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野狗徘徊之城【完结】>第39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28

  说起钟婶,就不得不提起另一个名字:王升华。

  三十几年前这是一个曾在久安也算是家喻户晓的名字。时间若回到当时,钟婶也要称呼她一声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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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前从来没觉得宿舍走廊有这么长、这么曲折,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刺入血管里的镇定剂开始生效,让她浑身无力、呼吸困难,连像样的叫喊都发不出来。脚下一软,她跌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她只好爬,拼命往前爬。

  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啪嗒,啪嗒”,是低跟薄底女鞋与冷硬的瓷砖碰撞发出的声响。那声响像催促,又像嘲笑。然后踩住了她的裙角。

  “王老师,地上凉吗?我可是跪了一夜呢,膝盖好痛啊。”

  她没有回答,也回答不出。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她刚风风光光地结束女德课宣讲,在宴席上跟市政厅领导和赞助人汇报完教学成果,带着更大的一笔投资回到了妇德院,明天就出国治病了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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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升华今年六十,早年丧夫后一直守寡,膝下无子。常年一身素色旗袍领绣花长裙,染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面目温柔且笑容和蔼,讲话轻声细语,让她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年轻许多。毕业后曾做过一阵子老师,后来进民政厅妇女部门做教育专员,一做就做了四十年,最近因为开办广受欢迎的女性讲堂而被尊称为“王教授”。

  重拾教鞭站上讲台,王升华在民政厅支持下创立“妇女德育学院”,简称妇德院。特批一间三层办公楼做教学基地,如今正式挂牌办学已经五年有余。

  妇德院专门收容误入歧途、需要改邪归正的女性,教导女性传统文化、女子道德、礼仪、生活规范、日常劳作。对付这些叛逆不听话、整天想着逃跑的女孩子,王升华自有一套独创的矫正方法:抄经、冥思、镇静、罚跪、锥刺、鞭笞、电击,改造效果十分显著。

  有不少家庭不惜重金,千里迢迢将自己的女儿、妻子、儿媳、姐妹送进来接受矫正,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理由则多种多样但似乎又殊途同归:不愿生小孩、生不出儿子、衣着暴露、交友不慎、所选出路同父母意见不一致、想要离婚等等。只要家人有意向,打招生办电话介绍情况并准备好费用,妇德院就会派人帮忙把矫正对象带回学院,入学后统一封闭式管理,家属探望要经过王升华允许。

  不少学员经过矫正后回归家庭,该生小孩生小孩、该结婚结婚,让王升华与她的妇德院名声水涨船高。更同福利院合作开办幼教公益班,宣传“女性德育要从小做起”,对无父无母的女孩免费授课并介绍领养家庭。

  有商界人士为此特意请书法大师写了一副“女子有福”的牌匾赠给妇德院,现在就挂在一楼入口的大门上。

  王升华因此而相当忙碌,教学、开讲座、接见领导视察、记者采访,成了久安的红人。只是忙多了身体不好,近年来每况愈下,有些学院事务不得不交给干女儿怡文处理。

  这个怡文可不是一般女孩,某种程度上比王升华还更适合妇德院教学。

  在成为她的干女儿之前,怡文曾经也是妇德院学员。因为“违反孝道”而被父亲送来矫正,还是妇德院知名的刺头儿,在王升华的感化下短短四个月便洗心革面,回去不仅跟父亲安排的对象结了婚,还很快就有了孩子。只可惜孩子没保住,她犯了脾气,夫家便又将她送回妇德院。

  听说自己已经没了生育能力,怡文这才后悔莫及,拜倒在王升华脚下痛哭失声,决心在妇德院彻底重新做人。这一年来表现积极,不但自己进步,还帮助其他学员改造成功。

  只是生不出孩子的她也没办法回去夫家,便留下来给妇德院打工。对王升华忠心耿耿,甚至在一次恶性报复事件里帮王升华拼死挡下一刀,导致背上留下不小的伤疤不说,差点因为感染没了命。

  从此怡文就被王升华收做了干女儿,成为妇德院名副其实的二把手。别看怡文年轻也没上过大学,脑子却十分聪明,心思也细腻谨慎,全部学员的资料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谁哪天干了什么说了什么都逃不过她的耳目。若是有人胆敢不听话、对她干妈不敬,那她比王升华还要生气,没几个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这反而让妇德院的教学效果和王升华本人的口碑越发好了起来。

