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医院, VIP病房,桌上一支红玫瑰娇艳欲滴,散发淡淡的清香。

  席思琛意识在冗长的昏沉中挣扎, 躯体沉得犹如陷在泥潭,耳边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

  “夏琦…点头…领证。”

  “……三年抱俩。”郁阳煦轻佻欠揍, 肆无忌惮刺激人的神经:“思琛再不醒, 我们…绝配了。”

  病床上席思琛平静内心泛起了波澜, 急速降温凝结成霜。

  不止郁阳煦一人,容律操着无害清润的嗓音:“姐姐跟我交往好不好?”

  最令人不安的是, 简夏琦迟迟没有回答。

  席思琛直接被刺激得心跳加快, 冷冷睁开了深沉黝黑的眸子。

  “醒了?”简夏琦第一个发现,美目掠过惊喜。

  西装裙的女人身姿妖娆逆着光走来, 纤细发丝熠熠生辉, 迷了人的眼和心。

  简夏琦摁下呼叫铃, 柔软的秀手在席思琛眼前晃了晃:“知道自己的名字么?”

  昏迷整整一个月, 男人的意识恐怕不太清醒。

  席思琛俊脸没有表情, 缓缓抬手抓住了简夏琦白皙细嫩的手腕。他磁性的嗓音低哑认真, 目光灼灼:“不要…”

  男人的掌心微凉无力, 虚虚贴着简夏琦的皮肤。

  简夏琦没听太清,低头侧耳:“不要?”

  “别答应他。”席思琛误以为女人不情愿, 他拉住简夏琦微微用力,口不择言:“你那么喜欢他?为了容律, 放弃更多的可能?”

  “席总,你要干涉姐姐的决定吗?”容律手上拿着精心准备的项链盒, 眸子清澈温柔, 杀人诛心, “跟您不一样, 我永远尊重姐姐的意愿。”

  可恶,这人苏醒的太不是时候了。

  情况不允许,他恨不得一棍子把席总敲晕。

  席思琛冷冷看了容律一眼,虚伪。

  容律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简夏琦秒懂,席思琛听见容律的表白。

  “你管不着。”简夏琦刚才没回答,在想如何婉拒对容律的伤害最低。她早已看透,席思琛骨子里专.制傲气从未变过。直到男人在雪崩时奋不顾身,为了保护简夏琦差点丢掉了性命。

  她真的生气了,身体本能隐隐不安。席思琛的感情远比她想象的真挚沉重,如风平浪静的大海,关键时刻波涛汹涌,吞噬一切的可怕。

  简夏琦俯身在男人耳边,一字一句:“别以为你救了我,就能控制我。”

  女人神色冷淡,提着席思琛的袖口,把男人的手塞进被子里:“顾好你自己吧。”

  “抱歉,”席思琛被刺了一句,心口钝痛,认错的无比自然。可女人下意识的关切又让他受宠若惊,诚心诚意道,“谢谢。”

  简夏琦:“……”

  脑子还迷糊呢?

  她瞧见门口的俞意远,招手:“医生,他醒了。”

  “好,”俞医生身穿白大褂,身材笔挺修长,“我看一下。”

  席思琛配合检查,安静而有分量目光只落在简夏琦身上。

  简夏琦视若无睹,轻声对容律说:“我们聊聊。 ”

  容律明知答案也要尝试,他没有气馁,反而高兴姐姐给自己单独相处的时间。帅气青年琥珀眼眸闪闪发亮:“嗯!”

  席思琛动了动薄唇,眼眸晦涩看着两人出门。一个高大的身热情扑上来,声音婉转悠长:“阿琛——”

  郁阳煦从洗手间冲出来:“席思琛,你终于醒了。”

  席思琛面不改色,推开激动万分的好友,语气凉凉:“领证?”

  “啊…你都听见了!”郁阳煦桃花眼瞪大,无比震惊,他脑海产生荒谬的想法,“等等,你不会是怕夏琦答应我,挣扎着清醒过来了?天哪,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席思琛眼眸冰冷。

  郁阳煦摸了摸发凉的后颈,干笑道:“你醒了,我跟伯母和妹妹说一下。对了,还有苏苏。听说你昏迷,素素妹妹哭成了泪人。如果她看见你醒来,一定会很高兴!”

  席思琛蹙眉:“不用叫她。”

  郁阳煦看向门口,无奈又羡慕:“晚了,她已经来了。”

  卫素素一袭白纱裙,眼睛通红像可怜巴巴的小兔子:“阿琛哥哥…”

  话音刚落,长发少女眼眶里的泪落了下来,亦趋亦步立在病床边:“我好想你。”

  那天表白被拒,席思琛说会有更合适她的同龄男孩。卫素素伤心地出国念书。一年时间度日如年,她拒绝无数优秀的男孩子,依旧对阿琛哥哥念念不忘。

  席思琛:“别哭,我没事。”

  郁阳煦眼中闪过心疼,没有同往常挤进去引起少女的注意力。他分清了对妹妹和女人喜欢的区别,只不过简夏琦的眼里一样没有他。多情浪子头一回感到了伤心。

  简夏琦回到病房看见,陌生的白裙少女拉住席思琛冷白的手,一口一个甜甜的“阿琛哥哥”。

  简夏琦微微勾唇,席思琛好福气,这些日子痴心女孩从早到晚守在男人的床头。相识十一年,在彼此的生命里占据了漫长的日子。

  席思琛冷淡抽回手,望向人群外的简夏琦:“我有话和夏琦单独说。”

