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暮雨思绪不定地来到大厅,但不想奶奶担心，下楼的时候就收敛起来。
奶奶笑着看她：“小雨，新年衣服都送到换衣间了,你和小柔去试一试？”
温暮雨现在并不想看见文雪柔，但看着奶奶关爱慈祥的眼神，还是轻轻应了声：“好。”
回到楼上的时候，她和文雪柔在楼梯口遇上。
温暮雨垂眸，别开脑袋,“奶奶让我们去试衣服。”
文雪柔晦涩地应了声“好。”
两人的衣服各有第五套，款式都是按照两人的尺码量身定制的，自然是合身的。
温暮雨全程没说话,试完便先一步离开了。
到了晚上,厨师准备了红红火火的一顿团圆饭。
大家吃完，又一块儿看春晚。
主要是奶奶在看,爷爷在一旁帮忙剥橘子给奶奶,
温暮雨想着三周年那晚的事情。
而一旁的文雪柔也在想着梦里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对温暮雨的伤害。
爷爷奶奶年纪大，看了一两个小时就觉得累了,要上楼休息,临走前分别给两人塞了两个大红包。
文雪柔先前也准备了两个红包给爷爷奶奶。
温暮雨慢了一步。
互相给了一圈红包后,爷爷奶奶便上楼休息了。
温暮雨目送两人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回沙发边坐下。
“小雨,这个给你？”
温暮雨抬头，面前放了一个红包,再顺着手臂往上看，看见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我没准备你的红包。”温暮雨只是说。
文雪柔笑容顿了顿,但还是说：“没事。”说着，就把红包塞温暮雨手里。
温暮雨看着手里鼓鼓的红包，不客气地收起来。
“对了，小雨。”文雪柔偏头看她，“奶奶说让管家买了烟花，我们一会儿可以去放。”
温暮雨已经过了对烟花感兴趣的年纪，当即冷冷地回了句：“我没兴趣，你要是不敢放的话，可以叫管家帮忙。”
文雪柔被她的直白弄得一愣，但还是笑着凑近，抓着她的手臂，轻柔的语气像是撒娇一样。
“那你也没事做，干坐着看电视还不如去和我一起玩一玩。”
“我觉得看春晚比玩烟花更有意思。”温暮雨说着，便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液晶电视上。
文雪柔见她明显不想去，只能作罢，往后靠沙发上，目光不自觉地黏在温暮雨的身上。
她看着温暮雨冷峻的侧脸，再对比梦里见到的温暮雨，神情有些恍惚。
温暮雨不懂对方想做什么，过了会儿，心底就有些烦了，扭头看过去。
“看够了吗？”
文雪柔能听出平静的语气里暗藏着不耐，顿了顿，伸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
“小雨，要吃吗？”
温暮雨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冷冷回了个“不用”，然后起身。
“小雨，你去哪里？”
“回房休息。”温暮雨头也不回地走了。
文雪柔放下苹果，紧跟着离开。
进了房间，温暮雨发现文雪柔也跟着过来了，关门的动作顿了顿，但还是没关上，等文雪柔进房了才关上。、
文雪柔坐在床上，思索着什么：“小雨，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
“不用。”温暮雨拒绝。
“那要不然……我们来玩游戏？”文雪柔捏着下巴思考，“斗地主？打麻将？好像人也不够——”
“卡嚓——”
房门被拉开，然后再被温暮雨缓缓关上。
文雪柔神情懊恼，往后倒在床上。
她想逗温暮雨开心的，但现在看来，好像弄巧成拙了。
到了凌晨十二点，外头准时响起鞭炮声，偶尔还夹杂着烟花的绽放声，此起彼伏，暗示着新年到来。
书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
温暮雨拿起手机，发现薛子晴和文雪柔都发了“新年快乐”的消息过来。
她顿了顿，拉开椅子起身，一边回复消息一边回房。
*
三年前的新年是怎样的，温暮雨已经有些忘了，但却能确定肯定不像现在这么和睦。
她看着不远处的花园里说说笑笑的奶奶和文雪柔，有一种……仿佛文雪柔才是她奶奶孙女的感觉。
“喝茶。”
温爷爷打断她的思绪，见她回神了，才问起最近的事。
温暮雨收敛心神，有条不紊地按照顺序一个个回答。
说完公事后，茶室又陷入了安静，只有潺潺流水声响着。
温暮雨面色沉静地端着茶杯喝茶，已经习惯这种气氛。
等外头二人说完话，走进茶室，才带来了些别样的声音。
“小雨啊，大过年的，你们两个年轻人要不要出去玩玩？”
温奶奶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两人，“看看电影，到处逛逛，省得老跟我们在一起，一点朝气都没有了。”
“好呀。”文雪柔抢先应下，而后看向温暮雨，“小雨，你有时间吗？”
温暮雨迎着奶奶的目光，只能点头。
温奶奶：“那就赶紧出门吧，中午还有个花市，你们可以去逛一逛，也不用着急回来。”