  如果不是近两个月病情严重,医生勒令王升华一定要治疗休养,她马上就要开始给分院选地址了。所以今天的宣讲结束后,她得赶紧把怡文介绍给重要的领导和赞助人,不能让妇德院的运转在自己休养时出纰漏。

  至于到底投资了哪些项目花了哪些钱,就只有妇德院与投资人才清楚。

  换言之,这家基金会是久安某些老板重要而私密的资金清洗和运营中转站。

  “干妈,咱们该出发了。”怡文来敲门,车已经准备好接她们去矿业文化礼堂。王升华今天在那里有最后一堂女德课,然后就要出发去国外著名的医院治疗。

  她原本是想要留在久安的,但怡文信不过本地的医疗资源,费劲心力帮她联系了外国的专家,打算全面检查后再制定治疗方案。

  经过思过室,王升华看有人跪着,顺口问道:“知道错了吗?”里面的人是位医学博士,因为不同意父母的工作安排被送来,性子十分强硬,相当不好管教。

  女博士点点头,小声说:“错了。”

  但怡文并不满意,将惩罚延长了一个小时,还要打扫所有的卫生间。

  上了车,怡文细心地将薄毯盖在王升华膝盖上:“干妈,咱们不能把妇德院暂时关几天吗?我不陪着您不放心啊。”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她佯装嗔怪,“那些老板哪一个不是爱钻空子、坏点子又多的?我身体不好这件事谁都不能说,就说我出去考察投资项目,一点儿风声都不能透漏,知道吗?”

  怡文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也勉强答应了。

  到了文化礼堂,观众席已经座无虚席。王升华款款登上讲台,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还未发一言台下就已经掌声雷动。等掌声渐渐平息,她才缓缓开口,让温和轻柔的嗓音通过扬声器传播到整个礼堂空间。

  “我们常说天为阳,地为阴;男子是天,强壮,有力,能为女子遮风挡雨;而女子柔弱,温存,包容,是男子的避风港湾。只有男女互补,家庭才会稳固,世道才会平安。”

  “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几千年来的传统,这句话教给我们:女子,要站在男人的背后,给自己的父亲、丈夫、兄长、儿子以无条件的支持。女人若是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女儿、合格的妻子、姐妹和母亲,那怎么还能称之为女人呢?”

  “孕育生命,是上天赋予女子的光荣任务。成为母亲,女子的人生才有更高的价值。”

  “我们要知道,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就,就是成就一个成功的男人!”

  掌声再度响起,从礼堂上一直延续到讲演后的宴席。

  宴席一向安排在保密极好的久安饭店高层包房里,半年一次,算是王升华对各位投资人的汇报。怡文一边给各位老板和民政厅领导斟酒,低垂的眉眼里净是中年男人常见的灰黑色夹克衫、扣子几乎要被崩开的椭圆腹部,和偶尔摸在自己身上满是褶皱的手,一边听他们对她干妈赞不绝口。

  “王教授创办妇德院,真是做了一件造福社会的好事啊,如今结婚和生育率直线下降,离婚率却直线升高,说到底就是不正经的女孩太多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女人嘛,不结婚生子、传宗接代,那还要女人干什么?现在的小姑娘把咱们的老传统都忘光了,王教授应当把这女德课堂开到全国去!”

  “对对对,而且要从娃娃抓起,建议女德课推广到中小学,再大就来不及了。”

  怡文把酒瓶放在桌上,回到王升华身边,跟着干妈一起端起酒杯,听她说道:“我们妇德院在久安市政厅领导的支持下创立,又得到在座各位慈善企业家们的大力支持,目的就是让女性回归传统、回归家庭。五年了,我们改造成功的女学员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家庭信任我们,将女儿、姐妹、妻子送进来深度学习。将来,我们将为社会输送更多优秀的女性,”她轻柔地抬手探向身边的几位男士,“当然,也会送到您、您、和您的身边。”

  意义不明但欢快地笑声将宽阔的包房里填满,王升华温柔又尖细的嗓音说:“所以我不在国内的这些日子,也请大家多多照顾我们妇德院,照顾我们怡文。”她把怡文搂在身边,“来,我让怡文敬大家一杯!”

