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半,桑怀柔挂着黑眼圈准时睁开眼。

  她做了个噩梦。

  梦里,百八十号裴简人手一只玉桂狗,给她唱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

  她瞪着眼想了半天,得出结论——

  一定是裴简昨晚给她造成的精神伤害。

  时间还早,桑怀柔难得赖在床上,想刷一会手机平复郁闷的心情。

  然后她就看到了来自裴简的消息。

  [裴]:你的狗不行啊。

  [裴]:灯怎么不能亮了?

  消息发来的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半。

  桑怀柔真的好无语,拳头已经在梆梆作响了。灯为什么不能亮了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非得大半夜问别人?

  这微信是她昨晚莫名其妙欠了两顿饭后,被裴简骗着加上的。

  总算明白为什么会做那种梦了!

  桑怀柔大清早的满腔不爽,全都发泄在了裴简身上。

  你不让我睡好,你也别想睡。

  她点开手写键盘,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写到裴简脸上。

  表情逐渐扭曲,字也越写越离谱。

  于是,睡梦中的裴简收到了消息提示音。

  他从床头摸过手机,打开一瞧——

  [专治老头儿不服]:奶奶的,怎么会坏了。

  [专治老头儿不服]:耍唔耍换一个?

  裴简:“……”

  他坐起身靠在床边,沉着脸给桑怀柔回消息。

  [裴简]:你这粗话跟谁学的。

  [裴简]:音音还是桑祁末?

  桑怀柔收到两条秒回,惊了一下。

  因为她也是刚注意到自己发出去的消息是这样子的。

  这回倒是舍得发语音:“我没有,是手机搞错了,我说的是‘好好的怎么会坏了’。”

  裴简禁不住笑出声。

  他刚醒来,嗓子低沉中带着些哑:“你是不是用了广东话繁体手写?”

  桑怀柔一看,果真是。

  裴简笑意更胜:“别用手写了,还是语音通话吧。”

  桑怀柔深以为然。

  玉桂狗的灯是裴简自己折腾坏的,本来就没想怎么着。

  他找桑怀柔,是有别的事要问。

  裴简长话短说:“我听说你给桑权设了鸿门宴?”

  桑怀柔了然:“音音告诉你的?”

  裴简应是,丝毫没有卖了侄女的羞愧之情。

  桑怀柔站起身往浴室走:“是啊,医院掉包婴儿的事会秘密追查,但是桑权和桑荼儿,已经完全可以清理出局了。”

  裴简淡然:“可以理解,你打算如何……”

  处置他们。

  话问到一半,他就听到了不间断的流水声,夹杂着衣物摩擦的声响,还有桑怀柔喘息声,隔着手机听筒,感官反被无限放大。

  裴简眸色深深,一手附上额头,声音很沉:“你在做什么?”

  手机听筒传来一阵杂音,紧跟着桑怀柔的声音从稍远处传来,很有活力:“啊?我练闭气啊!”

  “你说你的我能听到。”

  裴简:“……”

  还真是,时空也无法撼动的习惯。

  裴简觉得桑怀柔可能确实用不着他插手这事,于是默默听着对面“哗啦哗啦”入水声,以及时不时的大喘气。

  直到桑怀柔开始“咕嘟咕嘟呸”。

  哦,这是刷了个牙。

  裴简又觉得自己有够无聊的,这是在干什么,低低笑了一声。

  桑怀柔交替进行完一系列洗漱和训练活动后,拿起手机吓一跳:“你怎么还在?我以为你早就挂了。”

  裴简:“……”

  再多说两句可能真的得连人一起挂了。

  还是让裴音多盯着点靠谱。

  桑怀柔不懂裴简为什么等她洗漱大半天,洗完了又一声不吭让她挂电话。

  可能就是闲的。

  桑家的早餐时间一如既往的丰富。

  桑祁末琢磨了一晚上,终于从昨晚的事件里领会到重点。

  他眼神在桑老爷子和桑怀柔之间来回乱窜,老头儿正吃着烧麦,被桑祁末盯得怒气值蹭蹭上涨。

  他冷声道:“有屁快放。”

  桑祁末嘿嘿笑:“我就是觉得神奇,怀柔竟然才是我的亲妹妹。”

  不,她不是。

  桑詹行忍了又忍,好想告诉他,那是你老祖。

  桑祁末突然兴奋道:“喔喔喔!”

