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足足在大巫的木棚里呆了一整夜, 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候才一脸疲倦地在大哥的搀扶下出来了。

  “跪了一夜,哼!你对我和父亲都不曾这般挂怀。”天玄黑着脸骂道。真是男生外向,有了心爱之人,连亲爹亲哥都撇到一边了。

  “求偶期的公狐狸不都这样?想当年你还死皮赖脸大晚上变成原形趴在嫂子家洞穴外面呐。”天青熟练地丢了一堆大哥的黑历史怼了回去,眼中的笑意却怎么都抑制不住。

  “好了你别笑了, 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芎吧。”天玄好笑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一直都觉得自家弟弟天赋奇佳, 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样一件关系到整个妖族的大事上说服大巫和父亲,让他们改变主意,连他都不敢想,父亲和大巫竟然真的同意了天青的提议!

  他为弟弟的聪慧过人感到骄傲,想到这家伙绞尽脑汁, 跪了一整夜才求得了大巫和父亲的点头, 只是为了救那只相貌平平的小公鸡, 狐狸大哥的心里又酸的不行,打定主意不肯陪弟弟去见那只小公鸡,他怕自己万一忍不住, 把那只抢走了弟弟的心的小公鸡给宰了做成香喷喷油汪汪的烤鸡!

  云霄一整夜都没有回去, 一直等在外面,看到天玄扶着天青出来, 两个人的脸色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放松, 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罕见地放下对死狐狸的仇视, 快步走过去扶住他另一边胳膊。

  “小鸡崽子, 回去告诉你哥,我们家天青可是为了他在大巫面前跪了一整夜,救命之恩,必须以身相许知道吗?”虽然很嫉妒弟弟为了别的男人跪了一整夜,可是,关系到亲弟弟下半生的幸福,天玄还是很有大哥风范的护短道。

  云霄给他的回应,就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只要能救大哥,别说跪一晚上了,就是跪七天七夜,把腿给跪断了他也愿意!

  不过——

  “天青哥,谢了!这次算我欠你的。”云霄郁闷地低声道谢道。

  “难得,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你叫我哥。”天青笑了笑,龇牙咧嘴地猛抽了几口凉气,为了向父亲和大巫展示自己的诚意,他这次真的没有用一丝巧劲儿,结结实实地跪了一夜,两个膝盖都跪肿了,也算是使了一把苦肉计,否则的话,父亲也绝不会替自己劝说大巫的。

  “也是最后一次。”云霄冷着脸,恨不得松开手让这只得意洋洋的死狐狸摔个大跟头,可是,一想到这次真的多亏了这只死狐狸才让大哥躲过了这场飞来横祸,只能努力忍住,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人扶到自家屋里。

  他也很想告诉大哥这个好消息。

  “什么?你真的说服大巫和你父亲了?”白芎不可思议地看着天青。

  没想到这家伙在外面呆了一夜,竟然是和天青一起去给自己想办法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他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云霄继续相处下去,毕竟,昨天冲动之下他都和云霄挑明了自己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白芎大哥了,占着别人家大哥的躯壳,再怎么兄弟情深,看起来也怪怪的吧?

  他是真没想到,挑明真身之后,云霄竟然还肯这样为自己到处奔波。

  “不过,虽然大巫答应了可以不必剜心献祭,却还是要你亲自上祭坛,以心头血为祭,佐以狐族秘法,向天地神明祝祷,祈求上仙降下法旨。”天青将自己为他争取到的最后底线解释了一番,“这是我能替你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成与不成,还要看祭祀之后,上仙能否降下法旨。”

  这也是天青最终能打动大巫和老族长的一招,双方各退一步,既保住了白芎的性命,又向那位上仙示弱,将妖族摆在一个谦卑的位置上,祈求上仙降下法旨,告诉他们该如何决断。

  如果连那位上仙也要白芎的命,那就真的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了。

  若是真有那一天,天青发誓,他会陪着白芎一同走上祭坛,接受最后的命运的。

  “已经很好了,天青,多谢你!”白芎不知道什么时候端了一盆温水过来,掀开天青的兽皮裙子,看到了被遮挡在兽皮裙下面那淤血红肿的膝盖,抿了抿嘴,拿起柔软的兽皮,慢慢替他擦干净了破皮的地方,取来巫医白葫临别时给自己的一种药膏,慢慢给他涂抹了厚厚的一层,这里没有活血化瘀的药油,也只能用白葫的土方子凑合了。

