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院门突然就变得千钧重,叶跃手按在门上,推不开。

  院子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看是肯定看不上的,要我说也没一个比得上跃跃,只希望他凑合着勉强看上一个,好解决易感期危机。”

  “唉,怎么好好的会分化终止。”

  “老叶你们知道的,也不是要拆散他们俩,只是小泊的易感期危机不能放着不管。”

  “是,不能任由他们俩胡闹。”

  “我们这行为肯定瞒不过小泊,但他肯定也不会跟跃跃说,毕竟跃跃知道了会很伤心,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先瞒着吧,跃跃打小就敏感,又只认小泊,能瞒多久是多久。”

  “行,那就到这儿,我们走了。”

  原来是要出门,难怪隔着门板在说话。叶跃一个闪身,躲了起来,这是他住了十八年的家,他闭着眼也知道哪里能藏人。

  小时候跟父母们玩过捉迷藏的活动,当时他也藏在这里,被找到了。没想到十多年过去,还能再玩一次捉迷藏,只是这次不会被找到。

  院门“嘎吱”一声,视线里李妈妈和李爸爸的身影走了出来,没有开车,但很快两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路口拐角。

  院门再“嘎吱”一声,是他爸妈关了门。

  叶跃背靠着墙,没出声也没从藏身处走出来。

  秋更深了天也愈发冷,今早李越泊给他穿的带毛领的外套,短绒的仿兔毛的人造毛,很柔软。科技进步太快,他没察觉出这人造毛跟阿梨的真毛有什么差别,都轻柔绵软,被墙挤着裹着脖颈一样温柔又温暖。

  但科技进步也太慢,至今也没找到解决易感期危机的办法。

  昨晚的害怕是对的,父母们并不是对他的分化终止这件事还抱有希望,他们是早就另寻偏方,昨晚那个话只是宽慰他的说辞,他理解错了而已。

  也不用再烦恼该怎么跟父母们沟通他和李越泊会在李越泊的易感期危机一起死去这件事,因为父母们根本不允许。

  叶跃对此是理解的。

  且不说李越泊这样好,就是普通孩子,做父母的一旦得知孩子有危险都会倾尽全力去保护孩子的。虽然来到藏冬镇之前他不曾有过这样的父母,但他一直相信父母都是这样的。

  李爸爸李妈妈就是这样的父母,他们当然会想尽办法去保护李越泊。

  而且又不是没有解决办法,这局对他和李越泊来说之所以是必死,是因为谁也不愿意背叛对方去和别的人匹配。但对父母们来说这并非无可解的必死之局——只要李越泊有个omega就好了。

  是啊,只要李越泊有个omega就好了,谁让他算不上omega呢。

  藏冬镇看重爱情,也尊重爱情,那么多无法匹配的ao在这里得到了栖身之所,但他们的无法匹配是以普通ao的身份,他们在易感期危机之下还能活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可他和李越泊不一样,他们是顶级。

  因为这顶级,他们自出生起就天然匹配,享受了比普通ao悠长得多得多的相伴时光;也因为这顶级,注定李越泊的易感期危机会比普通alpha的易感期危机来得更猛更烈,注定他们在易感期危机下活不了多长。

  他明白,父母们自然也明白。

  所以要给李越泊找omega。

  能不拆散他和李越泊,能记得小心地瞒着他,在李爸爸李妈妈的立场,已是能给他的极大宽宥,叶跃知道。他无力指责。

  至于他的父母为什么会这么做,叶跃也理解——因为李越泊不在了他必然也活不了的,他父母知道,所以给李越泊找omega也是要救他。

  来了藏冬镇,他终于有了会为他倾尽全力的父母,这是好事,他该高兴。

  但怎么高兴得起来。

  那是李越泊,他的李越泊,他一点点教会的、在一次次回档中从傻乎乎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的李越泊,他的,从脚尖到发丝从身到心,全部全部都是他的李越泊,怎么可以有别的omega。

  不可以。

  他会死的。

  李越泊也会死的——

  李越泊决不允许他自己背叛,他会自我判罚死刑。

  可这是他们两人才确切知道的事,父母们并不知道,父母们只知道李越泊没有omega在易感期会死,只知道李越泊死了他也活不了。

  所以该怎么办?