温暮雨继续点头，应了声好。
温奶奶笑得更欢：“玩得开心点，也可以多多拍些照片回来。”
温暮雨麻木点头，而后带着文雪柔一起出了茶室。
温暮雨到车库开车，到前门接了文雪柔，然后才一起离开。
文雪柔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试探性地开口：“小雨，我们先去看电影？”
“好。”温暮雨掉头，换了个方向。
这边位置比较偏，电影院并不是很多，就只有一两家而已。
正值过年，路边全是各种车子，两人在车库转了两圈，好不容易才找到空位。
停好车，时间也差不多十点了。
文雪柔脸上带着口罩和墨镜，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而且她提前做好了功课，将过年播放的电影都大概研究了一遍，一边走一边给温暮雨简单介绍，最后问：“小雨，你想看什么类型？”
没得到回答，文雪柔扭头，却看见温暮雨面如寒霜地盯着一个方向看。
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只看到影院入口排着的长长的队伍。不过其中一抹红色格外显眼，她多看了两眼，然后再看向温暮雨。温暮雨身上也穿了件红色的长裙，上半身是暖和的白色毛呢外套。
不过还是小雨好看。文雪柔心想。
大红色和冷白皮搭配，更有一种勾人心魄的美感。
文雪柔又笑着叫一声，见温暮雨回神了，试探性地问：“是遇到熟人了吗？”
“没有。”温暮雨收回目光，语气冷漠，“不相干的人而已。”
要是不相干的人，温暮雨怎么可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文雪柔心下狐疑，不经意地往排队的人群看了眼。
只是一群人刚好是背对着她们这边排队的，以至于她只能看见一个个后脑勺，自然也没能发现点什么。
*
最后两人挑了正要开播的一部喜剧。
买完票后，队伍也差不多排完了，没一两分钟就轮到两人检票。
因为两人是最后时间买的票，所以剩下的位置都不怎么好，都是最前面或者比较偏的位置。
两人选择了偏右边的一个位置，刚找到位置坐下，影院的灯就同时暗下来。
温暮雨往后靠着椅背，手随意地搭在把手上。
但下一秒，手背就被一旁的人伸手覆盖住。
温热的掌心让温暮雨顿了顿。
不过她很快回神，自然地抽回手撩了撩头发，而后搭在腹部，远离文雪柔的魔爪。
她以为这样子就会让文雪柔死心了。
只是下一秒，旁边又伸手过来，摸索着抓着她的手，颇有抓不到就永不死心的感觉。
她又拂开几次，但文雪柔还是不气馁地尝试。
温暮雨偏头看过去。
文雪柔这会儿摘下墨镜了，压低嗓音解释说：“我手冷。”
睁眼说瞎话。
温暮雨在心底腹诽。
在她失神的时候，手再次被文雪柔握住。
温暮雨不知道今天的怎么跟牛皮糖一样，细微动了动，发现文雪柔抓得很紧，也怕吵到四周看电影的人，只能由对方去了。
四周突然响起断断续续的笑声。
温暮雨让自己将注意放在前面的屏幕上，努力忽略手背上的手。
电影前面的基调比较轻松，笑点不断。
四周的人时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温暮雨也受到了感染，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电影大概播放了一个半小时，结束后影院的灯光就亮了起来。
前面的人陆续站起来。
温暮雨也站起身，随意一扫，就看到左前方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先前只是怀疑，这会儿看见了男人的侧脸，才算是肯定了就是许晓雅那一家三口。
只是她想不明白，这三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旁的文雪柔见她没动作，顺着看过去，只看见一个个离开座位的人。
她觉得其中一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但还没想起是谁，下一秒就找不到了。
文雪柔又看了圈，真的没再找到，只能收回目光。
“小雨？”
温暮雨才回神，离开了位置。
文雪柔连忙跟上。
出了影院，温暮雨四顾看了圈，没能找到那一家三口的身影。
“小雨，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个午饭，然后去奶奶说的花市看看？”
温暮雨全部的心思都在许晓雅一家三口的身上，也没注意她说了什么，随意地“嗯”了声。
文雪柔看出来她的心思不在这里，但也没吵她，而是伸手拉起温暮雨的手，带着其往楼下的餐厅走去。
——第二更——
等回过神，温暮雨发现自己已经在餐厅的包厢里，面前放着她的午餐。
她抬头看向文雪柔，对方正低头吃着饭。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下一秒文雪柔抬起头，冲她露出了笑容。
