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沉疴难愈【完结番外】>第48章 你俩打土匪呢?

  沈含在外面敲了敲房门:“钦江,出来一下,姨姨有事要和你说。”

  禇钦江正在路倏房间用电脑,闻言,起身拉开门,轻声道:“还差一点没弄完,马上好。”

  沈含往里面瞄了眼,同样用气声说:“炎炎还在睡?”

  “对,没醒。”

  禇钦江也回头看了眼,路倏被子蒙住脑袋,只露出一撮短发。

  “那你忙完到房间来找我啊。”

  “好。”

  沈含走了,禇钦江坐回桌前。

  电脑进度从百分之六十跳到百分之八十,再到百分之百——最后一张照片传输完成。

  他关掉电脑,打开手机,把相册与备份里的东西删得一干二净。

  前两天沈含给他买了新手机,如今这台旧的不需要再用,以防万一,他把和路倏的几张照片都存进了手表里。

  做完这些,禇钦江去到路倏床边,把被子拉下来一点,弯腰亲了亲他额头。

  随后又用手帮他梳理了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房门。

  “姨姨,”禇钦江进去沈含房间,“什么事?”

  沈含把他牵到床边坐下,温柔问:“再过三个月要上大学了,开不开心?”

  禇钦江说:“开心。”

  如果能和路倏上同一所大学,他会更开心。

  沈含轻抚他手背,感慨说:“你在姨姨身边待了八年了,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好。”

  “姨姨和叔叔都对我很好。”禇钦江握住她。

  沈含莞尔一笑,拍拍他手,从身后的背包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

  她斟酌着开口:“钦江,这一张是以你名义开的卡,卡里有四十万,是妈妈这些年给你打来的生活费,姨姨一直帮你存着,本来想成年那天给你的,但那段时间太忙了,你又不在颐宁,所以拖到了现在。”

  “现在你上大学了,这笔钱就由你自己保管,属于你的个人财产,”沈含递过去说,“但生活费以及学费,还是我和叔叔给,你和炎炎一样,都是姨姨的儿子。”

  听到“妈妈”这个词,禇钦江脑内有一刹那的空白。

  像是听到了什么生僻字眼,需要思考几秒,才能明白它代表什么。

  恍惚过后意识回拢,伴随而来的便是陌生感。

  他早记不清了,记不清上一次喊出这个词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在梦里,又或许是在曾经记忆朦胧的阶段。

  总之随时间更迭,他连“妈妈”代表谁,长什么样差不多都模糊了。

  若要说母亲这个角色,在禇钦江的认知里,沈含才应该是符合的那个。

  所以他开口第一句话是:“不需要。”

  见沈含表情怔愣,禇钦江顿了顿,语气稍缓:“你和叔叔这些年给了我很多生活费,我有存款,不缺钱,这笔钱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禇钦江只字不提其他,沈含心底喟叹一声,劝慰道:“钦江,姨姨给的只能算姨姨的,和其他的不一样,你不用心里觉得不舒服,这是你的生活费,你之前还小,没长大,就得长辈来扶养,收下也不并代表什么。而且无论你要不要,它也都是存在那,只是万一将来有个什么,你还能拿来应急,对不对?”

  禇钦江避开视线,沉默以对。

  “姨姨知道你不开心,”沈含摸摸他垂着的脑袋,“没人能强迫你原谅谁或者讨厌谁,你只是你自己,你可以有不开心的权利。”

  “但是钦江,我们不能因为一些事情,就放弃对我们有益的东西是不是?”

  沈含迂回道:“姨姨帮你把银行卡放在钱包里,你可以永远不用它,也能自己随便收起来,它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做我们不干涉,好吗?”

  她说完,禇钦江依然无动于衷。

  不过好在并未阻止她,把银行卡收进他钱包的行为。

  “别臭脸了宝贝,”沈含捏他鼻子,“姨姨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

  禇钦江无声几秒,终究没能抵过甜品的诱惑,报了个云朵蛋挞。

  “走,去客厅,”沈含一笑,拉起他,“给你做蛋挞吃。”

  —

  路倏摸不清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终于能睁开眼时,外面天居然还是亮的。

  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6月10号,高考过去了两天。

  震惊自己如此能睡之余,他隐约想起,昨天似乎是被沈含和禇钦江从床上挖起来过。

  只不过去客厅吃了个饭后,又继续不省人事了。

  脑子浑乱片刻,路倏撑起泛酸痛的四肢,翻出被窝,晕晕乎乎下了床。

  客厅只有禇钦江一个人,百无聊赖玩着游戏机,腿边竖了两只行李箱。

  一见到路倏,他立马抬头:“醒了?”