  叶家是中式的小别墅,院墙用的裸露的沙石,错落的小鹅卵石隔着衣服硌着他的背。按理说深秋里穿得厚,重重衣衫下该感觉不到这硌人感的,但就是感觉到了,豌豆公主感觉到重重床褥下的那粒豌豆那般感觉到了。

  豌豆公主为什么会感觉到那粒豌豆?是因为王子的父母要测试下她是不是真的公主,要真的公主才可以配得上王子。

  他不是公主,也因为分化终止算不得真的顶级omega,不用测试,谁都知道他配不得李越泊这样的顶级alpha,所以硌他背的是鹅卵石,不是豌豆。

  只有李越泊固执地要他。

  只有李越泊。

  叶跃把毛领竖了一点起来,白色人造毛柔柔贴着他的脸,他眼睛垂着,长睫毛盖下来,跟下方白色领毛交相呼应又对比明显。黑与白之间是他细腻的皮肤,不久之前李越泊才贴脸亲过。

  没有回家,叶跃把手机拿出来。以前他不喜欢带手机,因为他那时候老觉得会被抛弃,没有要联系的人。现在他都带手机,因为要回李越泊的消息。

  带手机挺好的,起码这时候他可以给李越泊打电话。

  “跃跃。”李越泊接他的电话总是很及时。

  “你来接我好不好李越泊,我走不动。”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气息拂过毛领风吹麦浪一般。

  “好,你在哪里?”李越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在我们家门口,正在往外走,你开车过来注意路边,我在右手边那条路。”

  没有去抓他话语里明明说了走不动又说自己在往外走的这个漏洞,李越泊一边回答说好,一边去取了车。

  谁都没有挂电话,汽车的轰鸣声在通话间隙小小窜起,李越泊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开车来接他。

  拐出路口是一片荒芜的深秋之景,世界就是很主观,明明早上跟李越泊一起出门时还觉得满目金灿。

  李越泊过来得很快,车停下时气浪小小地掀起了叶跃的额发,毛领上的软绒毛也一并往后仰,露出他好看的一整张脸。脸色有点发白,大眼睛里汪着点水,鼻尖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整个人透着股可怜。

  李越泊还未走近,叶跃就张开了手,李越泊一个跨步上前把他抱怀里,边往车里走边拿自己脸去挨他被风吹得冷冰冰的脸,语气很严肃:“不知道找个避风的地方等?”

  路口风这么大,吹感冒了怎么办。

  “你不准骂我李越泊,”叶跃抱着他的脖子,声音小小的,“我已经要哭了。”

  李越泊脚步顿了一下,语气更严肃:“爸妈跟你乱说了?”

  父母们的小动作李越泊是看在眼里的,他说过所有计划不用告知他,他会坚定地和叶跃站在一边,所以看在眼里归看在眼里,该怎么做他依然会怎么做。

  叶跃给他打电话,他猜测是叶跃回家时在父母们的安排下听到点什么,但是能盘算到父母们的计划是一回事,李越泊照旧一阵心火起。

  如果分化成功之前一定要让叶跃流足够多的眼泪,那他们就不要这个分化成功。

  江星年他们说他给叶跃的安全感太过,所以叶跃才没有绝对要分化成功的意识。坦白说李越泊也没有。

  他不否认他很想和叶跃彻底匹配、彻底结合,很想有足够长的和叶跃一起生活的“有生之年”,但这所有的大前提是叶跃要开心。如果他的这些很想需要用叶跃的眼泪去换,那就不要。

