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晴明最后被放了出来。

  傅家三代明相,历代对帝王忠心耿耿。因为先帝委托傅家效忠七皇子。

  如今七皇子被流放,傅思明请辞,带着傅家老小奔赴江南。

  临走那一日,傅晴明来找了念桥。

  很快夏天便过去了,如今又是一年入秋,念桥穿着秋衫,今日团子打翻了墨盘,他披着嵇雪容的衣裳便出来了。

  内里一角明黄色若隐若现。

  “傅大人有什么事?”念桥好奇地问。

  他瞅傅晴明两眼,如今已经不害怕傅晴明,因为傅晴明现在不能拿他怎么样。

  傅晴明上下打量着念桥。

  念桥眉眼隐约侵染着未散的笑意,他原先总是察言观色,心事记不住太久,如今在嵇雪容身边被娇纵养着,先前的粗鄙被养去不少。

  “我不日便要前往江南。”傅晴明说,“若你日后反悔,可以去找我。”

  傅晴明从随身袖口里拿出来了一块令牌。

  是上好的鎏玉,上面刻着晴明二字。

  念桥没有接,他不明白傅晴明这般是作何,原先还要下毒害死他,是不是以为他不记仇?

  “江南路途遥远,傅大人多保重。”

  念桥还是下意识地说奴才,他总是分不清,好在他说错话,嵇雪容也不会怪他。

  至于傅晴明轻看他,他才不在意。

  他说完瞅傅晴明两眼,傅晴明应当没有其他话跟他说了。

  念桥转身离去,他回到殿中,嵇雪容还在案几边看折子。

  原先也是这般,在东宫的时候嵇雪容不是在看折子就是在看书。

  “殿下。”

  念桥扑到嵇雪容身上,旁边的团子耳朵动了动,他瞅一眼,发现团子在啃他小人儿书上的草。

  这个笨蛋分不清真的假的。

  念桥连忙把小人儿书拿到了一边,顺带着要抱起团子。

  团子在他动手之前蹦到了一边,自己去角落里窝着,不理会他。

  念桥有些不大高兴,团子自从被嵇雪容养过之后变得亲嵇雪容,不那么亲他。

  明明他更照顾团子一点。

  嵇雪容把折子放下来了,问他道:“人走了?”

  念桥收回视线,他回复道:“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已经走了。”

  “放他回乡便宜他了。”

  “殿下在看什么折子。”念桥要凑过来一起看。

  嵇雪容便让他看了,对他道:“嵇灵玉在路上染了流疫,他们遇到了流寇,人从悬崖坠下去,如今行踪不明。”

  嵇灵玉发配至边城,在一月之前便出发了。

  消息传到盛京,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念桥略有些出神,他好一会没有回过神来,如今的安逸日子过去的很快,明明是前段时间刚发生的事情,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般,殿下还要派人去找吗?”

  嵇雪容:“已经去了,只是没找到人。”

  念桥哦一声,他注意着嵇雪容观察着他的表情,他不由得问道:“殿下看我做什么。”

  应当改口,念桥不高兴地在嵇雪容耳朵上咬了一口。

  “皇帝哥哥看着我做什么。”

  “朕担心念桥会心疼他。”嵇雪容说。

  “我心疼他做什么,他做错了坏事,这般是自己得到的惩罚。”

  念桥抱着嵇雪容,他脖子上的伤现在还隐隐作痛,兴许有那么一瞬间,他能感受到嵇灵玉动摇了。

  但最后还是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对准了他,拿他作为人质,想要杀了嵇雪容。

  嵇雪容的指尖摩挲着他的后颈,念桥被摸的有些痒,他按住嵇雪容的手指。

  捉住嵇雪容的手指咬了一口,抬眸时嵇雪容还在看着他,温和的眼底带了些许异样的情绪。

  指尖略微进去一些,念桥立刻瞪大了眼,他瞪着嵇雪容,脸上慢慢地红起来,唇畔略微蹭着嵇雪容的手指。

  他抱着人,没一会便软进嵇雪容怀里,在嵇雪容怀里乱动,被按着抱上了软榻。

  今日的折子也看不成了。

  ……

  秋日末下了一场雨,嵇雪容带念桥去了铜雀宫。

  铜雀宫在狩猎场边缘,原先嵇雪容带他来过一次,那时候他只偷看了两眼,没能看清楚。

  “殿下,上次在这里,你是跟谁说话?”

