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罪证【完结】>第66章 【致命爱情1】

  记忆里的沈父总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起先陆清河对沈长言的那部分严肃、认真的印象也几乎都来自于这位长辈。

  原本两家自幼相熟,也是互相串门跑惯了的青梅竹马,但因沈父常年工作调动在外, 平常倒是很少回家的缘故,所以陆清河与人也算不得亲近。

  不过但凡是人回来了,沈长言第二天来学校就总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他从出生至今接受到的都是最严厉的家庭教育,考试不好第二天来学校手掌心都是会被打肿的程度。

  他的鞋子必须干净, 仪态必须端正, 食不言、寝不语,家里规矩多的一面墙都刻不下来。

  陆清河不知道怎么说, 他能感受到沈长言的不快乐, 但他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尽量能把自己身上的温暖,再多传递给沈长言一些。

  所以他抓到的鱼要分给对方一半, 摘到的果子也要多给对方两个,只要是他有的,他都会毫不吝啬的拿出来和沈长言分享。

  他希望沈长言能够快乐,这样的心愿平凡、简单, 也仅此而已。

  原本以为双方能够将这样的朋友关系长久保持下去, 但是后来沈长言突然走了, 他只说是父亲工作调动, 沈家人举家都得搬去首都。

  然后家门紧闭,了无音讯。

  后来还是陆清河从自己的父亲口中听说, 说是那沈家高升了,日后也是他们家再也高攀不上的。

  陆清河在这种情况下看见沈父时的惊讶并不比沈长言少, 他脑子麻木着, 唇齿微启又机械的与人打了个招呼。

  原先以为沈父可能并不认得自己了, 却没料到对方竟也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微笑点头,跟着还简单问候了一句。

  “陆老六家的孩子,真是好久不见了,我记得我们家刚从宛城搬走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吧。”

  沈父抬起手来,他凭着记忆比了一个大概的高度出来。

  董局在一旁笑着给人杯子里又添了些酒说,“也是段难得的缘分,我们民间不是还流传着一段老话,说是人生四大喜事其中一条便有这他乡遇故知。”

  这段话里的宛城是他乡,陆清河是故知,而喜事便只是沈长言一个人的。

  “你说的也不准确。”沈父拿手拍了拍董局的手背说,“这俩小子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所以这句话应该改作,我乡遇我知。”

  “对对对,沈局说的对。”

  陆清河觉得尴尬,他也不明白就这么一段话究竟是有哪里好笑的,只不过听着大家都在笑,他无奈也只好顺应众人,跟着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来。

  桌子上几乎都是已经坐满了的,唯独只留下了两个座位,其中一个在主座的旁侧,就紧紧挨着沈父的左手,这很明显,位置是留给沈长言的,于是陆清河目光微垂,自觉主动的就绕后跟着马跃他们坐到了圆桌对面去。

  沈长言还在原地站着,他像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消化这个大大的「惊喜」。

  被迫盯着自己的父亲看了许久,又用了最微不可查的动静轻轻呼出一口长气之后,这才大步迈前走到主座之侧入座。

  又坐在他右手边的贺月云法医,体贴的给他的白瓷碗上放了一双竹木长筷。

  沈长言微微颔首,轻声同人道了句,“谢谢。”

  “我刚刚真的要吓死了,从前只听说沈队背景硬,我他娘的从来也没想过他背景能这么硬。”

  马跃吃了两口饭,又借着帮陆清河夹菜的机会,凑在他耳边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陆清河筷子上还夹着块儿糖糍粑,他像是没听清,又回过头来看了马跃一眼。

  马跃骂他,“你大爷的就别搁这儿装了,以前听你说沈队怎么怎么的,我还当你吹牛呢,没想到今天人家亲爹直接当场认证了你这个青梅竹马的身份,别说沈队他们家当年高升去了哪里你不知道啊,他妈的老子一直把你当兄弟的,谁知道你丫的嘴里没一句实话。”

  “我怎么了?”

  “就沈队他爸,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他们家在首都也这么牛逼?”

  “我……”陆清河抿了抿自己的唇,他压低了声音说,“我没事儿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再说沈长言他爸的事情,你回了局里也把嘴巴闭好,别有事没事的拿出来老提。”

  “放心吧,这我知道的,咱们沈队也不是那种酒囊饭袋的脓包,虽然真本事在那儿搁着,但是背后这层关系压在身上,风言风语的传多了总也是对他不好。”马跃说,“不过今天人亲爹来了,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算我不瞎说,可也不能保证别人心里怎么去琢磨这事儿。”

  “嗯。”陆清河应了一声儿,他说,“咱们刑侦队的人不瞎说就成。”

  马跃点头,跟着又问,“诶,差点儿给忘了,就沈队之前说的那对象,他们俩现在发展的如何了?”

  陆清河心里一惊,不明白马跃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挺,挺好的吧,怎么了?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你说我问这个干什么?”马跃偷偷拿手指了指沈长言身边坐着的贺月云说,“你就不奇怪,明明是咱们破案的庆功宴,贺法医她来做什么?”