  他已经和叶跃在一起了,余下的所有都是锦上添花,他连“锦”都舍不得让叶跃多流一点泪,更何况这添的“花”。

  不用必须分化成功。

  就像他是个傻子的时候,叶跃也从没要求过他必须变聪明一样。

  他和叶跃对对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在一起,忠贞坚定快乐地在一起,余下都随便。

  但他和叶跃除了彼此之外,还有父母亲人还有朋友,他和叶跃是觉得死了就死了,可亲人朋友们不是这么认为的,而且眼下有真的分化成功的可能,所以不可能不试。

  但只能让他们去试。

  李越泊知道自己这样很卑劣、很不负责任,坏人坏事都交给了亲朋,自己躲在一边唱起了白脸,可他确实做不到。

  他光是听叶跃跟他说他要哭了他就已经心火起到想冲动去跟父母说不要试了。他怎么可能做到假装给叶跃以“危机感”,做不到的,他只会爱他。

  “爸妈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听到的,”叶跃声音低低的,“你不要回去,李越泊,你先带我走。”

  果然如李妈妈所说,他们的动作瞒不过李越泊。所以项目上那些多出来的omega,李越泊的解释虽然合理,但是也确实并未告知他这些合理的东西背后隐藏的真实深意。

  他不怪李越泊不告诉他,李越泊已经在尽可能保护他了。

  父母们也是。

  是他不好,是他分化终止把大家逼成了这样,是他分化终止把好好的事搅合成了这样。

  是他不好。

  车门打开又关上,李越泊亲了他一口把他放在副驾上,给他系好安全带,把车开到了之前他们住的海边的小房子。一路上叶跃都没怎么说话,只李越泊喊他时他会软软地应一声。

  进屋关门,李越泊抱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叶跃伸手,说:“你给我暖暖。”

  可能是心情低落,车开了一路他手还没热起来。李越泊拿了毛毯给他裹上,把他手捂住还哈了几口气。

  感觉手上温度可以了,叶跃挣了挣,李越泊顺着松开他的手,问他要做什么。叶跃不回答,把李越泊外套拉开,把自己鸵鸟一样裹进去。

  天冷了李越泊终于穿外套了,虽然外套有点薄,叶跃嫌弃地撇撇嘴,让李越泊把外套扣好把他包进去。

  以前他喜欢自己躲被子里,有李越泊后,他喜欢躲李越泊怀里。

  光躲怀里还不够,手已经让李越泊捂热了,不会冰,又把手从李越泊后腰伸进去,在他后背摩挲了一下,直到轻扣住李越泊的肩胛骨才停下。

  李越泊听他话把外套扣起来,又拿了毛毯给他盖好,热手也从他后腰伸进去,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背。

  “你听到什么了?”李越泊问。

  “你明明知道,”叶跃在他怀里小小声,“你明明知道项目上为什么多了那么多漂亮的omega。”

  “嗯,怪我不告诉你?”李越泊再问。

  叶跃摇摇头,声音乖乖软软的,“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你想自己解决了,你不想我和爸妈有隔阂。”

  李越泊又“嗯”了一声,手移到他肚腹,轻捏起了软肉。

  “你都知道我会解决的,那你还这么难过做什么?”李越泊又说,“不知道我会心疼?”

  叶跃蹭蹭他的心口,又隔着衣服亲了亲。

  “因为这个事你解决不了的,李越泊,”叶跃说,“我分化终止了,你易感期有危机,爸妈不可能放弃我们的生命,你解决了这一波,他们还会有下一波、下下一波。”

  他不傻,他看得清缘由,所以才这么难过。

  “那就不让爸妈可以搞下一波、下下一波。”李越泊说。

  叶跃在他怀里抬起头:“你要做什么,李越泊,你不准,那是爸妈,不可以用你对敌人那一套。”

  李越泊眨了下眼,他说过叶跃不会让他赢父母的。

  “而且就像你不想我跟父母有隔阂,我也不想你跟他们有。”叶跃说。

  “那跃跃想怎么办?”李越泊问。

  叶跃摇头,又趴回他怀里,说他也不知道。

  “是我不好,李越泊,”叶跃声音低低的,“是我分化终止惹的祸,我分化成功就好了。”