  桑詹行攥了拳头:“好好的打什么鸣?”

  这小子今天犯什么病?下午鸿门宴别成了个搅屎棍吧。

  “我说爷爷为什么对怀柔一开始就那么关照呢,原来你早就知道真相了!你竟然不告诉我!”

  “……”不,我不知道。

  桑祁末叽叽歪歪,半天没个完。

  从认回妹妹的狂喜,到感叹假妹妹的身世,再到唏嘘自己做哥哥的有愧父母有愧祖宗。

  祖宗桑怀柔默默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桑詹行没眼瞧。

  倒是裴音,昨晚从她小叔叔那里又了解了桑荼儿的恶行,撇了撇嘴瞪一眼桑祁末:“你那个假妹妹可不是省油的灯,婚宴那天,你以为桑权他们是谁放进来的。”

  “还有,你不觉得她对你这个哥哥挺算计的吗?”

  “我小叔托人查过了,桑荼儿私下见过齐若楠两三次,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被偷偷换养的假千金,说不定啊,连自己根本不姓桑都清清楚楚。”

  桑老爷子听到裴简还在里面掺和,扬了扬眉,到底没说什么。

  他看的清楚,昨晚,老祖宗就是从裴家老三那里回来后,才有了这些铁证。

  裴家老三之前还是个植物人,一年前才突然醒过来,裴少文那个老匹夫捂得密不透风,根本探查不到半天风声。

  莫不是,他们也……

  老头儿瞧了一眼自家老祖宗。

  桑怀柔正在大吃特吃,连喝皮蛋瘦肉粥都让人看的很有食欲。

  于是老爷子也撂开手享受美食。

  管他呢。

  有就有呗,我们也有!

  桑怀柔虽然一直在吃,却把桑祁末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这小子还差了些火候,她不介意给添一把柴。

  桑怀柔擦了擦嘴,淡然道:“婚宴那天,桑权追到现场,主要是他跟王家签了个协议,想把我卖给老头。”

  众人:???

  裴音小可爱已经忍不住开始爆粗口了,老爷子也剁着拐杖直骂“混账东西”。

  桑祁末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桑荼儿知道,还故意放他们进来?”

  桑怀柔单手撑着下巴,歪着头默认。

  这孩子只是有些地主家的傻儿子,但不是蠢,更不是懦弱。

  连桑老爷子都感受到桑祁末一瞬间的变化。

  管家一大早就去办老爷子吩咐的事情,现在刚处理完,从门外进来汇报。

  “已经按照您吩咐的说辞,请桑权和齐若楠来本家祠堂商议族谱迁动事宜,对方听说要把他们纳入本家,很开心就应下了。”

  桑老爷子点点头:“老二那边呢?”

  “已经到门口了。”

  桑怀柔挑挑眉,笑着看向桑詹行:“这么殷切过来,看来,这次伸手要的不是小数目啊。”

  前厅的门很快被推开。

  桑荼儿踩着高跟,挽着二太太的胳膊,有说有笑进了门,看到桑怀柔,想起在裴家不仅丢了脸面,还没得到裴简一个眼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傅太太是个小心眼的性子。

  桑萌萌没被看中,回去又什么也不说,她就只能从桑荼儿这里听一个歪曲版的解释。

  在桑荼儿的添油加醋下,桑怀柔成了个恶毒有手段的勾人妖女。

  傅太太特别不满。

  上次没摸清楚桑怀柔的背景,硬是忍了,不跟她计较,没想到这女孩还敢觊觎裴家,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妖。

  也不看看自己……除了一张脸,有什么好的哼!

