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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季泽西参加过的最高规格的葬礼。

  可容纳几百人的大厅内,回荡着僧人的诵经声,氛围庄严而肃穆。

  连窗外来势汹汹的春雨也被驯化得轻柔且乖巧,温和地滋润着万物。

  季泽西规规矩矩站在人群的最末端,眼睛直勾勾盯着灵台上的照片。

  他还没有消化好和他纠缠了五年的对家,就这么仓促离世了的事实。

  在季泽西的记忆里,他只是睡了一觉,待他醒来,一切都变了。

  他被迫接受了两个混合着医院消毒水气味的消息。

  他失去了一年的记忆,这一年里他的原队长现对家樊易宸,拿下了这一届的影帝。

  而就在前一天晚上,两人赶往活动现场时遭遇车祸,樊易宸为了保护他去世了。

  两个消息一个比一个重量级。

  没抢到影帝,是他技不如人,他认。

  但是那个樊易宸竟然会舍生取义去救人?救的还是自己?这合理吗?

  季泽西甚至怀疑这是什么整人节目,下一秒就会有一堆镜头怼过来,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用欠扁的声音说:“怎么样,是不是被骗到了!”

  但事实是他的确出现了,只不过是躺在檀香木棺材里,周身摆满了淡雅的白玫瑰。

  场馆外一声惊雷响起,雨势汹涌了些。

  该轮到季泽西上去献花了。

  他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位,待他献完花后葬礼将进入下个流程。

  季泽西身姿修长,步伐稳健,乍一看不像是要去遗体告别,倒像是在走红毯。

  由于死者的特殊身份,以及几亿粉丝的强烈要求,葬礼全程以网络直播的形式呈现。

  季泽西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在这种场合出错。

  但当他真正站在棺材旁,还是忍不住愣了片刻。

  躺在棺中的男子生了一张极美的容颜,从眉骨到鼻梁,从颧骨到下巴的线条十分凌厉,唇形性感,脸庞硬朗分明。

  只是此刻脸色过分苍白,平添了几分死气。

  即使是站在对家的角度,季泽西也不得不承认,樊易宸的确有副配得上他地位的好相貌。

  到此刻,季泽西不得不承认樊易宸真的已经死了的事实。

  随即,另一个念头倏地冒了出来。

  按照樊易宸那个性子不可能是真心想救自己,多半是善心大发下意识的反应,压根没考虑过身边的人是谁。

  如果他知道救的人其实是和他针锋相对了三年的对家,他会不会后悔?

  季泽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以樊易宸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变成鬼来找自己索命都是合理的。

  想到这,怕鬼人士季泽西泪目了。

  一滴莹润的泪珠自眼角滑落,特别真情实感。

  求求了,看在我们认识了五年的份上,您就好人做到底,在那个世界好好生活吧,可千万不要回来看我!

  季泽西红着眼眶,把手中的白玫瑰插.入了棺木中的缝隙处。

  这一幕恰巧被上方的镜头捕捉个正着。

  [请不要演了好吗,宸哥死了他说不准心里多高兴呢]

  [凭什么在同一辆车上,我们宸哥死了他却还活得好好的!]

  [演得太过可就假了,谁不知道两人是对家的关系,用得着他在这假惺惺的]

  尚勘盯着直播间的弹幕,一个头两个大,季泽西是他最难带的艺人没有之一。

  说起季泽西的娱乐生涯,那就是一个衰字贯穿到底。

  于是唱跳俱差的季泽西,被迫成了团里的花瓶,每次舞台都被团粉嫌弃。

  两年后,限定团解散,各自单飞。

  尚勘本来以为季泽西演技暂且不论,至少有张脸,当个偶像剧男配应该没问题吧。

  结果就开始了他去哪个剧组哪个剧组出事,演什么戏什么戏赔本的衰神之路。

  久而久之,哪个导演也不敢用他了。

  一直到现在,对家的葬礼竟然成了他本年度参加的最大型的活动。

  公司已经和尚勘提过了,季泽西的合约马上到期,实在不行该放弃就放弃。现在圈子最不缺的就是新人,没必要在一个人身上耗着。

  尚勘在心底叹了口气,可能他是真的不适合这一行。

  季泽西克制着呼吸,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弹幕过度解读成了绿茶戏精,他只觉得心诚则灵。