  李越泊捏他软肉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不是你的错,”李越泊说,“分化不是你决定的,你没有不好,如果你能决定,你肯定会分化成功的。”

  叶跃低低“嗯”了一声。

  商量的结果是他们暂时不回叶家小院住了,没办法强硬地跟父母刚,只能这样迂回地拖着。父母倒是来了电话,问他们怎么不回家,李越泊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第二天叶跃照旧跟李越泊去项目地上班,整个上午人都窝在李越泊怀里,只是到底不习惯当着别人面做这种事,干脆把脸埋在李越泊怀里睡大觉。

  睡到中途醒了,人起来去上了个厕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再回到李越泊办公室,就见一个漂亮omega一杯水洒到李越泊办公桌上了。

  那个omega非常着急,俯身要拿自己衣袖去擦。

  许是叶跃整个人都过于敏感,他觉得那omega俯身的身段特别好,一股无名火蹭一下就窜到头顶,脸都气红了。李越泊根本没注意那omega,见他回来起身就朝他走来,还问他做什么脸这么红。

  那omega还在擦桌子,叶跃真的觉得他身姿妖娆。

  “不用擦了。”忍不住,叶跃说。

  李越泊这才回头见那omega,眉毛顿时皱起,让他去找人事走被辞退流程。

  漂亮的omega顿时眼里盈满泪水,叶跃发誓小时候周蔓蔓哭嚎作业都没有这么快。

  “我擦一下桌子就要辞退我吗?是因为叶跃你觉得我在勾引人吗?不能因为你分化终止,你就看所有分化成功的omega不顺眼,觉得所有来这间办公室的omega都别有用心吧?同事们都劝我,说你在,让我躲着点别来。是我不信,偏来,果然。”漂亮omega说。

  这话透露的信息量有点大,叶跃愣愣地一时没有接话。

  李越泊不好跟一个omega动手,冷着脸让他出去。

  “反正我都已经被辞退了,我就要说,”漂亮omega梗着脖子,“你去看看别的分化终止的omega,你知道分化终止意味着什么吗?是残疾,发育不全,你有李越泊护着是你命好,但你借此欺负我们这些健康的omega是不是太……”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李越泊把他“请”出去了,但叶跃猜他要说的是太过分了。

  是这样吗?

  他倒不清楚他在这边,已经跟别的正常工作的omega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不过这话叶跃并不很信,毕竟以前他也来过李越泊的办公室,没听过这个话。

  但以前他还没有分化终止,所以他也不敢断定。

  倒是让他忘了这个世界对残疾omega有多残酷。

  他分化终止,确实已经基本上是盖章的残疾了。

  残疾。

  叶跃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他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但是气管那里像是被油闷住了一大半,要特别费劲才能喘上来气。

  李越泊回来得很快,办公室门一关,一边轻拍着他背,一边喊着他名字。声音雾蒙蒙的,像遥远的天际传来。

  等彻底调试完,叶跃也没再问他关于那个omega的后续,只跟李越泊说他要回去。他知道那个omega说的不一定对,但他不想影响别人工作。

  工作很重要,在他笃信他自己会被抛弃的那些岁月,工作给了他很大抚慰。

  不知道追他漫画的读者们知道他是个残疾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也不要李越泊送他。他要自己回去。

  “我总归要自己去面对这些的,李越泊,你不能一直护着我。”

  “为什么不能?”