  “客气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而且,如果不是我邀请你们来天狐部落,你也不会……”

  “这不一样,当时你是帮我,如果没有你的引荐,我和云霄现在说不定已经流落山野了,连过冬都成问题,说不定最后一个都活不成,现在已经很好了。”白芎洗干净沾满药膏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刚扶着膝盖想站起来,突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晕倒在地上。

  “白芎!”

  “大哥!”

  天青一双腿已经半残疾了,根本没办法过去抱起他,反倒因为太过着急把自己给狠狠摔了一跤,云霄个头还太小,根本没办法把白芎抱起来,幸亏天玄不放心弟弟,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过来接天青回去,看到白芎晕倒在地上,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把人抱起来就往外跑,跑了一半又转头回来了,将人放在石榻上,焦虑不安地看着昏迷不醒的白芎。

  方才他下意识的就要把人往大巫那边送,跑出去才想起来,大巫心心念念就是想拿白芎去献身祭祀,这要是把一个昏迷不醒、任凭摆布的白芎送到大巫面前,那不是和给狐狸送一条热腾腾香喷喷的烤鱼一样吗?

  可是,除了大巫之外,还有谁能帮他们查看白芎到底为何晕倒了呢?

  天玄觉得自己简直是命苦,好不容易娶到了自己的伴侣,现在还要为弟弟的求偶费心操劳,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劳碌命!

  “大哥,送去给大巫看看吧,我陪着他一起,正好我这两条腿也有点疼。”天青打定主意,死活都要寸步不离地看着白芎。

  三个人火急火燎地将昏过去的白芎送到了大巫的住处。

  “糟了!魂魄离体!”大巫从怀中摸出一块奇怪的石头,凑近了白芎惨白的额头念叨了几句,脸色变得比昏迷中的白芎更加的苍白。

  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在白芎的魂魄上,现在白芎的魂魄离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他们怎么办?

  所有人都愣住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魂魄离体了?

  不对,不是无缘无故……

  “是不是……大哥回来了?”云霄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比大巫还要苍白。

  他承认,知道这个并不是上辈子的大哥之后,他心里未尝没有想过要把上辈子的大哥找回来,可是,为什么现在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了,心里却这般难受?

  “或许是,那个姜坻的残魂,对他做了什么……”天青的脸色变得和他的名字一样,铁青铁青的,拳头狠狠地砸在石桌上,他不管那个姜坻身后是不是站着什么身份尊贵的上仙,要是这家伙真敢为了夺回身体害死了白芎,他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此时,被众人惦记的白芎,正以阿飘的形态被牵引着离开了温泉山谷,恍惚间,他看到了白商部落的人正冒着大雪在野外狩猎,也看到了有陶部落的人正在举行庄严的开窑祭祀,连坐飞机都不敢的恐高症患者,竟然能一脸淡然地看着几百米高空下的场景,他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了。

  突然,一道淡得几乎看不到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是、谁?”那道身影努力想靠近他,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在外面,一张模糊的俊脸有些好笑地贴在看不见的屏障上,白芎却恍然大悟!

  “你就是姜坻?不对,你是姜坻的残魂?”

  “你、是、我?”那魂魄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估计是被困在这里太久,关傻了,却抵抗不住来自活生生的肉身的吸引,拼命想钻进白芎的身体里去。

  “把、我的、身体,还、还给我!”那魂魄看起来对自己这具肉身还挺执着,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这边钻,一张脸都快被挤压成大饼了,看着有些恐怖,白芎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就说不听呢?我警告你啊,你要再这么闹下去,我可不管你了,到时候你就等着再做一千年孤魂野鬼吧!听我的话就安静下来!”白老师拿出幼儿园里教训小孩子的威严来,那残魂楞了好长一会儿,果然犹豫着往后退了退,一双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要不是这货关系到自己今后的生死,白芎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