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韩霜问。他并不想知道李牧笙和秦赋过往的恩爱,但如果不了解一切,他不知道要从什么角度和立场去劝李牧笙放下过去。

  “我们两个从大排档回去,被人堵在了小区的楼道里。”

  李牧笙和秦赋都喝得微醺,反应开始迟钝,直到被一伙人团团围住,才开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小子,有钱喝马尿,没钱来还老子?”为首的那个是个秃头,叼着烟率先发了话。秃头身后站在的刀疤脸扛着个铁棍,朝着两个人的方向挥了一挥,有意在吓唬。

  李牧笙被晃得往后缩了一下,秦赋把他护在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起现在的状况。两个人被堵在二楼的楼梯口,楼梯上下都站着人,跑也没办法跑。

  “还剩最后一百万,再等几天,我去想办法筹到。”秦赋说。

  秃头把烟夹在手里,笑道:“一百万?你那兄弟没跟你说他欠的什么利息?现在利滚利,是五百万了。”

  “最多一百万,想要五百万,自己去找崔豫鸣要去。”

  “行,有种!给我打!”秃头朝手下的刀疤脸示意道。

  “等等!”李牧笙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报警电话,“你,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就报警了!”

  秃头见状,朝刀疤脸递了个眼色。他们是拿了秦叶华的钱过来逼秦赋的,闹到警局去就彻底解释不清了,绝对不能让李牧笙打报警电话。

  同一个瞬间,刀疤脸伸手想要去抢李牧笙的手机,李牧笙往墙壁的那一侧躲闪,秦赋伸手去打刀疤脸。

  李牧笙忘记自己站在楼梯口,重心向后,他下意识丢开了手机,伸出右手想去抓住什么,但指尖触碰到了光滑的墙壁,一瞬间倒了下去。秦赋猛地回头,拉人已经来不及,于是扑向李牧笙,将人护在怀里,两个人顺着楼梯翻滚,重重地砸在了楼梯口的转角处。

  李牧笙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追债的混混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秦赋满头是血,仍然在昏迷,自己右腿剧痛,脚腕已经肿了起来。

  “哥!”李牧笙大脑一片空白,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抓着秦赋的衣角慌张地摇了两下。

  秦赋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脸上的血色在渐渐退去,李牧笙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糊了满脸。

  仅存的理智让他想起要叫救护车,立刻摸索着捡起了落在身边不远处的手机。

  手机中途就掉了出去,顺着阶梯翻滚,屏幕已经碎成了蛛网状。

  李牧笙拿手背一遍又一遍地蹭掉糊在脸上的眼泪,拨通了电话。

  他泣不成声,重复了几遍才把地点讲清楚。挂断急救电话,李牧笙心里依旧觉得很不安,但不敢随意动秦赋,于是弯身伏在秦赋身上,隔着衣服听他的心跳声。

  “秦赋被送去了急救,醒来后失去了记忆。他爸帮我们把崔豫鸣的债务都还完了,代价是我不能告诉秦赋从前的事情。”

  李牧笙简单地把前因后果又讲了一遍,这段话他好像讲过很多次一样,但仔细想了想又发现似乎真正只对夏晶晶一个人开口说过,但那天的场景,却已经反反复复在他脑中过了数不清有多少遍。

  听完后,韩霜只开口问了一句话:“他爸,究竟为什么?”

  “什么?”

  “我能理解他雇人去催债,无非是想要秦赋不得不向他低头认错,但为什么自己儿子在急救室里生死不明的时候,还只想着和你做交易?”

  李牧笙摇了摇头,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看向韩霜:“不是所有的父亲都爱他的小孩,秦赋与其说是他的孩子,不如说是一枚筹码。”虽然李牧笙没有见过韩霜的家人,但从当年韩霜家里人把他送去b市念书的举动就能看出,韩霜的父母必然对他既严苛又疼爱,韩霜是没办法理解秦家人的。

  罗疏雪活着的时候,秦赋是秦叶华牵绊罗疏雪的筹码,罗疏雪去世后,秦赋又变成了罗家与秦家合作生意的筹码。后来秦赋没有了价值,干脆被丢到一边,直到盛安将近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又被秦叶华找来,当成自己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保障。

  秦叶华没把秦赋当过儿子,所以即便秦赋当时死在了抢救室里,对秦叶华而言也只是少了保住盛安的一条捷径,甚至连件伤心事都算不上。

  “所以我不可能扔下他,除了我,没有人会在乎他了。

  韩霜不以为意:“怎么没有?盛安的股东们现在恐怕比你在意秦赋,说不定日日在家里烧着高香求秦赋身体健康平安喜乐,争取再把市值翻上几番,让他们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躺着数钱。”

  李牧笙低下了头,看着已经见底的易拉罐。这就是自己答应秦赋离开的最主要原因。

  秦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穷二白的小孩子了,不会被秦叶华轻易拿捏,他身边有没有自己,都已经无关紧要。

  所以李牧笙现在才能放心地去另外的地方,开始尝试新的人生。

  “我下周末就要回首都了。”韩霜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似乎不太敢去看李牧笙,只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杯用来醒酒的水。

  李牧笙喝光了最后一口酒,把易拉罐拿在手里把玩:“我知道了,下周我会继续回去住。躲了蔡建这么多天,他应该不会闲到到现在还在家门口蹲我。”

  随后他又怕李牧笙拒绝似的,紧接着说:“我是觉得,现在你的情况,加上得罪了人,实在不如换个新环境,留在a市,你永远没办法真正走出去。”

  “我再想想吧。”李牧笙犹豫了一瞬,觉得韩霜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没有贸然拒绝,但也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他从大学就呆在a市,在这里买了房子,拥有过一个家。a市于他而言有特别的意义,而且盛安的产业现在大部分都在a市,离开这里,他和秦赋大概永远不会有机会见到。

  “没关系,我等你。”韩霜说,“我等你这么多年了,不差这几天。”

  “韩霜,我还是想要跟你讲清楚,我们是没有可能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韩霜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李牧笙:“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但我不会接受你的。”李牧笙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我想,自己可能也没办法再像喜欢秦赋一样喜欢任何人,即便我答应了你,对你也不公平。”

  韩霜这回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两张电影票:“你有没有听说过,忘记过去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新的记忆覆盖旧记忆。明天周六,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你一天的男朋友。你也说了,我是没有得到过你,才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能不能给我一个解开多年心结的机会?”

  这年头纸质的电影票已经很少见,李牧笙认出是韩霜单位发的员工福利。拒绝别人本来就不是李牧笙擅长的事情,韩霜又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李牧笙没办法开口拒绝。

  “相信我,明天会是愉快的一天的。”韩霜起身进了卧室,李牧笙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跟在他后面。关门的时候,韩霜回头问:“既然是做男朋友,明天可以睡吗?”

  李牧笙汗毛倒竖,摆手道:“睡了的话,过了明天怎么做朋友?”

  “那明天结束的时候,我能亲亲你吗?”韩霜又问。

  “啊?”李牧笙有些茫然,他并不反感亲密接触,但在他的观念里,亲吻和做丨爱一样,不是随随便便的儿戏,只有和爱的人做这些事才会真正有意义。

  韩霜笑了:“逗你的,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