  “……我要面对真实世界,不能什么都交给你,我只知道躲起来享受快乐。是我的分化终止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要和你在真实的生活里在一起,我不要只活在你辛苦给我营造的幸福真空里。”

  “……那你每隔十分钟给我一个电话。”

  “好。”

  李越泊送他出门。

  ·

  同一时间,江星年和赵明涵在实验室里对着数据一阵算。

  四位长辈和宋若唯他们等在实验室外。

  很多地方,比如李越泊的办公室、比如叶家小院,都被装了录音和信息素探测仪,全部实时回传到这边。没人做过意识牵引分化这种事,所有计划都严密跟地跟着实验数据在实时调整。

  擅长心理这块的樊熙也被拉来了,针对性地参与计划设计。

  “大方向没有问题,叶跃信息素的几次大波动都在我们预计范围内。”赵明涵拿出了实验数据。

  “从宗蔓藤的相关数据来看,目前的波动离临界值还有一段距离,说明砝码不够,需要加码。”江星年敲了敲纸上的数据。

  “残疾这种过分的词都说出来了,还要怎么加码。”叶妈妈接过话,语气里又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哪怕说成这样了,叶跃仍旧没有被打倒,心疼的是残疾这种话都拿出来说了,“鬼知道这世界怎么会歧视残疾。”

  “残疾意味着体内的星球玫瑰不健康,为其他健康的星球玫瑰不喜,这可能是这世界会莫名其妙歧视‘残疾’的根本原因。”江星年解释。

  “叶跃虽然悲观,但性格上的韧性很足,况且李越泊跟他坚定地在一起,这势必加重了他被‘打倒’的难度,”说话的是樊熙,“他最依恋的是李越泊,其次是家人朋友,李越泊这边无法进行,加码只能从家人朋友身上去。”

  “他都知道我们在给小泊找omega了。”李妈妈开口。言下之意她这边没有办法加码了。

  “是侧面获知的,你们还没有正面交谈过。”樊熙说,“叶跃非常善于应付错加给他的罪名,比如刚刚这个omega就反让他去面对真实世界,但他非常不善于应付以爱之名对他所提的种种要求。”

  赵明涵把后续计划给每个人发了一份,这计划是他们刚刚商讨出来的。

  “就差最后两步了。”赵明涵说。

  ·

  临近中午,叶妈妈和叶爸爸按响了海边小房子的门铃。

  叶跃开的门,他自己在家,八分钟之前他刚跟李越泊打完电话,把每十分钟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间隔磨到了半个小时。

  他想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他刚把时间空出来一长截,他爸妈就登了门。

  喊完人把两位长辈迎进屋,叶跃在沙发上乖巧坐定,等着来自他们的宣判。

  “跃跃都知道了是不是?”叶妈妈开口。

  叶跃点头。

  “你不要怪你李妈妈和李爸爸,”叶妈妈继续说,“他们也是没有法子,也不是要拆散你和小泊,找的omega只是应付易感期危机的。”

  叶爸爸跟着“嗯”了一声。

  叶跃不接话。

  怎么可能只应付易感期危机呢?易感期危机是要靠匹配去应付的,他知道匹配是怎么一回事。

  江星年他们说异株、雌雄蕊数量比值,满足这两点就可以匹配。异株很好找,比值跟李越泊相近的不好找,但又不是非要一比一,匹配中心那边30就可以匹配了。

  就他最近在项目地见过的omega,等级都很高,可能很多都可以跟李越泊匹配,只是匹配度没有他这么高罢了。

  “可是,”叶跃开口,“我和李越泊都不想他去跟别的omega匹配。”

  “那你们是铁了心不管易感期危机了?”叶爸爸接过话,“胡闹!”

  叶跃垂下眼,双手绞着。

  “你不要爸爸妈妈了吗?”叶妈妈声音轻轻的,带着女性omega独有的柔美,“你和小泊一走就走了,留下的我们怎么办?”

  叶跃低下头,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就当是为了我们,”叶妈妈继续,“就当是为了你李妈妈李爸爸,就当是给小泊治病好不好?易感期给小泊一个omega。”

  “还是你还想让你李爸爸李妈妈也一起来求你?”叶爸爸开口,语气沉重。

  “你不是你就听话,”叶爸爸强硬,又软了态度,“爸爸也求你,听话。”

  叶跃抿着嘴,眼睛里泛起了点红。

  李越泊就是在这时候开门进来的,一起来的还有李爸爸李妈妈。

  叶跃眼睛一看过去,李爸爸李妈妈眼里都是和他爸妈如出一辙的浓厚祈求,叶跃垂下眼,不敢看他们。

  落地窗之外是深秋里的尾湾海,海水泛着冷光。

  李越泊开口喊了人,说得很简洁:“我易感期不会有除了叶跃之外的omega。”

