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

  顾渊回府的时候,一旁院子里的灯还亮着。

  他看了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叫来了在院中洒扫的侍女。

  “殿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殿下今日没去宫中。”侍女悄声道,“一直在院子里休息。”

  顾渊一怔。

  随即他回过了神。

  “知道了。”他平静地道,“你忙你的吧。”

  侍女应声,继续洒扫。

  顾渊停顿了一下,走向了那个亮着灯的院子。

  今日夜宴,他是主角。

  榜眼和探花皆是寒门学子,在该种场合未免拘谨。顾家于京城也算名门,想要结交他的人不少。就连皇帝也单独赐了酒。

  近来天子身子微恙,面容看着也稍显苍老,看着他的目光浑浊而复杂。

  顾渊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周围许多人,表面恭维,其实内心仍然在看他笑话。

  他和赫连笙的婚约一日不解,他就是京城贵族茶余饭后永远的笑料。

  他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推门进了赫连笙的屋子。

  这是于礼不合的。

  按照规矩,无论是皇子正妃还是侍妾,都应恭谨温顺。

  哪怕是与公主结亲,驸马对公主也应当敬重。

  但是他知道,赫连笙不会介意。

  果不其然,听到推门声响的那一刻,正垂着眸的人就看了过来。

  烛火下,对方那双异瞳漂亮得惊人。

  顾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眼里的光亮起又熄灭,心底很平静。

  之前他远远窥见圣颜,就发现了,赫连笙确实长得更像母亲一些。

  长了这样一张脸,心思却那样歹毒,老天爷还真是不公。

  他淡淡地想。

  赫连笙在发呆,顾渊瞥了一眼,瞥到了一旁桌上摆着的书籍。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开了口:“万容丞的《千秋史》,是臣之前借殿下的那本么?”

  明知故问的话。

  赫连笙以前常来书房找他,二人彼此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借口。

  但是偶尔,顾渊也会借他一些他们提到过的书。

  《千秋史》就是其中一本。

  顾渊记得很清楚。

  赫连笙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一下,把书推了过去。

  “还给你。”他轻声道。

  他的身体刚好,声音还有些哑,这么一推……

  倒可怜巴巴的。

  顾渊其实做好了被他盛气凌人地诘问的准备,闻言,手指一顿。

  少顷,他笑了笑,温声道:“殿下生气了么?”

  赫连笙抿了抿唇。

  “没有。”他硬梆梆地道。

  说来也怪。

  他生平最讨厌示弱,敢欺负他的人他也都一一奉还了回去。

  可是眼下,明明是顾渊让他伤了心,听到对方这样的问话,他还是止不住地委屈。

  甚至……

  还想扑到对方怀里撒娇。

  赫连笙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就要走,却被拉住了衣袖。

  他回过身,撞入了一双无奈的眼睛。

  “殿下一句话不问。”顾渊叹了口气,“便要赐了臣死罪么?”

  见赫连笙僵在原地的样子,他垂了眸,缓缓走近了人,然后……

  摸了摸他的头发。

  “眼睛红了。”他轻声道,“给你拿块热毛巾擦一擦,好不好?”

  他没用殿下二字。

  *

  赫连笙怔怔地被他牵着绕过屏风,侍女端来了热水,顾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浸泡在水里。

  片刻后,赫连笙微红的眼睛,就被热腾腾的毛巾捂住。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今早动身时,殿下还没醒,臣听闻殿下前几日身体不适,便想着让殿下多睡一会儿。”顾渊道,“原本想着殿下入宫之后,或许会来找臣,却没想到,殿下没有来。”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几乎带了几分遗憾。

  “所以。”他轻声道,“殿下为什么没有来?是不愿意与臣一起么?”

  赫连笙:“……”

  他一肚子的委屈,却没成想顾渊回来,还被他倒打一耙。

  一时之间,他掀开了盖在了自己眼睛上的毛巾,气冲冲地道:

  “我才没有!明明……”

  明明是你。

  这话堵在喉咙口,他才想起来,自始至终,顾渊什么都没有说。

  是他自己以为的。

  他以为,顾渊没叫他,是嫌弃他。

  他梗在了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顾渊垂了眸,神色不明,少顷,笑了一声:“原来在殿下心里,臣是这样的人。”

  这一句话一出,赫连笙彻底急了。

  “我错了。”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懊悔,“我不该那么想你……”

  他抿了抿唇,“我只是,害怕。”

  害怕顾渊还是不要他。

  害怕昨天只是他做的一场美梦。

  他从未这么患得患失。

  赫连笙想。

  若是讲给赫连衡听,都要被他笑话这满身闷出来的怨气。

  只是……

  他小声道:“你为什么不让侍女跟我说一声。”

  那样……

  他也不会误会。

  顾渊看着他,叹了口气:“臣以为,殿下跟臣,是能够心有灵犀的。再者……”

  他看着赫连笙,笑了笑,“成亲都成过了,全城人都知晓臣与殿下结了秦晋之好,而且昨日……臣怎么会猜到,到了此刻,殿下还会有这般的想法。”

  这话一出,赫连笙彻底闭上了嘴。

  ……是了。

  他想。

  若是顾渊真的嫌弃他,又何必在昨日说,说想他,又默许他的靠近。

  这一回,真的是他想多了。

  “对不起。”他小声道。

  骄傲矜贵的小殿下,头一次从嘴里说出示弱的话,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懊悔和小心。

  就像……

  一只被完全驯服,只剩讨好和依赖的猫咪。

  顾渊垂了眸,眸色晦暗不明。

  少顷,他笑了笑。

  “没关系。”他轻声道。

  作者有话说:

  渣男行为,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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