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祁文朝说出“害怕”两个字的时候,饶思远的心一瞬间揪痛起来。

  方芸曾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把仅仅不到十岁的祁文朝忘在屋里一整晚。之后再提及此事,虽然心里的阴影仍在,但他嘴上从未说过害怕。

  后来再遇到打雷下雨的夜晚,两人并肩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饶思远也问过他怕不怕,他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违背父母的意愿填报志愿也好、跟人飙车打架也罢。

  饶思远能感觉得到,他我行我素的反叛外表之下,真正隐藏的是一颗想要自救的心。他真正想反抗的,是那个不能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的原生家庭。

  可是就在刚才,祁文朝用近似哀求的语气让自己不要讨厌他,他会害怕。

  祁文朝将他所有脆弱不堪的一面通通展现在自己面前,他在求助,而自己却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抛下他,一个人躲到了外面。

  祁文朝听他这么说,胆子也逐渐放大了点,继续追问:“那你以后不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可你总是要习惯没有我的日子的。”饶思远松开他,与他对视:“我之前就想告诉你的,我在毕业之后打算回澳洲,去找我的父母。”

  说完这话,饶思远明显感觉到祁文朝的身子顿了顿。

  “你会交到新的朋友,会逐渐适应没有我的……”

  “生活”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只见祁文朝率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落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人群呆滞了一会,忽而会心一笑,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向饶思远。

  “承认吧,你对我是有感觉的。”

  见饶思远不答话,祁文朝走到他面前:“你陪我去学校的那天,你看到交换生项目问我想不想去留学。”

  祁文朝笑了:“你没有不在乎我,你是有想过让我陪你一起走的,对不对?”

  饶思远确实有动过这个心思,但他现在无法承认。祁文朝也有父母家人,只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问题会显得过于自私。

  但沉默良久之后,还是开口回道:“我当然在乎你。”

  “因为你是我弟弟。”

  那天之后,饶思远没在刻意回避过祁文朝。他说得对,自己对他是有感觉的。

  饶思远从没有否认过祁文朝对自己来说是特殊的,之前一直把这种情感归结为哥哥对弟弟应有的关爱。但是那晚之后,饶思远对于这件事的认知发生了一些改变。

  祁文朝吻上来时,自己想要不自觉回应他的那种本能反应不会骗人。他对他,应该是喜欢的。

  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之前,他需要先理清自己。但往往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让人无法预料的事情出现。

  周三下课回去的路上,宿舍的几个人本想着一起校外聚餐,顺便让饶思远把祁文朝也叫过来。

  结果刚到宿舍楼底下,就被守在门口的刑菲堵个正着。

  几人一看她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估计要缠着饶思远说好一阵子话,今天的聚餐估计八成要黄。便互相打了个招呼,几人折返去了食堂,最后只剩下了饶思远和刑菲两个人。

  一直以来,饶思远对邢菲的穷追猛打秉持的都是冷处理的态度。就算是这样,有的时候她那种直球的示爱方式还是让他无力招架。

  饶思远刚喘了口气,心道实在不行就干脆跟人出个柜吧。结果刑菲却先一步道明了自己今天的来意。

  刑菲表示面对他这颗便开窍的石头,自己已经完全精疲力尽,准备放弃了。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希望饶思远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她,也算是对她受伤心灵的一点小小补偿。

  刑菲说艺术学院这学期末的考试内容是画一副人物肖像,优秀的作品明年将有机会在市美术馆进行展出。

  她现在需要一个外形条件出众的模特。

  饶思远不确定这是不是刑菲以退为进的另一种战略,刚有心拒绝,却见她将手中早已捏着的一个小纸条递了过来。

  饶思远打开一看,是一串电话号码。而她想邀请的人,是祁文朝。

  “艺术生绘画是讲求灵感的。”刑菲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上次第一眼见到你弟弟,就觉得他骨相生得极好,无论是拍在照片上、还是画在纸上,他简直就是天生的模特。”

  见饶思远眼中还有犹豫,刑菲赶紧补充道:“帮我这一次吧。把我电话给他,他要是拒绝,那我无话可说。但他要是同意了,我的作品说不定能获奖。”

  既然是正事,饶思远自然不好再拒绝。只告诉刑菲说会将她的话带到,但祁文朝去不去,就不是自己能够决定得了的了。

  刑菲笑着说好,但临分别前,她的最后一句话却让饶思远心里犯起了膈应:“你们兄弟两俩,一个是我的爱慕对象、一个是我的muse男神。看来缘分这回事,当真是妙不可言呢。”

  饶思远到家的时候,祁文朝还没有回来。做饭的过程当中他心里其实一直在想这件事。

  但从刑菲的三言两语,判断不出她是真的想找个模特还是对祁文朝有意思。

  祁文朝要是拒绝还好,但万一要是答应了……

  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饭后,祁文朝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跑上来主动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听到刑菲要画自己的时候,祁文朝第一反应是有些抗拒的。

  先不论给人当模特这件事他愿不愿意,单提到“邢菲”这个名字,他就已经开始浑身不舒服了。

  结果谁知饶思远比他还沉不住气,自己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饶思远先说道:“我怕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若不想去可以不去。”

  祁文朝自认不是什么聪慧的人,但是在捕捉饶思远的情绪方面还是有一些准头的。

  敏锐如他,一眼觉察出,这或许是个可以刺激饶思远,让他从壳里出来的好机会。

  于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伸手接过饶思远手中的纸条,说了两个字:“我去。”

  晚上的时候祁文朝对照电话号码添加了刑菲的微信。

  没跟对方过多寒暄,祁文朝直入主题,询问了具体的时间地点,以及自己提前要做什么准备。

  第二天早上临走时祁文朝没对饶思远多说什么,中午下课的时候才拿出手机,想了想编辑了一条短信给人发了过去。

  【哥,下午要去画室,晚上不回去吃饭了。顺便给你说一下,刑菲要的是裸体模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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