  傅太太扭着水蛇腰走到桌边,跟老爷子问了声好,又偏头扫一眼桑怀柔:“哎哟,老爷子,您这怎么把亲亲的孙子孙女扔到一边,让一个外人坐在身边呢,也不怕伤了孩子们的心。”

  她招招手,让桑荼儿过来:“这位子应该你坐才对嘛。”

  桑荼儿假惺惺的摆摆手拒绝,看桑怀柔的眼神却是无比得意。

  直到,她看到桑怀柔扬起一个嘲讽的笑,然后抱臂靠在椅背上,架起了二郎腿。

  完全就是没有起身让座的意思嘛!

  桑荼儿看向爷爷,老头儿装聋作哑,当没看着。

  “二婶这话说的在理,咱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一定得摆正了,各归各位才好。你说对吗,妹妹?”

  桑荼儿攥紧手指,指节已经泛白,柔柔弱弱道:“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桑怀柔看桑荼儿一副溃不成军的模样,完全没兴趣单独收拾她。

  待会人到齐了,到祠堂祖宗面前让他们狗咬狗,岂不是更省力。

  桑怀柔换了个姿势,看向在自己身边坐下的傅太太:“二叔呢?”

  傅太太嘴角一抽,二叔是你能叫的吗!

  碍于老爷子一直没发话,她摸不准,还是勉强应付道:“后面呢,给老爷子您带了一桩好生意呢。”

  桑詹行终于从美食堆里抬起头,冷哼一声:“我看是骗我兜里的钱来了吧。”

  傅太太就是脸皮厚,完全不为所动,还能谈笑风生:“您说的什么话,以宁那么孝顺的儿子,做什么都是为了您,为了整个家族好啊。”

  桑怀柔:“……”

  呕。

  二叔桑以宁踩着这话进了门,一脸喜气洋洋。

  桑怀柔打量过去,老爷子这个儿子吧,长相五官倒是人模狗样,就是全身上下写满了“油腻”二字。四十多岁的人,非得穿一身皮夹克,梳着大背头,不伦不类。

  桑怀柔忍不住笑出声。

  桑以宁瞪了她一眼:“这小辈真没规矩。”

  桑詹行:你他妈,到底谁没规矩。

  这么想着,他就给了桑以宁一拐杖,四十多岁的小伙子进门来了个开门红,“呲溜”跪地上了。

  桑以宁懵逼:“爸。”

  桑怀柔浅笑:“还没过年,二叔行这么大礼,老头儿也没压岁钱给到你,快起来吧。”

  桑以宁又瞪了她一眼:“嘿,我说你这个小辈你谁啊你……”

  傅太太一直跟他递眼神,然而桑以宁眼瘸,完全没注意到。

  于是,桑以宁又喜提两棍子。

  这回终于老实了。

  桑詹行冷冷看着他:“说吧,又是什么狗屁事找到我?”

  桑以宁提起这个可就来劲了:“您看,我们昨天去拍卖会捡了个漏!快瞧瞧。”

  桑老爷子接过文件册一看,胡子都翘起来了。

  这逆子,8000万拍了一个巴掌大的荒岛。

  还是在靠近北冰洋一带的地域。

  老爷子暴怒出击,拐杖落在桑以宁屁股上:“你他妈哪来的八千万!”

  桑以宁边跳边叫唤:“我当然没有,可是您有啊!”

  “您别急,我打算把它收拾收拾,用来投资拍个求生节目,肯定大赚!”

  “还收拾收拾,你地理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北冰洋拍荒岛求生节目,亏你想得出来!”

  一时间鸡飞狗跳,等老爷子打的饿了,重新坐下喝了碗粥。

  管家阿荣默默靠近,附耳道:“桑权和齐若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