引他出来。”

  裴洺一个趔趄:“我他妈是个倒霉蛋,不是敢死队!”

  殷述笑道:“他们四个维持阵法,我会保护你。”

  谁不知道你站那是为了抓僵尸啊!

  裴洺转而朝他怒道:“我活着影响你了是吧!我就知道凡是上着赶着的都没好事!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我错哪儿了!我又呼吸了???”

  殷述笑着打了个响指,小卓应声从他裤子口袋里飘出来打了个哈欠:“怎么啦?哇啊啊啊啊怎么这么多人啊救命啊啊啊啊!!!”

  殷述:“闭嘴。”

  小卓:“好的。”

  裴洺:“······”

  今晚是十五,月亮圆润如玉盘,清辉淡淡洒向人间,在影视城仿古的建筑顶端投下一片银色,随着时间渐渐移向子时,清冷的月色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惨淡,整个影视城静谧得诡异,高耸的阁楼间隙偶尔闪过怪异的红光,剧组搁置在空地上的起重机和威亚设备不时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像是一个个随时会活过来的怪物,令人毛骨悚然。

  一只乌鸦飞过云端。

  袁杭凯与戚霄他们四个人死死守着阵法,严阵以待。

  这是一个捕猎的阵法,阵法效果会十倍放大阵眼“血食”的气息,若是用通俗的说法来解释,那么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通风扇,把裴洺身上谁都想咬一口的阴气疯狂扇出去,引得饥渴无比的僵尸寻味而来。

  裴洺坐在四人中间,听着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地上自己的影子随着月亮越升越高而逐渐变短——子时快到了。

  忽然,远处传来沉沉地咚一声,仿佛什么重物被推倒在地!

  所有人瞬间神经紧绷,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卓也站了起来,缓缓从亭子飘到那头的屋顶。

  裴洺紧张地伸长脖子往那头看,正想问问飘回来的小卓看见了什么,不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裴洺第一反应是殷述,不疑有他地回头,谁知回到一半感受了一股极重的煞气,顿时僵住了脖颈,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千千千千千年僵尸!!!

  他什么时候来的?!

  “往左转身!”千钧一发之际殷述的声音传入耳膜,裴洺当即往左手边猛一转身,刚转过来就看见自己和千年僵尸擦肩而过,对方一口咬在自己刚才呆的位子上!

  “妈呀!”裴洺吓得嗷嗷大叫:“殷爸爸!”

  “你到底叫妈还是爸?”殷述甩手飞出一张朱砂符纸,符纸上的花纹比裴洺之前看到的都要复杂,一接触到僵尸就忽地冒出一大股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