“小雨，你看看饭菜合不合胃口？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文雪柔看温暮雨连续几次神情异常，隐隐察觉到是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人，也不敢过多询问，就怕在温暮雨的伤口上雪上加霜。
“不用了。”温暮雨拿起筷子，左手端起饭碗，安静地吃着饭。
吃完午饭，温暮雨打开地图搜索奶奶说的那个花市，然后开车载文雪柔过去。
她全程冷着脸，文雪柔也不好询问，只能努力地找话题。
“小雨，要不要来猜谜语？”文雪柔掏出手机，一边说一边搜索猜谜的题目。
温暮雨只是反问了一句。
“你买保险了吗？”
“买了，怎么了？”文雪柔下意识应完，而后才反应过来温暮雨的意思，摸了摸鼻子，“开你专心开车吧，我不吵你了。”
温暮雨抬手开了车内的音乐，之后就不说话了。
所谓的花市，其实就是各种花的展览。
占地面积不是很大，但种类不少，而且五颜六色，给这个萧瑟的冬天添了分暖意。
温暮雨对花没什么兴趣，随手拍了两张照片给奶奶当交作业就收起手机了。
“小雨，我帮你拍几张照片吧？”文雪柔笑着说，“到时候发给奶奶看。”
温暮雨今天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毛呢外套，站在花朵的旁边，反倒显得“人比花娇”。
文雪柔眉眼弯弯地看着，视野里的景象渐渐消失，瞳孔里只剩下温暮雨的身影。
“不用，我已经发过去了。”温暮雨皱眉，见文雪柔掏出了手机，又说，“你继续逛吧，我去给你买瓶矿泉水。”说完便转身离开。
文雪柔没想到她说走就走，失望地收起手机，抬脚跟上。她对这些花没什么兴趣，而是对和温暮雨赏花感兴趣。
只是四周的人多，加上温暮雨步伐很快快，没一会儿她就看不见温暮雨的身影了。
文雪柔停在原地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温暮雨，只是慢慢找。
过了十来分钟，她还是没找到温暮雨，有些丧气地掏手机。
电话联系后，两人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个位置，只能约在入口会面。
文雪柔逆着人群，艰难地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看见面前有个熟悉的身影，笑着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小雨，你怎么换了个发型？不过散下来也好看。”
前面的人回过头，脸上带着黑色的口罩，目光扫过文雪柔露出的半张脸，瞳孔微缩。
文雪柔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连忙说“不好意思”。
但定眼一看，她又不大确定地叫了声：“罗老师？”
女生还没回答，旁边就有人走了过来，笑着问：“小雅，这是你朋友吗？”
文雪柔也顾不上那个认错的女生了，目光扫过女人的脸，总觉得有些熟悉。
“不是，认错人了。”被认错的女生低声说了句，拉着女人迅速离开。
文雪柔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那一抹红色让她想起来电影院里的那个背影。
不过这么凑巧吧？
她摇了摇头，往门口的方向走。
没一会儿，她就看见在牌子旁边的温暮雨。
对方笔直地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文雪柔笑着走过去，一把挽住温暮雨的手臂，加大音量，“亲爱的，我们走吧。”她注意到那些偷拍的人走开了，这才松开手，对温暮雨说了声“抱歉”。
“没事。”温暮雨并没放在心上。
文雪柔看着温暮雨的侧脸，突然一愣，脚步停了下来。
她刚才就觉得那个后来的女人熟悉。现在一看，那轮廓可不就是和温暮雨相似？
温暮雨走了会儿才发现身边没人了，扭头一看，文雪柔正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文雪柔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但面上僵硬的笑容却表明了她的异常。
不过温暮雨也没多问，让她跟上，便走了。
文雪柔紧跟着，一边走一边瞄着温暮雨的脸，越看越觉得相似。
*
温暮雨准备回家，结果接到了奶奶的电话，说是让她帮忙买些东西。
没一会儿，东西名单就发过来了。
种类不少，有水果，有零食，甚至还有一些日常用的东西。
温暮雨和文雪柔说了声，然后两人去了商场。
两人几乎整个商场逛了遍，才将上面的东西买完。
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不过一进门，温暮雨就感觉气氛不对，抬头一看，看清楚大厅的情形后，整个人僵在原地，双脚像是千斤重一般，再也迈不开下一步。
落后一步的文雪柔莫名，顺着目光看去，最先看到那一抹红色的裙子，再定眼一看，就是花市里遇到的那对母女。
“我不会同意的，你们可以死了这条心。”温奶奶愤怒地拍着桌子起身，然后注意到了门口的温暮雨二人。