  路倏指那俩行李箱:“这什么?”

  “姨姨说,让我们去爷爷奶奶那玩几天,”禇钦江扔开游戏机,把他往洗手间拉,“老人家想咱们了。”

  “洗漱吧,”禇钦江说,“等会儿车就来了。”

  路倏思维处于迟钝状态,尚未明白过来这句话的内容是什么,人就已经坐在了车里。

  等到他懵懵懂懂下车,炎热的风吹过头顶,眼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田野与乡间小路,以及和路边那条大黄狗对上眼神时——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禇钦江一块儿,被亲爹亲妈赶出了家门。

  还是自愿被赶的,某个人动作特别利索。

  “......”

  “......”

  路倏:“我是不是没醒?”

  禇钦江:“这里和我想的不一样。”

  “那条狗,”路倏退了两步,“它为什么一直盯着这边?”

  “汪!”

  “?”

  “......卧槽!”

  “快跑!”

  大黄狗张开犬齿,骤不及防冲过来。

  路倏一手拎行李,一手拽禇钦江,不要命的往前跑。

  两人撒腿狂奔,大黄狗撒腿狂追,跟吃了兴奋剂一样,硬生生把人撵了三条路。

  绕着山跑了大半圈才把狗甩掉,路倏气喘吁吁说:“操......这狗他妈疯了。”

  禇钦江倚在树上,头晕眼花:“我肺是不是出来了。”

  路倏想坐行李箱上歇会儿,谁知箱子蓦地一矮,他连忙站起低头去看。

  一颗轱辘,从行李箱下悠悠滚了出来,再顺着土坡滚进了山脚旮旯里。

  “......”

  路倏面无表情:“能把司机喊回来吗?”

  禇钦江险些笑喷,但怕突然被恢复单身,只得强忍笑意,蹲着给他察看剩下的三颗轮子。

  “其他的没坏,”他说,“要不斜着拉?”

  路倏闭眼深呼吸,斜拉箱杆,重新走回小路。

  禇钦江憋笑憋得辛苦,匆忙跟上。

  “奶奶家在哪?”路倏问。

  他以前倒是来过,但后来慢慢长大,差不多都忘了。

  禇钦江对照沈含给的地址,搭配手机上的地图,一家一家看:“应该是前面那条路,然后左拐。”

  如今的乡下和曾经有了很大区别,小路不再坑坑洼洼,而是铺上了水泥,宽敞平坦,否则方才他们也不能跑那么快。

  居民房大多经过修缮重建,变成了独栋的复式小楼,砖瓦房几乎没有了。

  条件比以往好了不止一点。

  两人跟随地图走入了一条长巷,旁边就是住户,中间横牵了根粗麻绳,上边晾晒着许多正在滴水的衣裤。

  避开湿衣服,拐出巷子口,禇钦江看向左前方的旧式独栋小楼,问:“是那个吗?”

  路倏也看见了,记忆里的小楼出现在眼前,他说:“对,过去吧。”

  小楼外有一片油绿的菜地,种了两三类蔬菜,右手边是一座藤架,架上爬满丝瓜藤,繁茂的绿叶丛里,坠着一颗颗即将成熟的瓜果。

  屋内传来电视的戏曲声,两人进去,一人喊了句爷爷。

  爷爷听到动静,转过头,立马笑起来:“来了啊,坐坐坐,路上很热吧?”

  路倏扔下箱子,蹲在转动的电风扇跟前,定住方向后,冲脑门一顿吹。

  禇钦江瘫在铺了软垫的红木沙发上,筋疲力竭说:“爷爷,好累。”

  “爷爷哪里累,爷爷不累,”老人乐呵呵拍他脑袋,对厨房里喊,“老婆子!孩子来了!”

  奶奶自厨房出来,手里端了切成两半的大西瓜,分别插着两个勺子。

  她来到路倏身后,踢了脚屁股:“皮猴子,等下吹成面瘫了,快来吃西瓜。”

  路倏捧住其中一个,走向沙发。

  奶奶把另一个放茶几上,捏禇钦江耳朵,笑道:“累死啦?”

