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嵇雪容那般说之后,琴烨与朔华没有再拉着念桥要给念桥跳舞,而是每日陪着念桥玩一些无聊的游戏。

  念桥不觉得无聊,他从花坛里选了许多泥巴出来,泥巴里面有虫子,琴烨和朔华都很讨厌虫子。

  念桥眨眨眼,把虫子捏到了一边,他告诉琴烨和朔华,“这种虫子没有毒,也不咬人,不用害怕。”

  他把虫子捏到一边,让虫子去一边玩。

  然后用泥巴沾了水,在盆里捏小人儿。他捏了半天,小人儿是按照嵇雪容捏的,但是他捏的并不像,还有些丑唧唧的。

  念桥看出来琴烨和朔华不大想跟他玩泥巴,他于是把自己捏的泥人放到锦鲤池前晾干。

  他不去上学有功夫玩,去太学就没有功夫玩了。

  念桥去太学难免碰到嵇灵玉和萧逸云。

  萧逸云收敛很多,只时不时地对他冷嘲热讽一番,似乎见不得他和嵇雪容待在一起。

  嵇灵玉则是会变着法的哄他开心,问他去不去秋猎。

  转眼半年过去了,春猎的时候念桥还在想方设法的去狩猎场,如今他想去,嵇雪容一定会带他过去。

  “要看殿下如何说。”念桥这般回答,注意到嵇灵玉手掌缠着纱布,他问道,“七殿下的手是怎么回事?”

  “在训练营受了些小伤。”嵇灵玉这般说,略微动动指尖,掌间隐约有血珠渗出来。

  念桥只是随口一问,他如今不在嵇灵玉身边,自然不知道嵇灵玉都经历了什么。

  到骑射课时,念桥听到下人的议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嵇灵玉在训练营时兵器墙塌了,躲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墙上挂着的兵器,半边手掌险些被切开。

  念桥光是听着便觉得疼,偏偏伤的是右手。

  他以前在千阙宫待过,自然知道嵇灵玉那里的伤药都是普通伤药,不然不至于给他的伤药他的烫伤都好几天好不了。

  反倒是方定戎的伤药,一涂第二日便好多了。他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是嵇雪容命人给他的药,只有嵇雪容才有那么名贵的药膏。

  嵇雪容最精贵。

  念桥从自己的匣子里找出来两瓶药膏,都是原先他没有用完的存货,专门治外伤,涂上之后能好的很快。

  他在骑射场上注意到嵇灵玉挽弓时掌心纱布被渗透,他瞅了好几眼,因为教骑射课的师傅偏向五皇子,无形中已经划开阵营。

  所以没人管嵇灵玉。

  念桥略微犹豫,他在嵇灵玉去还马时跟了上去。

  这边偏僻,他去时嵇灵玉正在换纱布,纱布展开,上面沾了血,掌心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嵇灵玉没有料到他会过来,眉眼中略微惊讶,“念桥?”

  念桥已经被发现了,便没有躲藏,他坐到嵇灵玉对面,把伤药拿出来。

  “七殿下,手给我。”

  念桥瞅好几眼,他拽着嵇灵玉的手指,认真地帮嵇灵玉上了药。

  此时嵇灵玉就在他对面,他们两人离得近,念桥注意到嵇灵玉在看着他,用视线细细地一寸寸临摹他的五官。

  念桥经常被嵇雪容这么看,他已经习惯了,此时倒是没有太在意,他小声叮嘱。

  “七殿下不要把伤不当一回事,注意不要碰到伤口,好好养伤,日后注意一些。”

  他担心碰到伤口,动作不自觉地轻柔一些,眼中也带着几分清澈的担忧,这般关心人的神情,不知最容易引人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想要眼中全部都装满一个人。

  不要在这深宫里待,出去做个自由自在的王爷也挺好。

  “念桥,你还记挂着我,总是这般容易心软。”

  嵇灵玉嗓音里发出一声笑,眼眸深邃幽深。

  念桥心想那是嵇灵玉对他好他才会对嵇灵玉心软,眼前落下一道阴影,嵇灵玉突然凑近,念桥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整个人便被抱住了。

  “七殿下,你做什么?”念桥下了一跳,他怕碰到嵇灵玉的伤口,又担心被人看见。

  若是嵇雪容知道了,他不想再全身都被咬碎。

  念桥略微躲着,他耳边传来沉甸甸的气息,嵇灵玉嗓音略低,“给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我很想你,念桥。”

  念桥唇畔抿紧,他于是没有乱动了,心中却不免慌乱起来。

  以前他也经常躲进嵇灵玉怀里哭,那时候不会心慌,现在却会心慌。

  一定是嵇雪容给他灌了迷魂汤,不然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这般不合适。

  有些对不起嵇雪容。

  “念桥,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宫,若是我能带你出宫,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嵇灵玉问他。

  “出宫?七殿下又要去哪里?”

