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村里的家禽之后, 陆战生让所有村民们回家,然后去各家各户统计生病人数。

  瘟疫爆发初始,发现还算及时, 村里几百口人,目前三四十人有发病症状。

  做了个大概了解之后,陆战生和郑延他们决定把三间大教室腾出来作为隔离点。

  所有染了病的人全部到学校集合,一间给孩子们,一间给轻症的,一间给重症的,其余村民全部呆在家里暂时不允许随便出门。

  隔离工作完成之后, 紧跟着就该想办法为村里的人治病。

  治病, 就要花钱。

  村里的户头上是没有什么钱的, 村民们的兜里更是穷的叮当响, 他们想要有钱治病, 就只能大家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去卖掉。

  而村民们家里值钱的东西基本就一样, 粮食。

  当陆战生提出要卖粮食这件事的时候, 村民们谁都没再站出来反对, 但肉眼可见的, 所有人全都耷拉了脑袋。

  没了鸡鸭之后,再把粮食也卖掉, 未来就没了指望。

  可是也没别的办法, 除了卖粮,他们谁都没有任何途径快速弄来钱。

  把从村民们家里收来的粮食装了车之后,在去城里卖粮这件事上,陆战生安排郑延和吴铁柱他们去, 自己并没打算参与。

  这让郑延感觉有些不太理解,因为他觉得陆战生应该会不放心贺知和李月茹那边, 肯定会想去城里看看。

  临走的时候,郑延把陆战生拽到一边,问他:“你怎么回事,不去看看小春生吗?”

  陆战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不去了。

  他被大鹅咬伤了,虽然说被咬了也不是一定就能染上病毒,可但凡有这样的可能,就有一定的传播风险,他不能把石门村的瘟疫带到城里去。

  这件事陆战生是没有声张的,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告诉郑延,因为他知道若是把这事儿告诉了郑延,郑延就一定会强行把他送到城里的医院去,他现在还不能去隔离,村里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去做。

  纠结片刻,陆战生说:“ 我得留在村里看着这帮人,以防再有人晕倒,没人急救的话很危险。”

  “…”

  郑延莫名感觉不太对劲,但陆战生说的理由他也挑不出毛病。

  陆战生想了想,叮嘱郑延:“咱们的粮食卖掉之后,记得给贺知多留点钱,让他和月茹姐等这边疫情控制住之后再带春生回来。”

  “ 行。”

  郑延打算这就走,分开之前习惯性的伸手要去拍拍陆战生的肩,可手刚伸过去,陆战生躲开了。

  郑延一愣。

  陆战生眼眸转了下,立刻故意朝郑延吼道:“ 你小子注意点啊!摘了手套别他妈乱摸!到外面也记得带好口罩!别把病毒传给别人!”

  吼完没等郑延反应过来,他又照着郑延全身喷了一遍酒精,喷完立刻转身离开。

  郑延被莫名其妙吼的原地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后,陆战生已经绕过教室的后墙,回隔离点去了。

  陆战生回到了学校之后,吴常德正蹲在教室前面的一棵大树下抽烟。

  话说自从再一次被陆战生提醒吸烟有害健康之后,吴常德就很少再点燃他的烟袋锅子了,此刻面对疫情困境,心底里的愁闷无处排解,他必须得抽几口烟才能平静一下。

  陆战生以前烦闷的时候也爱抽烟,他大概也能理解吴常德的心情。

  过来之后,陆战生在距离吴常德至少三米远的地方的地上坐下,然后冲吴常德翻了个白眼儿:“您要不直接去屋里待着得了呗?”

  吴常德闻言斜他一眼:“ 啥意思?”

  “抽烟还是速速慢了点。”陆战生说:“ 病毒要命要的更快啊。”

  “….”

  吴常德琢磨了下他这话,气的立刻扒了自己的鞋子朝陆战生扔了过去:“小兔崽子!嘴里没一句好话!”

  “ 你知道啥!”

  吴常德又斜他一眼:“ 粮食没了就挨饿,饿急了也是要死人的哩!”

  “这不是马上秋收了吗?” 陆战生说:“ 收了就立刻又有粮食了啊?”

  “不够吃!”

  吴常德说:“ 每年正经粮食都不够吃,这再闹这么一场病,指定更不够了。”

  “那也不一定。”

  陆战生探头望了望坡底下他们的大片玉米地,回头说:“ 今年咱们的小麦收成就比往年好,玉米的收成肯定也差不了,还有些红薯高粱什么的,我看长势都不错,不至于像您想的那样没指望。”

  吴常德闻言也望坡下看了看,见地里的庄稼都在旺盛生长着,这才稍稍感觉心里踏实了点,他叹了口气:“ 盼着有个好收成,咱们以后全指着这个哩。”

  “肯定收成好,您不都说过吗,今年是个好年,老天爷赏饭吃。”

  陆战生说:“ 咱们只要熬过这一阵子就行了。”

  听了这话,吴常德再斜他两眼,就笑了。“咦,少见啊,你这娃嘴里咋还能说出好话哩。”

  “…”

  陆战生觉得有点无语,不过他懒得跟吴常德较劲,继续望着坡下的农田思考了会儿,问吴常德:“ 支书,咱们除了种地,还有别的什么可以解决温饱问题的出路吗?”