  “跃跃,李妈妈李爸爸求你,你……”

  李妈妈话音未完,李越泊伸手捂住了叶跃的耳朵。

  李越泊捂得很紧,叶跃耳朵里只有血液流过的嗡嗡声,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眼前场景一瞬间变成了默剧——父母们神色哀戚目露祈求,嘴巴开开合合,不住地说着什么,李越泊神色冷峻,只偶尔答一句。

  李妈妈哭了,他妈妈也哭了。

  李爸爸身子微弯,他爸爸身子也佝偻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眼泪一滴一滴都砸在叶跃心上,佝偻起来的身影也都泰山一般压在他身上,叶跃觉得心下身上都好痛,像利齿小动物在一点点啃。

  他恨自己,他为什么要分化终止。

  明明他分化成功就好了的事,为什么他偏要分化终止,他恨自己。

  为什么要让爱他的人因为他遭受如此苦难,他恨自己。

  他好恨。

  李妈妈之前说分化终止不是分化结束,还有机会。

  但愿还有机会。

  他居然再一次把事情寄托给希望,搞笑。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叶跃不知道,再醒来李越泊抱着他,父母们都回去了。

  李越泊给他喂了口水,把他抱起来了点,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叶跃摇头。

  “别担心爸妈,”李越泊摸了摸他的脸,“事情都解决了。”

  叶跃半敛目光,问他怎么解决的。

  李越泊抱着他:“你不同意我用对敌人那一套对付爸妈,我们就只有离开,项目转移完,我们就走。”

  又说转移的只是他之前的项目,凤泉山动不了,等到了新地方他再努力一点,很快就和在这边一样。

  李越泊说这些时规划得很细,他甚至说了到了新地方房子要怎么布置,院子里要种什么花,还问他要不要养猫,或者干脆把阿梨“偷”走。

  一点一点的,叶跃听得忍不住哭,又想起妈妈们的眼泪和爸爸们佝偻的身影,说:“可是没有omega你易感期可能会死的。”

  他死了他也会死,漂亮的新房子会空荡荡的,阿梨会没有人喂,妈妈们会再哭,爸爸们腰会更弯。

  李越泊微微皱了眉,问他:“你不要我了?”

  又追问:“你要听爸妈们的话,易感期给我塞omega,不要我了?”

  他问话时低了头,深邃的眼牢牢看着叶跃的眼睛。叶跃看看他的眼睛,又移开目光,仔细看李越泊的脸。

  舍不得,到底还是舍不得,他不要把李越泊给别的omega。

  叶跃摇头,伸手反抱住李越泊:“我好要你的……”

  他要回答李越泊的问题,又想强调他有多想要,所以说“好要”,他知道李越泊听得懂。

  又补充:“那你真死了我就给你殉情……”

  这句更没头没尾,但李越泊知道他针对的是他前面那句“可是没有omega你易感期可能会死的”——因为他好要他,所以易感期不会给他塞omega,可是没有omega他易感期可能会死,那如果他易感期真的死了,他就给他殉情。

  这样平铺的直叙,被融合成了“我好要你的……那你真死了我就给你殉情”。

  李越泊回了一声“好”,同意他的殉情,低头重重亲了他一口。

  落地窗外尾湾海夹蓝带绿携光而来,叶跃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这事似乎就这么翻了篇,父母们没再来过电话,叶跃又鸵鸟地当不知道。