  他强调了单独两个字,四周乱糟糟的吵的头疼。

  卫素素不明所以,眼中的忐忑摇摇欲坠:“简秘书…”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

  卫素素不愿离开,小声地说:“阿琛哥哥,我安安静静,不会打扰你们的。”

  席思琛望着简夏琦的身影:“素素,我有想守护的人了。”

  卫素素的脸色煞白,阿琛哥哥变得格外的陌生。从清冷少年到禁欲成熟的男人,她第一次见席思琛眼神温柔看向别的女人。卫素素这些天来刻意忽视的事实浮出水面,强大深沉的完美男人单方面爱慕着简秘书,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少女一直以来的认知被打破,深受打击的不可置信,快被深深的嫉妒与不甘吞噬。

  “是我越界了。”卫素素咬住下唇,捂着泪如泉涌的脸夺门而出。

  郁阳煦迈出脚步,踌躇停下,少女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安慰:“素素…”

  病房人群散去,宽敞舒适的空间莫名狭窄了些。

  简夏琦突然想起来,告诉席思琛:“雪崩不是意外。”

  偌大的雪山天然作案现场,制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事故。偏偏容律捡到一个奇怪的黑色碎片,救援队长认出是一种微型的炸.药。上面没用留下痕迹,凶手本来可以逍遥法外。

  简夏琦咽不下这口气,雪崩差点谋杀了他们,十六个人受伤,剧组的设备全部报废。

  前后一联系,她问出林千亦的怀疑对象。轻轻一诈,做贼心虚的吴飞飞露了马脚。吴飞飞利用疯狂的爱慕者,对林千亦下药导致她休克过敏。

  女主演的位置被剥夺后,吴飞飞喝醉对助理诉苦,说出了希望剧组的人都去死的狠话。男助理痴迷她到没有人性的地步,用微型炸.药置所有人于死地。

  当时,吴飞飞痛哭流涕,后悔一时口快。愿付出所有求简夏琦放她一马,反正没有真的死人。

  “有个傻子现在还没有醒。”简夏琦笑意吟吟,美丽又危险,“我放过你们,谁放过他呀?”

  吴飞飞面如死灰,简夏琦的报复心更可怕。

  听着恶有恶报,席思琛了然,“我看见那个男人,可惜没来得及阻止。”

  简夏琦讶异:“只能说还好你没对上他,那人就是个疯子。”

  “席总做你该做的事吧。”她指着桌上的一叠文件,说了下席氏集团的现状,轻描淡写总结一句:“趁它还没倒闭,赶紧接手。”

  “咳咳…”席思琛轻咳了一声,黑曜石眸子清清冷冷,蕴含着小小示弱乖巧,“好。”

  简夏琦有种无情压榨病人的错觉,挑眉:“席总不用亲力亲为,找个人代理不难吧。”

  为什么偏偏是她?

  席思琛看出女人眼里的控诉:“抱歉,我只信任你。”

  “不用道歉。”席思琛做决定从来没有过问她,简夏琦拒不接受,“我承担不起,敢问席总什么时候停止自作主张?”

  席思琛老老实实接受女人的谴责,等女人气消,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我好的很。”简夏琦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席总知道,隔着一扇手术室的门我平安无事,你危在旦夕。你家人是什么感受?”

  “对不起夏琦,”席思琛心中一刺,真诚道,“我会改,不会再让你难过。”雪崩时身体先与理智做出的反应,他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再来一次,他仍然会挡在简夏琦身前。

  “没有下次了。”简夏琦望住病床上清瘦的男人,心情气和道,“我不该凶你,席总为我做了很多事,我还不清人情了。”

  席思琛心头一紧:“不用你还…”

  “我开始明白席总以前的心情了,你一定很厌烦当初的我吧。”简夏琦冷声打断,隐约的自厌,“一厢情愿的纠缠,无法回应。彼此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席思琛一愣,轻声而笃定道:“不是厌烦。”

  即使误会简夏琦别有用心,他依旧心动到无法克制。

  “你…好这口?”简夏琦无法理解,直视席思琛眼眸困惑,“席总喜欢对你无怨无悔的席秘书,又为什么拒绝呢?”

  席思琛薄唇微抿,被子下的手轻轻攥紧。他不愿心爱的女人看见自己丑陋一面,但要对简夏琦放手,又万万不能:“如果你想知道从前的事,我可以讲给你听。”

  “我好奇,”简夏琦打破砂锅问到底般追问男人:“喜欢的理由是什么?你说,我改。”

  席思琛一愣,淡淡勾唇,让人不禁沉溺在温柔深邃的目光中:“没有理由。”

  “嗯,这样的吗?我不一样。”简夏琦诧异,回忆宋小卿说的故事,“四年前席总救下落水的我,我千方百计在席总身边工作,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喜欢总要有个理由,不然你长得再帅,我也不会动心。”

  席思琛目光微怔,似乎心口中了一箭,严重扎心。他喉结滚动,解释道:“不是我。”

  简夏琦出乎意料:“嗯?”

  席思琛:“我没有救过你,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怕水的?”

  轮到简夏琦发蒙:“不是你,是谁?”

  席思琛剑眉微凝,坦诚:“我不知道。”

  简夏琦抽抽嘴角,内心咆哮:她错认救命恩人了?太狗血了吧!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简夏琦果断转身。

  “夏琦,”席思琛脸色一寸寸发白,眼眸晦暗悲伤,“你是不是后悔喜欢我了?对不起…”

  如果一切是误会,简夏琦感觉可笑又可怜:“席总,我不希望我们成为互相抱歉的关系。”

  “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她回身伸出了手,矜持傲气:“初次见面,简夏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