  他都这么真情实感了,樊易宸应该不会怪他了吧。

  怎料下一秒,季泽西就在下台阶的时候一脚踩空了。

  完了,季泽西心想,这个小心眼的果然是想搞死我。

  好在一只有力的臂膀在后方及时接住了他,才让他免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

  “谢谢。”

  季泽西站稳后连忙道谢,待他对上对方视线,难免有些惊讶。

  这人竟长得比圈内的任何一个明星都要好看,尤其是他的眸色偏浅,透着股无机质的美感,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这人穿着件黑色唐装,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雅,在季泽西愣神的功夫,已经走回了原先的位置。

  他的位置在第一排,应该不是樊易宸的亲戚就是他重要的朋友。

  季泽西有一丝疑惑,樊易宸有这样的朋友吗,之前怎么没见过呢。

  葬礼接下来的流程就不方便观礼了,直播关闭的同时,前来送别的嘉宾也按次序离开。

  季泽西作为车祸的另一位当事人,不出意料地被堵在了门外。

  即便考虑到樊易宸的粉丝影响力,公司隐瞒了樊易宸其实是为救季泽西而死,只说不幸丧生,但还是有多家媒体将矛头指向了季泽西。

  面对记者愈发犀利的提问,季泽西迷茫道:“什么意思,你们是在怪我没有死吗?所以我现在要以死谢罪吗?”

  原本言辞激烈的记者们一下就熄火了,“……”

  他们只想挖点料出来,怎么一下上升到这个层面了。

  尤其是季泽西声线偏少年音,又刚哭过,带着点哭腔的软糯,听着像被人欺负惨了似的。

  实际上季泽西倒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把记者的话总结了一下,谁知道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经纪人尚勘硬生生把他从记者堆里拉了出去,“我的活祖宗,你能不能想好了再说话!”

  季泽西还在状况外,“啊?我也没说什么呀。”

  尚勘心想你还没说什么呢,弹幕都要骂疯了,多说几句不得给你骂上热搜。

  “行了,你身体还没好,回家休息几天吧。”

  反正过阵子合约就到期了,他是不想伺候这个活衰神了。

  季泽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扁扁嘴点头应下。

  他的人生回到了樊易宸死之前,待在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出租里养猫、喂鱼、等通告。

  只是少了诅咒樊易宸这个每日必做项,好像还有点不太适应。

  季泽西看向手里的樊易宸布偶,这是三年前团体解散的时候他亲手做的。

  自幼勤工俭学的经历让他磨炼出一副好手艺,即便是讨人厌的对家,也被他缝制的惟妙惟肖、可可爱爱。

  就是布偶头上扎了密密麻麻的针,看着不太雅观。

  当然这也是季泽西的杰作。

  对家的粉丝今天又骂我了,扎一针。

  对家本月通告比我多,扎一针。

  对家在活动现场嘲讽我,扎一针。

  ……

  每一针都是季泽西满满的怨念。

  可是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人死如灯灭。

  他是不是应该试着放下这些仇恨了。

  季泽西摸了摸了布偶扎手的‘头发’,把细针一根根拔了下来。

  刚拔到第三根,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怎么拔了?”

  季泽西下意识回道:“人都没了,我做这些也没有意义呀。嗯?等一等,该不会是因为我的咒术奏效了,人才没的?”

  紧接着一道凉意直冲脊梁骨,季泽西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家里现在应该只有他和猫两个生物,那这个声音是从哪来的?

  而且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樊易宸?

  季泽西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他一时竟想不出直面鬼魂,和把背部留给鬼魂,哪个更安全。

  就在他磨磨蹭蹭地时候,那声音又发话了,“现在知道怕了,扎的时候不是挺痛快的?”

  看这架势,怕是不能善了。

  季泽西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可以合理解释他所作所为的理由。

  电光火石间,还真被他想出一个。

  只见上一秒还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人,这一秒突然凄厉道:“你还问我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樊易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