  念桥一时被嵇灵玉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他用手臂略微隔开了和嵇灵玉的距离,只让嵇灵玉虚虚地抱着他。

  “过完这个年,兴许我要出去了。”嵇灵玉松开了他,表情已经收敛的很好,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脆弱并不存在。

  嵇灵玉问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念桥听的有点呆,他舍不得嵇雪容,嵇雪容那么喜欢他,他若是走了,嵇雪容肯定会不吃饭不睡觉。

  他好半天没有回复,支支吾吾道:“我还没有想好,七殿下,太子哥哥不会让我走的。”

  一着急,称呼都忘了换,这两日为了骗银子,他成日追着嵇雪容喊太子哥哥。

  他多喊两声,嵇雪容什么都愿意给他。

  “是吗,这般。”嵇灵玉神情之中略有些落寞,但是没有勉强他。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嵇灵玉起身,方才的柔情悉数收敛,神情变得冷漠些许。

  “念桥,你该回去了,若是三哥见不到你,应当会着急了。”

  念桥察觉出来了嵇灵玉不高兴,他一向担心自己在意的人不高兴,此时不免有些懊恼。

  他唇角抿紧,忍不住道:“七殿下,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想想,我……”

  他一直都想出宫,念桥觉得自己应当清醒一些,他不适合待在宫里,这里是束缚他的牢笼。

  嵇灵玉对他道:“念桥,日后三哥若是当了皇帝,他会有皇后,会有许多妃子,你没办法给他生孩子,甚至没办法拥有名分。到时候你只会被抛弃。”

  “就像后宫里如今被冷待的妃子一样,困在深宫之中出不去,日复一日,在长门宫前等着他宠幸你。”

  “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念桥听过金屋藏娇的典故,一时的承诺算不得数,最后陈皇后死在深宫之中,汉武帝有了新欢,儿时的诺言不过昙花一现,很快便消逝了。

  他觉得嵇灵玉说的不对,但是又没办法反驳,在原地踌躇着说不出话。

  “念桥,随我去边关,我带你离开这里,日后自由自在,去哪里都可以。”嵇灵玉蛊惑他。

  念桥确实被蛊到了,嵇雪容不能经常出去,他喜欢在外面待着。

  可他也舍不得嵇雪容。

  从马场离开,念桥看到了穿着劲装的嵇雪容。

  嵇雪容不知在和萧逸云说什么,从他出来的那一刻,嵇雪容能一眼从人群中找到他,目光落在他身上。

  “殿下,若是我哥知道,你猜他会怎么想。”萧逸云问。

  嵇雪容没有回答萧逸云的问题,他牵着念桥,把人带到了身边,低声问念桥去了哪里。

  “去了七殿下那里。”念桥猜萧逸云是过来告状的,他说,“七殿下的手伤了,看起来很可怜,我给他送了药膏。”

  念桥知道自己要讲实话,不然嵇雪容有办法知道,之后还是会挨罚。

  “念桥,孤在这里等了你好一会,你看孤可不可怜。”嵇雪容问他。

  念桥瞅嵇雪容一眼,旁边还有人在看着,嵇雪容怎么这么厚脸皮。

  萧逸云似乎笑了一声,瞅了念桥一眼,眼里带了些耐人寻味,随后牵着马去了五皇子那边。

  两人凑着脑袋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马蹄声响起,很快就没了人影。

  这件事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嵇雪容没有说什么,他显然忘了嵇雪容原本便不是好相与的。

  应该说,嵇雪容对他,从来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没过几天,便出了另一件事。

  萧逸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名书童,那名书童一看便知和萧逸云关系不一般,他总怀疑萧逸云在背后欺负人家。

  但是他管不着,他才不想招惹萧逸云。

  他没管,兴许是听闻嵇雪容素来仁慈心软,在一次没人时,那名书童过来找嵇雪容,嵇雪容帮了他。

  当时念桥正在吃点心,他瞅那名书童好几眼,长得白白净净的,就是看起来有点怕人。

  再之后,就经常碰到那名书童。

  有时候萧逸云不在,那名书童也会过来,念桥后来才知道是朝廷命官的庶子,并不怎么受宠。

  那名书童似乎很喜欢嵇雪容,整日拿着文章过来问嵇雪容,还去东宫送礼,还有一次险些撞进嵇雪容怀里。

  念桥在旁边瞅着,他抱着自己的点心,瞅一眼又瞅一眼。

  本来没什么,兴许是经常碰到,嵇雪容原本就在外大度宽容,允许那名书童经常过来。

  于是常常出现念桥在旁边看小人儿书,听着不远处小书童在问文章,甚至小书童还问能不能看看他的小人儿书。

  嵇雪容欣然同意了。

  “这些你都可以随意看。”

  念桥竖着耳朵在偷听,那是他的小人儿书。

  他突然觉得自己怀里的点心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