  倒是他的责编给他来了讯息问他漫画要不要出特辑,说是凤泉山项目营业后,涉及到的对应漫画册销量猛增,尤其是萦幽故事篇,问他考不考虑出个完整的支线。

  叶跃说好。

  可说完以后才想起他的画具大多在叶家小院的画室里,尤其萦幽故事篇因为画得早用的那套画笔整套都留在画室里。既然要画,他就想用之前画的那套画笔。

  但李越泊忙着转移项目,最近有点忙。思来想去,叶跃决定自己回家拿。

  说不清什么心情,叶跃推开了叶家小院的门。支棱了个脑袋朝院子里看,他妈妈正躺在藤椅上,目光有些空地望着那桉树。

  叶跃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躲了这么些天,找了这么个借口,他还是回来了——怎么可能真的跟李越泊去新的地方呢,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们啊。

  叶妈妈听得响动,目光动了动,发现了他,双眼一下就有了神。叶跃心下更酸,快步跑了过去。

  “我以为你不要妈妈了。”叶妈妈摸了摸他的头。

  叶跃摇头,只知道说对不起。

  “不塞omega就不塞吧,”叶妈妈叹了口气,“明天你和小泊回家来吃饭,都依你们。”

  第二天风和日丽的,他和李越泊回家,李爸爸李妈妈也在。

  桌子上堆了一堆菜,都是父母们亲手做的,所有人都在给他夹菜,叶跃努力地吃了很多。

  饭桌上气氛融洽,都是一家人,事情一翻篇,日子顺溜就回到了以前。

  午饭后他和李越泊也没走,李越泊跟爸爸们下棋,他则陪着妈妈们唠嗑,叶家小院上空天朗气清。

  直到晚饭时。

  刚吃了一小会儿,李越泊脸色一变,拉着他就要走。叶跃心下一跳,一边跟着站起来,一边问怎么了。

  不等李越泊回答,轰一下他感受到了李越泊爆发的信息素——李越泊被诱导了易感期。

  叶跃一下瞪大眼睛,看着四位长辈,长辈们不与他对视,只李妈妈低声说:“跃跃,我们就试这一次。”

  李越泊额上都是汗,胸膛起伏很大,眼神已经有点迷蒙——这明显不是正常易感期的样子。

  叶跃一边扶着他,一边问父母们到底要做什么。

  “是我们。”宋若唯他们在此时走了进来。

  叶跃不敢信,宋若唯、周蔓蔓、邓璐都来了,他最好的朋友们,坚定地站到了父母们那边。

  “就试这一次,跃跃。”

  所有人都是这个说法。

  凭什么啊!

  李越泊额上的汗一颗一颗,叶跃一颗心绞着疼,李越泊什么时候这样过,就因为他分化终止,李越泊就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委屈、愤怒、担心……多种情绪交织,叶跃一颗心像打鼓一样咚咚。

  但不等他有更多的反应,所有人上来就要拉开他和李越泊!

  叶跃当然不放手,可他力气太小,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但他的手刚被拉开,李越泊就发了狠,很明显李越泊已经不太清醒了,只认叶跃,谁来拉他就打谁,打得特别狠。

  可偏偏所有人都不要命一样非要来拉他。

  叶跃没有办法,只得哭着抱着李越泊,问他们到底要怎么试。

  “那个房间有个omega,泊哥要是能扛过今晚,我们就不试了。”

  “这个易感期只是诱导,非正式,如果这都扛不过,后面你们根本扛不了。”

  可他们又没有要扛,他们一直想的都是两个人一起死……

  算了,说不通。

  叶跃牵着李越泊的手,李越泊乖乖地跟他走。

  房门拧开,房间里一片漆黑,叶跃感受到了那股omega信息素,他没有开灯,不想看是谁。

  “李越泊。”叶跃伸手摸着李越泊的脸。

  李越泊额上都是汗,胸膛仍旧剧烈地起伏,眼神一片迷蒙,乖乖“嗯”了一声,像回档里有点傻乎乎的他自己。

  “你等下去这个房间里待一晚,我明早来接你好不好?”叶跃一边流泪一边说。

  “好。”李越泊没有迟疑。

  “你乖乖的,不要打人,有人来烦你,你就推开他,不要打他。”叶跃交待。

  “好。”李越泊都答应。

  “难受你就在心里想我的名字,我明早就来接你。”叶跃继续说。

  “好。”李越泊继续答应,又问,“多久到明早?”

