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舟带着向挽回酒店,迅速收拾了东西,二话不说就办了退房。

  酒店钱在网上支付过了,只退了押金,向挽的是主办方集体支付的,于是于舟问了一下:“你们这单间的标准价就是我线上支付的价格,是吗?”

  “是的。”

  “行。”于舟记下来,准备回去之后,把向挽住酒店的钱给主办方打过去。

  然后俩人站在门口,先没急着走,于舟在网上搜了一下市中心的酒店,一边挑一边语气轻松地说话逗向挽开心:“我给咱们订个五星的好不好?也让你感受一下。”

  “五星,是何意?”

  “就是特别好,特别贵的酒店。”

  “你有钱么?”向挽看她一眼。

  “我现在还是多少有点儿的吧,”于舟哼她,“但定两间有点贵,我定个标间吧,咱俩一起住。”

  “来都来了,我攻略也做了,咱们再玩一天再回去,我带你吃好吃的。”于舟定好房间,又打开软件打车。

  到了酒店,果然很高级,门童帮忙把行李接过去,大堂经理带着她们办理入住,向挽很喜欢这酒店大堂的香味,又盯着大厅两边高高的扶梯和雕像旁边的喷泉。

  于舟办好入住,随着指引走到电梯间,刷了卡,一起到9702放行李。

  向挽也觉察不出五星酒店有什么好的,无非是宽敞一些,明亮一些,卫生间的镜子多一些,大理石熠熠生辉一些。

  于舟理了理衣服,坐在床头玩手机,然后跟向挽说:“你抓拍我一张。”

  “啊?”

  “你拍我一张,一会儿我发朋友圈,要那种不经意的,好像我不知道我被拍那样,记得把这个很高级的床头和旁边的灯也拍进去。”她说完又迅速低下了头。

  “扑哧。”向挽笑出声来,调出摄像头拍她。

  于舟听她笑了,也放心了,其实她也不怎么爱发朋友圈,她就是怕向挽一直想着那事心里难受。

  但向挽很乖,都没有提,只听她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地换了酒店。

  于舟让向挽坐会儿,吹会风,然后给之前在微信里联系的对接人发消息,大概是心平气和地说了对方的不尊重行为,然后说很遗憾向挽决定退出本次活动,钱和住宿费之后会退给他们。

  好在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她的手机突然没电关机了。

  这手机电池有问题,时常没电关机,而且连低电量提示都没有。

  不管了。她把手机留在酒店充电,然后跟向挽说:“我们出去玩儿吧,吃好吃的。”

  确认参加活动时也给了主办方向挽的手机号,如果真有问题,会给向挽打电话的。

  向挽甜津津地笑了,说:“可是你没有手机了。”

  “怎么?”

  “你曾说过,没有手机的你是没有灵魂的。”

  “那我肉体跟你出去,好吧?”于舟笑了。

  向挽害羞了:“你这话,好轻狂。”

  于舟想打她:“你不要用这么做作的声音给我装!”

  向挽扑哧一笑,跟她往外走。

  坐马车逛了一圈古道,又去角斗士的遗址走了一圈儿,然后到酒吧街坐着听几个老外吹萨克斯,最后她们在夕阳的余晖中,来到城市边缘的河流畔。

  清河很宽,稳稳地将庆城包裹住,俩人站在桥上,望着奔腾的河水吹风。

  于舟拉着栏杆,仰头看,说:“这个桥好像依萍跳河的那个桥啊。”

  “谁跳河了?”向挽蹙眉。

  “依萍,我的一个朋友。”

  向挽以失言的眼神抱歉地看着她。

  “哈哈哈哈哈哈。“于舟哈哈大笑,转过来,靠着栏杆跟她说,“古人真的好逗啊。”

  但向挽没有再追问,只趴在栏杆上,看河流上来来去去的轮船。

  “向挽挽。”于舟叫她。

  “嗯?”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什么圈子,什么职业都是,女孩儿很难的。”于舟说,“很难跟你讲说,不要不开心,因为被冒犯,不被尊重,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至少我们还可以拒绝,可以转头就走。”

  “有更多的女孩儿,她们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于舟也怅然了,突然就丧了,觉得真没劲。

  “所以才要站得更高。”向挽说。

  于舟转头看她。

  “要红,要被人瞧见,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要做在桥上的人。”

  向挽抿着嘴角,轻声说。

  然后许多人就知道在桥上站着的是一位姑娘,俯首见河道,抬眼是苍穹。

  “啊……”于舟有些惊讶,还以为她会难过好一会儿。

  向挽却说:“我自小念书,也曾自诩满腹经纶,却不能同我的族兄胞弟一起封侯拜相,入仕为官。我对你说,李朝民风开放,可前朝的女官之职,到了李朝却被逐渐撤销,最后女官的职级,从前朝,到了后廷,从尚书,变作尚衣。”

  她望着奔腾的河水说:“也曾不甘心,如你所说的……中二。”

  “但我并未中二太久。因为我知道,我不可以。”

  “我想治河,却未曾见过河道,我想赈灾,却不知灾从何起,李朝没有裹足,可也走不远。”

  “坐在高铁上时我瞧着,历历风光,转瞬即逝,千里之外,眨眼可达,我见了洋人留下的角斗场,不多时,又站在了河流之上。”

  “真神奇。”她喃喃道。

  她能走很远了,虽然心中幼小的抱负已经没有了,但她仍旧感怀颇多。

  “我该难过,因为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形,从前我接触不到,但我也不难过,也是因为,这样的人,我从前接触不到。”

  如今她可以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也意味着,她没有再活在笼子里。

  “可是……”于舟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下去。

  可是她想说,也许并不是那么乐观,她其实很心疼,但她不知道怎么说。

  现代社会的牢笼或许不在脚程上,也不在地域,可能在更多向挽想不到的地方,可能在网络上,可能在思想上,可能在人的心里。

  于舟想了想,说:“咱们拍一张吧,这河两边还挺漂亮的。”

  向挽拿出手机,和于舟头对头比了个“耶”。

  此时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静静躺在于舟手机里的那个论坛,又有了和向挽有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