  嵇雪容记性很好,知道念桥说的是哪次,对念桥道:“那时候是在跟方定戎,方定戎跟我汇报桥桥偷偷进来了。”

  方定戎这个告状精。

  念桥想起来,忍不住瞅嵇雪容两眼,当时嵇雪容还故意骗他,神色看起来是那么回事,他回去路上都在害怕。

  牌位上写着云氏太后的名字,这里常年没有人,没什么烟火气,给人的感觉冰冷冷清。

  嵇雪容每年都会过来给自己母后上香,云氏死在秋雨之后,是自裁而死。

  他母亲八岁便嫁给景和帝,十八岁生下他,在他年少时便去世了,死时不过二十余岁。

  “殿下的母亲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和殿下一般好看。”念桥问道。

  嵇雪容揉了下念桥的脑袋,低声道:“我和母后生的并不像。”

  印象中云氏是极其安静内敛的女子,平日里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守在窗台看着外面。

  有什么事情不会说出来,常埋在心底,平日里安安静静,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

  嵇雪容给云氏上了香,念桥也学着有模有样,他闻见线香燃烧出来的气味,心里莫名平和下来。

  “若是母后还在,一定会很疼桥桥。”

  念桥瞅嵇雪容一眼,他揣着自己的手,他每年未曾给自己娘亲上过香,原先是没有那个能力。

  他娘死后,草席一裹,埋进了地里,便算是葬礼了。

  “若是殿下娘亲还在,会多一个人疼殿下。”念桥说。

  嵇雪容一看便知是从小便懂事的类型,这般的性子,若是他的孩子,他一定非常喜欢。

  嵇雪容看着他,眼底略微带了些许笑。

  他瞅嵇雪容好几眼,嵇雪容平日里不怎么笑,一笑起来便像是妖精,他红着脸收回视线。

  从铜雀宫出来,念桥坐上了马车,他坐到嵇雪容身边,问道:“以后我们每年都要过来吗。”

  嵇雪容摸摸他的脑袋,嗯了一声。

  “那我下次换成黑色的衣裳,殿下下次记得提醒我。”

  他话音落了,被嵇雪容抱在怀里,嵇雪容碰了碰他下巴处的软肉,对他道:“不必有那么多规矩。”

  “桥桥有心就好。”

  念桥下巴痒痒的,他瞅着嵇雪容,去够一边的点心,拿了一块填进嘴巴里。

  他个子没有嵇雪容高,被抱在怀里的时候脚碰不到地,只能略微擦到,他慢悠悠地晃着腿。

  嵇雪容在他下巴处略微揪了一下,念桥立刻叫唤一声,在嵇雪容手背上打了一下。

  “似乎胖了。”嵇雪容垂眸看着睁着眼瞅他的念桥,脸似乎变圆了些。

  一双鹿眸瞅着他,眼珠黑漆漆的。

  原先被嵇灵玉关着瘦了一圈,现在都吃回来了,抱在怀里软乎乎的一团,只是太喜欢闹腾。

  念桥闻言自己摸摸自己的脸,能揪起来一些肉,他又去揪嵇雪容的脸,嵇雪容肉不长脸上,都长该长的地方了。

  “过完冬天我便十九岁了,先生原先说男子可以长到弱冠之后,殿下说我还会长高吗?”

  念桥好奇地问道。

  嵇雪容:“我记得,第一次见桥桥时,差不多也是这么高。”

  似乎没怎么长过。

  “我长了,那时候在冷屏宫衣裳都短了。”念桥略微生气地在嵇雪容脸上咬了一口。

  他原先一直说嵇雪容喜欢咬人,自己也半斤八两。

  嵇雪容按住了他,唇线略微绷直,“念桥,明日还要上早朝。”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念桥又瞅一眼嵇雪容脸上的牙印,他心中略微不高兴,凑上去又咬了一口。

  “殿下怕什么,你是皇帝,不会有人说不是。”

  念桥瞅他两眼说,“若是殿下不让我咬,那我以后便不亲殿下了。”

  他床头还放着一排自己捏的容容,他可以亲容容去。

  “这般,念桥咬我一次,下次我咬念桥时,念桥不能又耍赖喊疼。”

  嵇雪容表情平静,对待笨蛋,不需要用什么法子。

  闻言念桥略微犹豫起来,他咬嵇雪容又不会多疼,但是嵇雪容咬他时恨不得把浑身都骨头咬碎。

  这般吃亏的是他。

  念桥不讲理道:“我不管,殿下不准咬人。”

  “桥桥,这般不公平。”

  嵇雪容还欲说什么,念桥凑上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念桥睁着一双鹿眸瞅着嵇雪容,又在嵇雪容唇畔亲了好几下,这下嵇雪容不说话了,只略微垂眸看着他。

  这下变得好乖,他知晓自己说不过嵇雪容。

  念桥略微满意,他岔开了话题道:“殿下,我们今天晚上回去吃什么。”

  “上次的点心很好吃,殿下能不能再给我做一些。”

  “殿下不说话我便当作殿下答应了。”

  嵇雪容谈判失败,翌日顶着脸上的牙印上了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