  其实刚刚陆清河看见贺月云的时候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思绪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并未深究,所以很快也就忽略了过去。

  马跃继续说,“我以前是真不知道,也是今天开了眼,咱们宛城市局这么屁大点个小地方,可真是卧虎藏龙了。”

  陆清河没接这句话,他们两人借着吃饭的名义,小心翼翼的当着众人的面嚼人舌根。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体面事,如果不是因为和沈长言有关的话,陆清河应该早就会叫他马跃马上闭嘴才是。

  “原来贺法医也是从首都重点医科大学毕业出来的,她原本应该就地分配工作,却没想到人家和沈队一样,拥有崇高的抱负和理想,坚持一定要从小地方的基层做起,美其名曰是积攒经验,只等这经验值赚够了,就该在履历上多画一笔,然后继续往上高升。”

  “所以这跟她今天过来参加庆功宴有什么关系呢?”

  “对啊,她明明可以不参加,但是今天却偏偏来了,这是为的谁,难道你还不清楚?”

  陆清河听到这里,突然又抬头去看了一眼沈长言所在位置。

  他和贺月云坐在一起。

  贺法医虽然性情爽朗,遇事果敢,专业知识也十分过硬,但是让人忽略了的,不可否认的是她原先也就是个漂亮大方的女孩子。

  沈父明显对这个学识、家世、样貌都不错的姑娘十分有好感,全程隔着沈长言也能与人谈笑风生。

  马跃还在陆清河的耳边继续说道,“人家也是首都户口,正正经经城里人,父亲听说是医学院的教授,母亲是正儿八经的首都市人民医院肿瘤专科的挂号主治医师,这是绝对的书香门第,要不是我早知道沈队自己心里也有了人,我是真觉得他俩就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最佳绝配的一对儿。”

  饭没吃上几口,陆清河就失了对这饭局的兴致。

  从下午18点正式开席,大家说说笑笑,又挨个挨个的举着杯子敬过一轮儿酒,磨磨蹭蹭,闹闹腾腾,最终也把时间耗到了晚上21点。

  马跃喝高了,陆清河架着这人瘫软的身子站在门边。

  原本不应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他总是下意识的在躲避沈长言朝他看过来的目光。

  “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还有正式的表彰仪式,我也得留上一口热乎气,否则明天从床上爬不起来,那才是闹了大笑话。”

  “年轻人阅历不足,多在酒桌子上历练几番就好。”

  众人站在门口,简单寒暄一番之后,马跃的意识就越发迷糊起来。

  陆清河拽着这个重的跟铅球一样的人在门外晃悠,他被人拽的往后踉跄好几步,险些摔在了地上。

  沈父还在和董局交代着,“我跟长言也是好久都没见面,所以今晚这人必须留下来陪他老爹多说几句话,明天一早,上班之前,我一定把人放回你们宛城市局。”

  饭店门外开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司机毕恭毕敬的走上前来将车钥匙交给了沈父。

  沈父伸手接过,随后又不由分说的把钥匙塞进了沈长言的手心。

  “爸爸的订下的旅店就在附近,这车子你拿去把人家小贺安全送回住处,然后再回来,离家这几年和家里联络也少了,父母心里记挂你的很,晚上还答应了你妈说要和她通电话的。”

  “嗯。”沈长言闷闷的应了一声,语调听起来有点敷衍。

  陆清河避开人群,打算过了这条马路再招辆小三轮,然后把喝醉了的马跃给弄回去。

  谁知步子朝外没迈两步,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喊他的名字。

  “陆清河,带马跃上车,我一起送你们回去。”

  贺月云还站在沈长言的身边,法医姐姐今天打扮的格外好看,一头长发披在肩上,发间戴着个约有三根手指宽的发箍,是浅黄色的格子布面,正好和那条及膝的黄色长裙搭配得当。

  那一刻的陆清河觉得马跃说的没错,如果不是那天楼道里发生的意外,如果沈长言没有吻过他,也没有说过喜欢他……

  或许陆清河现在心里就不会这样难受。

  他可能会和马跃一样,坚定的认为沈长言跟贺月云就是最好的一对。

  如果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对沈长言的感情抱着朋友的心态那样,跟着马跃一起起哄,或许他现在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我就不用你送了。”陆清河说,“也不顺路。”

  沈长言正要说话,站在身边的贺月云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说,“我们确实是不顺路,而且你看马跃醉的那么厉害,他跟着小陆去坐三轮车,说不定身体还能更舒服些。”

  二人交谈之间,沈长言已经看到陆清河搀着人,一路踉跄到了马路边,马跃抱着那大树杆子就「哇哇」大吐了一阵。

  陆清河耐心的伸手拍着那人的背,他和马跃像是在说什么,等人呕吐完毕,把堵在胃里令人难受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之后,这才又架着人的胳膊扛到了自己肩上。

  陆清河伸手拦了一辆三轮车,跟车夫一起又拖着烂醉的马跃躺了上去。

  这一段过程全程耗时许久,但是陆清河一次也没回过头,更别提和沈长言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汇。

  “沈长言?”