  众人也纷纷举起了酒杯。

  怡文始终代替了服务生的工作,殷勤且礼貌,温存又伶俐,从没让任何一个酒杯见底。

  “现在像怡文这样的女孩少啊,才二十多,这么懂事。”有人对王升华说。

  “怡文不能生了。”她答非所问,同对方悄悄耳语,“现在是我干女儿,以后就帮我打理妇德院了。周老板要是欣赏她,日后多照顾一些。”

  被称作周老板的男人看着怡文的身材似乎有些可惜,但很快又高兴起来:“不能生也有别的‘福分’。”

  “您说的是。”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番,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怡文似乎听见了什么,在圆桌那边对周老板送来矜持而害羞的眼神。周老板招呼她过来,直到宴席结束还搂着怡文的肩膀窃窃私语,依依不舍。

  王升华从周老板那里得到理想的答复,越发对这个干女儿满意。只是酒喝得有点多,让她回程始终靠着车窗,扶着额头喃喃自语道:“果然是身体不行了,喝几杯就头晕。”怡文便给她轻轻按着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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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似乎到这里就停止了。

  “厕所我已经打扫干净了,您看看还满意吗?”话音未落,她的目光捕捉到对方手里握着一根注射器,已经朝自己刺了过来。

  针头插进了她的肩膀,在挣扎扭打中推进了一半。

  王升华大声叫保安,踹开对方向外跑。刚到二楼就身体发软,也立刻察觉到自己被打了什么药。是她经常会用在学员身上的东西。

  强烈的求生欲让王升华拼命爬动起来,沿着走廊一扇扇敲门,嘶哑着嗓子叫“救命”。只要有一个人发现,她就有救了!

  “干妈?您怎么了?”

  这一声平常的呼唤在王升华耳朵里,仿若天籁。她攀着怡文伸出的手臂撑起身体,“报警……快报警……!有人要杀我!”

  “干妈!有我在,谁敢动你!”怡文十分吃惊。

  “她……!就是她……!”王升华指向身后,“她要杀我!”

  “不会的。”怡文盯着她,笃定地说。

  王升华突然觉得腹部一凉,低头发现一柄利刃没入她的身体。视觉确认带来的疼痛让神智有了一丝清醒,惊愕地望着握着刀柄的干女儿。

  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干女儿,哭着说要给她养老的干女儿,将刀身一点不剩地刺进她的肚子,冷冷地看着她倒在地上。

  “有我在,当然是由我来杀啊,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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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文的父母跟大多数人一样,生在矿业区长在矿业区,破产后不得不拿着补助另谋生路,惨淡度日。同原来福利好又稳定的高薪工作比起来,愿意放下身段去做零散工、小买卖的人并不多,无法接受这巨大落差的人家,分崩离析走上绝路的新闻层出不穷。

  怡文的父亲曾经是高级工程师,正值壮年却突然没了工作,拉不下脸来去给人打工,整日幻想着一夜暴富摆脱穷苦,却因此而染上了赌瘾。妻子为了维持生活,从小吃摊做起,一分钱一分钱地攒,开了店又开了厂,可赚来的钱几乎都用来还丈夫的赌债。没有赌资的时候,他就去闹工厂的财务室,对老婆动手逼她给钱,甚至偷女儿的零用,赌输了又涕泗横流地跪在妻女面前说“没有下次了”。

  然而他说的没有下次,却总是没有到来。

  怡文怨恨他,可也不能否认他曾经也是一个顾家又爱家的好丈夫好爸爸。母亲也一样,直到他将那个中年男人带回来介绍给怡文之前,都还对丈夫抱有最后的期待。

  那男人经营着一家地下赌档,说只要怡文嫁给他,她父亲欠下的债就一笔勾销。

  “原来无论在哪个时代,卖女还债这种戏码都不会消失啊”,怡文想。激烈反抗的结果就是母亲被打得肋骨骨折,而自己被送进了妇德院。

  头一个月里,怡文便将所有的惩罚都试过了一遍。

  罚跪、抄书、关禁闭都算是小事,她曾一天接受三次电击;背部和大腿有无数个类圆形的皮肤增生,是皮肤被锥刺出的孔洞愈合后留下的伤疤;因企图逃跑被鞭打,输入镇定剂,整整一个星期没有离开床铺,排泄物糊了一腿。