  “你在心里从一数到三万,就是明早。”叶跃说。

  “好。”李越泊一一答应。

  “你不要哭。”李越泊说。

  叶跃闭了闭眼,眼泪成串砸下,这下轮到他说“好”。

  房门关上,叶跃席地而坐,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看着那门,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他知道,门内李越泊跟他一样。妈一声笑,又像小时候那样帮他拧了。

  第二天风和日丽的,他和李越泊回家,李爸爸李妈妈也在。

  桌子上堆了一堆菜,都是父母们亲手做的,所有人都在给他夹菜,叶跃努力地吃了很多。

  饭桌上气氛融洽,都是一家人,事情一翻篇,日子顺溜就回到了以前。

  午饭后他和李越泊也没走,李越泊跟爸爸们下棋,他则陪着妈妈们唠嗑,叶家小院上空天朗气清。

  直到晚饭时。

  刚吃了一小会儿,李越泊脸色一变,拉着他就要走。叶跃心下一跳,一边跟着站起来,一边问怎么了。

  不等李越泊回答,轰一下他感受到了李越泊爆发的信息素——李越泊被诱导了易感期。

  叶跃一下瞪大眼睛,看着四位长辈,长辈们不与他对视,只李妈妈低声说:“跃跃,我们就试这一次。”

  李越泊额上都是汗,胸膛起伏很大,眼神已经有点迷蒙——这明显不是正常易感期的样子。

  叶跃一边扶着他,一边问父母们到底要做什么。

  “是我们。”宋若唯他们在此时走了进来。

  叶跃不敢信,宋若唯、周蔓蔓、邓璐都来了,他最好的朋友们,坚定地站到了父母们那边。

  “就试这一次,跃跃。”

  所有人都是这个说法。

  凭什么啊!

  李越泊额上的汗一颗一颗,叶跃一颗心绞着疼,李越泊什么时候这样过,就因为他分化终止,李越泊就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委屈、愤怒、担心……多种情绪交织,叶跃一颗心像打鼓一样咚咚。

  但不等他有更多的反应,所有人上来就要拉开他和李越泊!

  但他的手刚被拉开,李越泊就发了狠,很明显李越泊已经不太清醒了,只认叶跃,谁来拉他就打谁,打得特别狠。

  可偏偏所有人都不要命一样非要来拉他。

  叶跃没有办法,只得哭着抱着李越泊,问他们到底要怎么试。

  “那个房间有个omega,泊哥要是能扛过今晚,我们就不试了。”

  “这个易感期只是诱导,非正式,如果这都扛不过,后面你们根本扛不了。”

  可他们又没有要扛,他们一直想的都是两个人一起死……

  算了,说不通。

  叶跃牵着李越泊的手,李越泊乖乖地跟他走。

  房门拧开,房间里一片漆黑,叶跃感受到了那股omega信息素,他没有开灯,不想看是谁。

  “李越泊。”叶跃伸手摸着李越泊的脸。

  李越泊额上都是汗,胸膛仍旧剧烈地起伏,眼神一片迷蒙,乖乖“嗯”了一声,像回档里有点傻乎乎的他自己。

  “你等下去这个房间里待一晚,我明早来接你好不好?”叶跃一边流泪一边说。

  “好。”李越泊没有迟疑。

  “你乖乖的,不要打人,有人来烦你,你就推开他,不要打他。”叶跃交待。

  “好。”李越泊都答应。

  “难受你就在心里想我的名字,我明早就来接你。”叶跃继续说。

  “好。”李越泊继续答应,又问,“多久到明早?”

  “你在心里从一数到三万,就是明早。”叶跃说。

  “好。”李越泊一一答应。

  “你不要哭。”李越泊说。

  叶跃闭了闭眼,眼泪成串砸下,这下轮到他说“好”。

  房门关上,叶跃席地而坐,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看着那门,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他知道,门内李越泊跟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