  禇钦江慢吞吞坐起来,抱住西瓜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路边有条狗,它追着我们不放。”

  入口的西瓜沙甜,带有奶奶牌特有的蒜味,几口下去格外解暑。

  一听这话,奶奶乐出声,指着路倏膝盖:“你这裤子是狗追破的?”

  “破洞裤,上次还说懂潮流。”路倏吃西瓜肉只挖中间的,没多久就见了底,“那狗也追不上我。”

  “轮子怎么坏了一个?”爷爷看着行李箱奇怪问。

  “不知道,”路倏面不改色,“可能质量不行。”

  禇钦江口里有西瓜,呛了两声,笑道:“三个轮子嘛,时尚。”

  路倏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又觉得想笑。

  “待会儿找村里师傅补补,”爷爷说,“仨轮的哪拖得动。”

  “中午想吃什么?”奶奶说,“快提要求啊,过这个村没这家店了。”

  “干锅鸡。”禇钦江第一个说。

  “红烧鱼,蒜香排骨,粉蒸肉,”路倏一遛儿报下去,又问,“能吃小龙虾吗?”

  “自己上田里掏去,”奶奶打他,“鱼和排骨都有,鸡还没杀,老头子,去后山抓只鸡来,要母鸡啊。”

  没人应。

  她转过去喊:“老头子?聋啦!”

  看戏曲看得入迷的爷爷,终于回过神,应一声就要起身。

  “鸡还在后山?”禇钦江改口说,“那不吃了,要杀多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爷爷说,“很快的。”

  两位老人加起来一百二十多岁了,万一急急忙忙抓鸡有个什么闪失,路倏说:“我去吧,您别动了。”

  “你会啊?”奶奶怀疑说。

  “抓鸡有什么不会。”路倏信誓旦旦。

  禇钦江跟着道:“我和他一起,两个人抓更容易。”

  “那行,去吧。”奶奶也不多劝,只笑吟吟说,“抓不到就没有干锅鸡了。”

  西瓜搁在桌上,两人信心十足的走向后山。

  后山不止有鸡,还养了鸭,装了个大围栏,分成两边。

  路倏打开围栏那一刻,站在原地,不动了。

  肉眼可见的地方除了充满各种形状的排泄物、乱七八糟脏泥,以及掉了一地的鸡毛鸭毛,周围还若有若无飘荡着难以形容的诡异气味。

  路倏沉默。

  看了几秒脚上的阿迪达斯,路倏冷静说:“你比我会抓。”

  对方手搭在围栏的门上,迟迟不肯放开:“我觉得我不会。”

  “那就一起进去。”

  路倏不由分说扯住他,硬着头皮冲进鸡窝。

  一群鸡顿时受到巨大惊吓,惊恐的张开翅膀乱飞乱跑,嘴里咯咯咯的尖叫。

  “堵那边堵那边,”路倏喊,“别让它跑出去!”

  禇钦江一脚把门给踢上,和路倏同时扑向跑得最慢的那只鸡。

  然而母鸡过于灵活,嗖得从两人裤裆下钻出去,死里逃生。

  鸡群的躁动引起了旁边鸭子的共鸣,片刻间,后山充满了“咯咯咯”与“嘎嘎嘎”的交响曲。

  路倏盯着那堆疯狂乱蹿的尖叫鸡,分析道:“不行,这样抓不到,拿棍子打晕了再说。”

  禇钦江从外边捡了根长木棍,拎在手里,堵住出口:“你把它们往这边赶,打到哪只算哪只。”

  一个敢教,一个也敢听。

  路倏又一次猛地冲上去,鸡群再度尖叫逃窜,躲到哪路倏追到哪,鸡群无处可去,被逼得即将逃往禇钦江跟前时,他一棍子下去。

  没砸到鸡身,砸到了一只鸡脚,那鸡高声惨叫,爆发出让人惊叹的潜力,死命煽动翅膀,竟直接飞出了围栏。

  “靠!”禇钦江没忍住脏话,推开门追了出去。

  路倏紧随其后。

  两人从被狗追,变成了追鸡。

  母鸡慌不择路,跑到了山包边边,它脑子不聪明,还想依靠翅膀救命,奋力纵身一跃。

  鸡呈抛物线式摔下去,掉在地上半死不活。

  奶奶从屋里漫步出来,手背在身后,仰头对目瞪口呆看着母鸡英勇自杀的二位凶残人士说:“让你们抓鸡,后山都快给我掀了,俩兔崽子跟这打土匪呢?”

  路倏:“......”

  禇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