  让她停止反抗的不是对体罚的恐惧,而是对母亲的担忧。

  隔着仿佛监狱的铁栅栏探望窗口,怡文清晰地看到妈妈脸上的青紫一次比一次严重。

  她屈服了。

  四个月后怡文“改造成功”,结婚、并非自愿地怀了孕,去帮母亲打理小工厂。她原本就有做生意的才能,目光长远,聪明又能吃苦,如果没有欠债,怡文一家的生活甚至算得上优渥。然而父亲的赌瘾越来越厉害,欠下的钱也越来越多,直到到后来不仅卖了工厂,还卖了房子,跑来跟女婿低声下气地借钱。

  “怡文,你要好好的。”

  这是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怡文赶回家的时候,父亲已经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刀柄上留着母亲的指纹,而母亲从顶楼一跃而下,当场身亡。怡文当天晚上就流了产,处理完父母的后事,回家跟丈夫谈离婚。

  果不其然地又被送进了妇德院。

  从再次见到王升华那一刻起,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出现,并且深深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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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得您的信任好难啊,一年了才把大金主介绍给我。”怡文轻柔地说,“我们的苦肉计演了这么久,总算是没白费心思。最后再告诉您一件事,您没病,您只是——中毒了。”她开心地笑。

  宿舍的门一扇接着一扇打开,又一扇接一扇地关上。有人静悄悄地出现在门口,静悄悄地看着王升华在地上挣扎,静悄悄地听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怡文回答道,“我,我们,以及妇德院的存在,就是‘为什么’。”

  王升华腹部的刀被抽了出来,刀柄转移到另一个人手中,再次插进她的身体。

  “不要问我恨谁,我这个人心眼儿十分小,谁都恨。恨这个男人的世界,恨不够强大的自己,当然了,也恨从我们身上赚钱的您。”

  一个接一个,一次接一次,直到那柄刀再转回到怡文手中。她将染满血的刀锋横在对尚有一丝气息的王升华脖子上,说道:“您放心,妇德院背后的所有资源,我一点儿都不会浪费。但我不会对您说谢谢——”

  刀锋割开喉咙,又刺进心脏。

  半个月后,民政厅从妇德院那里得到“王升华教授因病情恶化在国外去世,妇德院一切事务交于怡文处理”的消息和继承文件。妇德院当晚起了一场大火,消防车来的时候烧得只剩了一半。

  在久安兴盛了五年的妇女德育委员会一夜之间消失了,以它为联结点的两端毫无声息地沉入久安更深的地下,无人声张。

  火灾后的妇德院教学楼被推平重建,不大不小的条牌挂在崭新的二层小楼入口:妇女儿童保护协会,简称妇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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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年冬天,一个孩子因为在便利店偷东西被店主逮到送进了治安分局,查不到户籍,就干脆送来了妇保会。头发剪得短而乱七八糟,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裤子,看不出性别。手里还牵着个更小的,裹着脏兮兮带着一股屎尿臭味的棉袄,饿得直哭。

  怡文一边给小的冲奶粉,一边问大的:“你叫什么名字,你们的父母呢?”

  对方瞪着大眼睛满脸戒备,不说话,肚子却饿得咕咕叫,闻着奶粉香味眼睛都发直。怡文把她直接带到隔壁的便利店,指着货架说:“想吃什么拿吧。”小孩毫不客气,直接撕开一个小面包当场就吃,一边吃一边开牛奶,咕嘟咕嘟往嘴巴里灌,喝得前襟都湿了。

  两个都吃完,怡文带回自己家洗澡换衣服,这才发现都是小姑娘。找不到父母,只好带到妇保会刚成立不久的福利院。第二天,这个连名字都不肯说的小女孩就带着妹妹跑了。

  过了一周的半夜,怡文家被急促的敲门声砸开。

  小女孩在不知道谁的外套下穿着单薄的秋衣,身上还带着血迹。鼻青脸肿,光着两条腿,鞋子也没穿,站在冰凉的地上朝怡文喊:“他们骗我!他们要卖我妹妹!姐姐!你帮帮我!我给你做牛做马!”