尤其是温暮雨的神情，让她心疼又愧疚，后悔没早点把人赶走。
“管家，带小姐上楼。”
“小雨。”文雪柔担心地叫了声，伸手抓住温暮雨的手臂，冰冷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皱眉。
温暮雨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至今没有动静的背影。
女人缓缓转过头，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但也只是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眼底由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波动。
温暮雨睫毛颤了颤，彻底死了心。
她推开管家的手，往几人的方向走过去，挽住奶奶的手臂，然后看向另外的两人。
男人就是她在游乐场看见的那个，这会儿换了身衣服，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看见她的时候没了先前的惊讶，大概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甚至眼里还多了分羞愧。
至于带着口罩的女生，温暮雨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许晓雅。
她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问：“奶奶，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只是刚搬过来的领居过来打声招呼。”温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话语一转，“管家，送客吧。”
女人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温暮雨：“你就是小雨吧。”
“管家，送客。”温奶奶厉声打断女人的话。
一旁的管家大步走到女人面前，挡住其目光，冷硬地开口：“请离开。”
文雪柔感受到气氛的凝重，担心地来到温暮雨身旁。
温暮雨脸上没有半点波动。
女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温暮雨更加相似，仿佛没看见管家一样，弯身拿起钱包，淡淡地说：“我还会再来的。”
“不用再来了。”一直沉默着的温暮雨缓缓开口，“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温暮雨示意管家让开。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着女人的脸。
她小时候预想过和女人再次相遇的情形，但真见到了女人，反倒是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激动。
在女人有意无意的躲避中，她心中的期待已经完全消磨殆尽。
女人皱眉，似乎不满意她说的话。
温暮雨又说：“在你离开温家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半点关系。”
女人神情柔和下来：“我知道你会有怨气，你想我怎么补偿，我都可以答应你。但你妹妹是无辜的。”
温暮雨不明所以，但却觉得讥讽。
许晓雅要是真的无辜，那婚姻被对方破坏的自己难道就是罪有应得？
“管家，送客。”温奶奶出声打断两人的话，“小柔，带小雨上去。”
文雪柔拉温暮雨，但力气不如温暮雨，完全拉不动。
女人又说：“小雨，你可以提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去做。”女人又说，“小雅生病了，需要动手术换肾。只要你愿意帮助小雅，我命都可以给你。”
温暮雨瞬间明白了女人此次过来的目的。
看着女人爱女心切的模样，她只觉得讥讽。
许晓雅是女儿，难道她就不是了嘛？
都是亲生的，为什么对方能这么区别对待？
“许晓雅是你女儿，难道小雨就不是了吗？”一旁的文雪柔气红了眼，忍不住出声，“你消失了二十几年，一出现就是让小雨捐肾，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小雨的母亲吗？”
她梦里也隐约见过女人，知道女人抛弃温暮雨的事情，但没想到现实比梦里的情节还要离谱。
她以为女人是良心后悔，谁能想到过来认亲竟然是让温暮雨捐肾脏救另一个女儿？
女人皱眉：“你是谁？”
“我是小雨的爱人。”文雪柔冷冷地看着对方，挡在温暮雨的面前，“小雨不会捐的，你可以死了这条心。管家，赶紧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