  “ 没有哩。”

  吴常德说:“ 咱们当农民的就是干活种地,吃的粮食都是从地里才能长出来的。”

  “ 噢。”

  陆战生想了想:“ 那为什么不多开垦一些农田,多种一些粮食呢?”

  “ 开不成。”

  吴常德说:“ 能种出粮食的地老祖宗都开出来了,剩下的都是盐碱地,不产粮食哩。”

  “ 那山坡上呢?”

  陆战生又问:“ 山坡上不是能长草也长树?”

  “不一样。”

  吴常德说:“ 咱们这边的天不好,土质也不好,能在这边长的都是不怕干旱也不怕盐碱的,庄稼不行,庄稼娇气的很哩,种下去不长的。”

  “噢。”

  陆战生又想了想:“ 那没有办法改善土地的质量吗?比如把盐碱地变成肥沃的土地?”

  “ 咋变?”

  吴常德觉得陆战生这娃问题很多,并且问着问着就开始往不靠谱的问题上问了,毕竟他从来没听说过土地还能改,他就也反过来问陆战生:“ 你懂这样的办法吗?”

  “…”

  这问题把陆战生问住了,他以前对农业知识知之甚少,暂时回答不上来。

  吴常德见陆战生不说话了,哼了哼:“ 老祖宗都没办法哩,你个小娃能干啥?”

  “…”

  陆战生不想再跟吴常德聊下去了,因为再继续,很可能就得开战了。

  这时,恰好宋见他们送了饭过来。

  话说,经过商议之后,大家决定把这批生了病的人与村子里人的接触彻底切断,所以最终的方案是,村里的各家各户自己管自己,但这帮人的一日三餐由知青们做好后送过来。

  而这样的话,知青们与这帮病人的接触就会变多。

  病毒的传播是无形的,即便大家都带着口罩和手套,也不见得就会万无一失,陆战生觉得自己就是个例子。

  所以宋见他们把饭送过来的时候,陆战生大老远的就吆喝了一声,让宋见他们原地放下,然后把人都撵的远远的。

  把饭提过来给屋里的那些人送进去之后,陆战生出门看着教室前面这边空地,忽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有点后悔当初没有给学校垒上院墙。

  于是,思来想去之后,为了防止有人随意出入,陆战生拿棍子去绕着这片空地,画下了一个大圈。

  完事之后,陆战生扔下棍子,拍拍手,对吴常德说:“ 支书,麻烦您现在立刻到这个圈子外面去。”

  吴常德没闹明白他在干什么,但看他一脸严肃,也还是赶紧站起来,走到他画的圈子外面之后才问他:“ 咋个?”

  “ 从现在开始。”

  陆战生严肃的对吴常德和宋见他们说:“ 这个圈子就是禁地了,你们有什么事就站在外面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越过这条线半步。”

  “…”

  宋见明白了陆战生的意思,但有点无语。“ 都什么时候了,你丫还在那过指点江山的瘾呢?”

  “哎,宋兄,你这句话说的可不合适啊。”

  陆战生笑了笑:“ 哥们儿这可不是在过瘾,这就是在指点江山,你们一个个都得听我的。”

  “哟,怎么的?”

  宋见听那话直接乐了:“ 你小子现在脸又大了两圈啊,我们凭什么都得听你的啊?”

  “ 因为你们都打不过我呗。”

  陆战生扬了扬下巴,冲宋见道:“ 怎么的?不服来战啊?”

  宋见:…

  吴常德也很无语,觉得陆战生这娃正经不了三分钟,又瞎胡闹,打算不理他重新回大树下蹲着,可刚踏进那个圈子,陆战生直接一脚把他刚刚扔的那只鞋踢了过来,差点儿直接就砸到他的脸。

  “瓜娃子!”

  吴常德立刻瞪着眼骂过去:“ 你干啥!”

  “ 我说过了。”

  陆战生也回瞪吴常德:“ 不准越过这条线,否则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老弱病残啊,该打照样打!”

  吴常德顿时让他气的火冒三丈,但打不过,也治不了,气了半天,觉得无计可施,只好眼不见心不烦,转身黑着脸走了。

  宋见看陆战生这个劲儿更觉得无奈:“陆战生,你小子什么毛病啊,明明是牺牲自己照亮别人的伟大精神,怎么到了你丫这里,你就非得往土匪流氓的方向引导呢?”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听到宋见说出“牺牲” 两个字的时候,陆战生突然感觉自己手背上的伤口疼了下,弄的他右眼皮眼皮猛的跳了两下。

  “操!你丫会不会说话!”

  陆战生立刻瞪起眼冲宋见吼道:“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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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宋见:…预感我又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