  “走吧。”他捏了捏自己手心里的车钥匙。

  ——

  从金龙大饭店回的市局宿舍,三轮车跑不过半个小时,马跃就算坐在这车上也连吐了四五回。

  他吐光了酒,吐光了饭菜,等到胃里完完全全被自己吐空之后,又开始不断的干呕起来。

  原也是没喝上几壶酒,不知道怎么就上头的这么厉害。

  陆清河架着人下车付费的时候,抱歉连连,不肖别人多说,他也主动多付了一些钱来当做赔偿对方的洗车费。

  马跃口舌不清的叫着他的名儿,“老陆,老陆……”

  个子和自己差不多,但喝了酒的人这体重就跟灌了铅似得,陆清河被人拽着原地绕了几个圈儿。

  “你别说话,赶紧上楼去睡觉。”

  “老陆,老陆。”马跃还在坚持,“老陆你今天怎么了?”

  “我没怎么?”

  “你乱讲,你分明,你分明今天就不大高兴的。”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块儿,跌跌撞撞的前行了不足半米,陆清河原本可以闭口不答这个问题,但他迟疑着,犹豫着,最后还是吐出了三个字来。

  他说,“我没有。”

  “你有。”马跃否认的肯定,“这要搁你以前的脾气,我要把你折腾成这样,你早就开始骂人了。”

  陆清河眼皮垂了垂,马跃突然伸手抱过他的脑袋来问,“喂,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告诉我呀。”

  “我没。”陆清河有些嫌疑的推开这家伙的脑袋。

  “你肯定有事儿。”马跃说,“你跟沈队认识的早,但咱俩从大学到毕业,又一起工作,这也快有五六年了,你是个什么脾气,什么品性,我还能不知道?你从今天一进饭店包厢的门起,你就不对劲,我猜你不高兴啊,要不是跟沈队他爸有关,要不就是跟贺法医有关,要不就是,就是跟咱沈队,呕……”

  怕吐在陆清河的身上,所以恶心感上头的时候,便一把将搀住自己身子的那个家伙给推开。

  马跃踉跄几步往前跑去,他扑在花台边,天旋地转的呕了好一阵子,可惜胃里空空,他根本什么也吐不出来。

  陆清河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他烦躁的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陆清河实在搬不动这人了,于是回头冲着楼上喊了声。

  “喂,还有没有没睡的,下来帮个忙啊!”

  磨磨蹭蹭小半天,终于把马跃给收拾干净扔到了床上。

  陆清河有些不放心,又自掏腰包拜托其他同事出门帮忙去买些醒酒药回来。

  他在桌子上也喝了几杯酒,一杯是敬的沈父,一杯是敬的董局,最后一杯是碍于其他同事们都敬了,自己也不得不敬的情况下,所以无奈端着酒杯硬着头皮走到了沈长言的面前。

  后来马跃高兴也拉着他喝了一些,等到洗完澡倒回自己的小床上,陆清河这才晚了人家两个多小时起了些醉意。

  心里的难受感还一直在,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错了,但是又说不清楚错在哪里。

  迷迷瞪瞪等到后半夜,酒精强迫自己不能去细想此事,大脑有了些轻微的痛感,再加上身体层面的疲倦,陆清河晕乎了一阵子,便也睡了过去。

  后来听见有人敲门,他以为在做梦,双腿夹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谁知后来敲门声越来越重,急促的声响又伴随着一声压低了声线的轻吼。

  沈长言在门外叫他,“陆清河,开门。”

  陆清河「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他的醉意瞬间清醒大半。

  “陆清河。”敲门声又响了一遍。

  按理他不该迟疑的,何况沈长言今天晚上也喝了不少的酒。

  原本因为贺法医和沈父的事情,即便双方一言不发,但是心里同也难免同样生了些隔阂,再加上之前主动拒绝了沈长言邀约一同乘车回家的邀请,陆清河是明白的,敏感如沈长言,他也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这时候心下还多是慌乱,一半是因为即将要面对那个人,另一半是因为陆清河也怕沈长言这样压抑着性子来他门前的举动,会惊动到周边入住的其他同事。

  “陆清河。”

  “你干嘛?”

  房间门猛地被人打开,一个高大的黑影带着厚重的酒气突然朝自己欺压过来。

  陆清河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沈长言砸在他的身上,压着人强行后退了两步,陆清河背脊抵在墙面上,骨头硌在墙面,沈长言压的他后背生疼。

  “陆清河。”

  沈长言呢喃,话也说不清楚,只是意识飘远了些,所以便反复念着他的名字。

  这人周身酒气冲天,看来是送完贺月云回家之后,又去喝过一回,又或者根本也就是跟人家贺法医一起喝的。

  陆清河只觉得心里难受,便轻轻拿手推了沈长言一回。

  他并没能把沈长言从自己身上推开,反而那个男人搂着自己的身子,他低下头来,不由分说,也带着些主观和强迫的意思,就这样把强烈的酒气和醉意,一股脑的全数灌进陆清河的口鼻之中。

  “我们说好,这个案子结束之后要确认关系。”

  沈长言说,“你该兑现承诺的。”

  作者有话说:

  酒后开车是非常错误的,也要负刑事责任的。

  大家不要学沈队。

  另:酒后驾车是2011年5月1日入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