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庆殿是皇帝特地为太子在别宫准备的宫殿, 离皇帝所在的御龙殿很近。

  宝庆殿正殿内,值守宫人已经全部屏退,只留下皇后一人。此时她卸下了常年累月带在脸上的和善假面, 正焦急地来回踱步,面上难掩慌张之色,甚至无意识地扣弄着自己的红色指甲。

  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太子面色如常地走了进来。皇后一见他, 几乎是立刻扑了过去,双手捏着太子的肩膀:“如何了?你当真要今日就……”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她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将剩下那些不该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谨慎惯了,即使现在在自己宫殿里, 并且勒令宫人不准靠近,她也不敢将那大不敬的话说出来。

  相较于敏感到有些神经质的皇后, 太子却神色如常, 没什么反应,好像皇后只是问他晚膳吃了什么、是否吃饱了一般。

  “母后, 请冷静一点。”

  太子将她抓着自己的手拿开,虽然音调平平, 但皇后还是能感觉到儿子对她的不耐烦。

  换作平时,皇后一定会立刻表达出自己对此的不满。可今日她心里装的全都是自己儿子的「大事」,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她压低声音:“本宫如何能冷静?舅舅那还有一个时辰才能赶到, 而别宫外全是沈家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们母子俩就成了沈家的刀下亡魂了!”

  太子叹了口气, 回以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可他说出口的话, 却是毋庸置疑的冷静:“母后, 如今父皇昏迷着,别宫之中除了沈家,就只剩下您憎恶的女人和她的儿子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以后可绝不会再有了。”

  他说得极其缓慢,似乎是想让皇后能够消化他话语里的含义。每一个字音都像渔船触礁时鱼人的歌声般蛊惑,让人忍不住一步步亲自踏入深渊。

  是啊,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怔忪地点点头。

  “何况,崇宁公就算发现了也不敢动手。”太子见皇后终于平静下来,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他的嫡子现在在我手里。”

  皇后一愣,随即面露厌恶:“沈容辞?你将他带来了?”

  “是啊,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作为我们最后的筹码。”太子语调轻快,仿佛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轻轻松松取了沈容辞的性命。

  皇后却不信。她作为太子的生母,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得出来,自己的儿子对待沈容辞的态度并不一般。

  她忍不住出声警告道:“沈容辞他是顾迟渊的人,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和顾迟渊一起死。”

  太子不置可否,掠过皇后身边朝门外走去。

  皇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微微抬手想要拉住自己的儿子:“你要去哪里?你不会……”

  “母妃,儿臣只是去查看一下父皇的状况罢了,您不必多虑。”

  啊,原来如此。

  皇后不免松了口气,可当她看着太子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时,心头又忍不住浮起一丝顾虑来:当真如此吗?

  ——

  沈容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

  四肢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头也很痛,显然他在泡汤泉的时候有人动了手脚。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宫人在纸灯中替他焚烧的香料。如果他记得不错,自己昏迷前看到的也同样是个宫人打扮的身影。

  显然是有人故意将他绑在这的,而且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没有时间让他多耽搁,这种时候他被绑架,绝不会有什么好事在后面等着。

  沈容辞用力扯了扯绑着自己的绳子,发现这是一种弹性很足的软绳,虽然绑在手上并不痛,但韧性很足,比麻绳还要难以用暴力扯断。

  糟糕的是,沈容辞发现自己不但手腕被绑,连脚腕也没被放过,甚至腰上也被一段横亘的红色软绳固定住,整个人只着一件没干透的里衣,成「太」字型躺在床上。

  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

  而更糟糕的是,他听见屋子的门被人推开了。

  毫无意外地,他看见了太子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不知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沈容辞没打算从太子的狗嘴里听到什么实话。果然,他话一出口,就见太子毫无诚意地笑道:“深夜无聊,想找少将军秉烛夜谈。”

  “没想到太子殿下兴致这么高涨,在山里跑了一天了,还有多余精力找末将秉烛夜谈呢?”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沈容辞也没必要再跟他客气,再说他处于被绑架的状态,也没心情说好听话,只能勉强忍着怒气出言讽刺道。

  沈容辞被他看得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开口问道:“为何只有我一个人被绑在这?顾迟渊呢?”

  太子似乎是被他逗笑了,「噗嗤」一声:“怎么,少将军还希望五弟和你一样成为本宫的阶下囚?”

  沈容辞懒得跟他玩文字游戏,他只觉得太子估计是疯了,于是闭上嘴把头扭到一边,一副拒绝与太子沟通的模样。

  可下一瞬,太子就坐在了床沿,手直接伸向了他的领口。

  “你做什么?”