  怡文掀开她的外套,发现她连内裤都没有,腿上带着抓痕。

  不到两个小时,怡文在一个小旅馆房间找到买卖/雏/妓的中介,把哭嚎不止的妹妹抱出来,交到她手里。小女孩搂着妹妹,眼睛却盯着怡文身后半遮半掩的那扇门。门缝里透出血腥味。

  扒掉自己内裤的那个男人倒在地上,用一动不动的眼珠看着她,脸下一滩血。

  “不是小孩该看的。”怡文关上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照顾你妹妹?”

  小女孩仰头望着她:“我叫青青,妹妹是我捡的,我管她叫红红。”

  “捡的?”

  “嗯,她妈把她放到人多的地方就跑了,跟我妈一样。”

  “为什么不去福利院,也不去找治安局?”

  “信不着。”

  怡文蹲下来,帮她把外套裹好:“那你信着我了?”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现在信了。”

  怡文笑了。

  “姐姐,我说话算话,给你做牛做马。”

  “你多大?”

  “十一岁。”

  “我不用童工。等你长大的那一天再做决定吧。”怡文扯起青青的手,帮她抱着妹妹,坐上自己的车,却并不开动。

  “决定什么?”青青问。

  有两个人从旅馆里出来,摘下手套朝怡文点了点头。怡文这才转动钥匙,回答她:“决定是否加入我们福友会。”

  “什么是福友会?”

  “女子有福,都是女人所以叫福友会。”

  青青“哦”了一声,“那姐姐你是老大吗?”

  怡文轻轻一笑:“你懂得倒是不少。”看她哄妹妹,怡文又问,“你的青是哪个青,青草的青?谁起的?”

  青青先点头,后摇头:“不记得了。”

  “全名呢?”

  “也不记得了。”

  怡文并不觉得有所谓:“等你长大了,自己改一个吧。我的名字就是自己改的。”

  青青抬头看她:“我知道姐姐叫怡文。”

  夜空中飘起了雪花,怡文弯起唇角,声音轻快。

  “我姓钟,钟表的钟,也是终结之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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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婶拿掉老花镜,抬起眼皮子瞧甘拭尘:“推手?可不敢当。哪有你甘拭尘净火的名头来的大,我当初就反对红女救你,跟你这样的人交易总有一天会被反噬,谁也想不到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按我的想法,就该立刻宰了你。”

  “看来钟会长是真的信不过男人。”

  “我信不过男人没错,尤其信不过你。”钟婶冷冷地说道,“我把话放在这儿,小黑狗跟了你算倒了血霉。”

  “我也不想让他跟着我,但是没用啊。钟婶要是能把他劝走也算功德一件。”

  钟婶“哼”了一声:“所以说你薄情寡义。”

  甘拭尘不以为意:“福友会如今同曲家联手打掉义海,打算正式露面了?我以为这不是您的风格。”

  “这是红女的意愿。”钟婶说。“我们毕竟老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做法,我既然想把会长一职给红女,那自然就是信她。”

  “可您似乎也没有完全信她,”甘拭尘意有所指,“不然的话,她早就是会长了。”

  “老人也有老人的做法,难道要你来教我怎么打理福友会?”

  “不敢不敢,红黛对我可是比您想的要严苛多了,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她。”甘拭尘缩了下肩膀,毫不讳言。说完便告别去接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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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进娱乐圈?”

  “我‘应该’要进娱乐圈,”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脸蛋如百合一般清纯美丽,“会长,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我不同意!你知道在那里闯出名堂要经历什么?”

  “我知道您不舍得,但我会向您证明这是值得的!”少女义无反顾,目光坚定而明亮,“我会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把福友会带入久安更深的地方。”

  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天真地问:“姐,你要当明星啦?”

  少女一把抱住她:“是呀,姐姐要上电视哦。”

  女孩捧着自己仍带着婴儿肥的脸蛋说:“红女也可以!红女超漂亮的!”

  “是了,我们红女比姐姐还漂亮呢~”少女咯咯地笑,揉她的脸蛋,“红女大了也可以跟姐姐一样,给自己取个新名字。”

  “姐姐不叫青青了吗?”

  少女一笔一划地在她小手掌上写下一个字:“是清,清澈的清,透明无色的清——姐姐以后叫阮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