  被软绳固定得死死的沈容辞丝毫不能反抗,连简单的侧身躲避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了大片小麦色的皮肤来。

  以及皮肤上遍布着的红色痕迹以及深浅不一的牙印。

  太子的神色暗了暗,眼睛危险地眯起:“啧啧,看来吴才俊所言非虚,少将军今日在山上确实是与本宫五弟大干了一场呢。瞧瞧,想来五弟该是属狗的,怎么将少将军咬成这样……”

  “你放开我!”

  沈容辞涨红了脸,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太子的手,可太子却自己松了手,随即一把掐住了沈容辞的脖子。

  他的手并没有十分用力,仿佛只是不想让沈容辞多动弹似的,沈容辞非但没有觉得疼痛,相反太子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皮肤上,让他浑身泛起了一阵阴寒的冷意。

  太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的光芒晦暗不明,另一只手缓缓覆在了沈容辞的衣领之下。

  饶是沈容辞再迟钝,有了前两次与顾迟渊的经验,再加上太子毫不遮掩的抚摸,他自己就算再不情愿往那个方面想,也不得不明白过来太子的意图。

  沈容辞奋力挣扎起来。

  太子对此并不意外,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双手,似乎终于想放过沈容辞一马。可他随后便打开了床边墙上的暗格,轻轻扯动了暗格内的红绳。

  沈容辞立刻感觉到捆缚着自己的软绳在一点点收紧,渐渐紧绷起来,将他头尾全都悬空起来,只有腰部被紧紧勒在床板之上。

  太子露出一个疯狂到有些残忍的笑容来:“少将军若是再挣扎,本宫怕是要把持不住了,所以让少将军收紧些,免得打乱了本宫的步调,还望少将军多稍微忍忍。”

  他像是一条无骨的蛇,阴邪地趴在了沈容辞抬起的腿上,肆无忌惮地窥视着:“少将军的腿真直啊,若是玩起来,缠在腰上,一定很带劲。告诉我,五弟是否也喜欢这样玩?”

  沈容辞只回以了咬牙切齿的一个字:“滚。”

  太子「咯咯」笑了两声,双手在沈容辞的腿根处逡巡,随即不知摸到了什么,皱了眉头。

  太子看了那处一眼,很快发现一个极深的牙印,随即「啧」了一声:“真是疯狗,连这里也要宣誓主权么。”

  沈容辞恨不得现在就飞起一脚踹烂太子的头。

  所幸似乎是那个牙印让太子的兴致骤然降到了零点,他终于收回了那双让沈容辞恶心作呕的手,随即若无其事地起身扯动红绳,放回了沈容辞的手脚,并贴心地替他盖好被子。

  像是哄孩子入睡一般,太子抚摸着沈容辞的鬓角,满脸怜爱,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不急,等他死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到时候,少将军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狗尿也该消散殆尽了。”

  沈容辞不信他嘴里的「玩」是投壶射箭这种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配合着太子的温言细语,沈容辞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而且,从太子的话音里,沈容辞能感觉到,他今晚就会对顾迟渊动手。

  往更坏的方面去想,没准顾迟渊已经落入了他手中也未可知。如今别宫之中,除去昏迷中的皇帝,就只有他姨母和顾迟渊两人,崇宁公所率领的沈家军只在别宫外墙值守,若是皇后和太子这个时候对两人出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相比于沈容辞的焦虑不安,太子看上去要平静不少。他「安抚」完沈容辞后,就离开了自己的寝宫。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人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垂手等候他的命令。

  太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似乎是在回忆着某种触感。

  随即,他冷声吩咐道:“去崇宁公府,让韶永把虎符带来。”

  黑衣人迟疑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启禀殿下,虎符不是已经在沈家军回京当日,由少将军交还给了圣上么?”

  太子阴冷的眼神扫过来,黑衣人立刻噤声不敢再问。

  “你真当本宫那老糊涂父皇真的已经蠢笨至此,看不出本宫母家的谋逆之心么?”

  “属下不敢。”

  “呵,有什么不敢的。”

  太子缓步踏过黑衣人身侧,慢慢走入黑夜之中,只余下他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前回荡。

  “父皇从未有过一瞬想要将这江山交到本宫手里,他早已对母后与本宫起了防备之心。那虎符前不久就已经悄悄送入了崇宁公府,为的就是防止有朝一日本宫谋反,崇宁公依旧可以有足够的兵力相抗衡……懂了么,白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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