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这是我为你缝制的衣物,此前一直没能送进牢狱中,那时候只怕你寒冷……如今出来了, 我竟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刘玉绒将手中的包裹递了过去, 一心的委屈与不甘终究是化作泪水全然释放在最亲的哥哥面前。

  刘清徽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未说话,家里的小丫鬟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先开了口道:“大少爷, 这时候皇上让您去江南那不就是去送死吗?还有那个五阿哥,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竟然在这中时候逼迫我们小姐嫁给他为妾……”

  “你胡说什么?”刘玉绒猛地拉扯了身旁的丫鬟一把,可脸上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一行珠泪反好似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叫停了。

  刘清徽一听这话脸上神色骤然变了,一通质问面前二人什么做妾?什么逼迫?

  刘玉绒只是含含糊糊哭了一阵,只愤而抱住了兄长道:“哥哥只要为了救你, 我嫁也就嫁了, 这都是命我认了!”

  “此话当真?”刘清徽一把扯开胸前的刘玉绒直直奔着等在街头喝棒子面粥的胤祺去了, 只徒留刘玉绒主仆二人独立于街头。

  小丫鬟见自家小姐哭得伤心,也只劝慰了两声:“小姐您当心身子,如今不管怎么说好歹大少爷是出来了,大少爷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您……”

  “有什么用,君让臣死都不得不死,我一个女子不如刀俎鱼肉,谁会在乎我的话有什么用?”这话说了一半,刘玉绒便更觉得自身命苦,明明一颗心才许了旁的人如今却要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皇子做妾了。

  丫鬟见刘玉绒哭得越发厉害, 也只无助的哭了起来道:“小姐要不咱们去见见年公子?他一定……”

  “住嘴!我命薄这辈子没福气同他在一起,何苦在连累他,他是有大志向的人不像那么些个公子王孙成日里头不务正业只拿着哥哥的性命借着哥哥的才华博功劳。”

  说到这里刘玉绒便更是怨念自己口中这个五阿哥,凭什么他占着阿哥的名分想要自己便就拿去,凭什么他占着阿哥的名分不必征战也能功勋加身……

  而原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情的胤祺,如今正一无所知的坐在板凳之上喝着清朝康熙年间一碗平平无奇的棒子面粥,还有那不必六必居却地道咸香的小菜,正爽口的舒坦不禁唤着侧立一旁动也不动的曹峦道:

  “曹兄,你也坐下来尝尝,待会就要上路了总别饿着肚子!来,坐啊!”

  曹峦一听五阿哥称呼他用了“兄”这一字,心中不知几多惶恐,若不是顾着这四周来往的人群,只恨不得立时三刻便跪下来大喊臣如何如何当不得皇子殿下这客套随意的一句“曹兄”。

  “臣……我哪里当得起五少爷您一句兄长,您这是折煞……”曹峦弯着腰连头也不敢抬,哪知道话还没说完胤祺一把便就拉住他的胳膊往下一拽,整个人便趔趄着坐在了竹椅上。

  胤祺手中捏着筷子,微微叹气笑道:“那就叫你阿栾如何,也显得亲近不是?”

  曹峦刚要开口拦说,胤祺只将另一碗粥推到他面前,打定主意道:“听我的,吃!别说那么些无用的废话了,这碗粥喝完咱们就得星夜奔驰了,出了京城这地界往后这棒子面粥想喝只怕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听了这话一旁的梁山也附和道:“曹护卫也别拘束,我家少爷一向都是这样极平易近人的,束缚在家里一套的规矩就留在家里!出门在外,咱们只都听少爷的,少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曹峦看着面前这一碗汤多米稀的棒子面粥,淡淡只答了一声‘是’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倒是梁山眯着眼睛望向远处喃喃道:“刘大人这急冲冲的是要……”

  从巷落里疾步走出的刘清徽,整个人全然气愤填膺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好惹,他只奔着胤祺就走了过来。

  “我妹妹是怎么回事?你何时说要娶她了?”

  刘清徽到底是关心则乱,一向张弛有度知进退的他此刻却全然不顾四周的食客与来往行人,只冲着胤祺便不顾身份的大声质问。

  胤祺只是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曹峦只道:“曹护卫也在,我不讨功劳却自认为这举动实不是过错,实话实说就是为了救你。你我有了这么一层郎舅身份,即便动机是出于救你,父亲能允已是恩赐。”

  “这事儿做得虽鲁莽,却只是华山一条道,没得选的!”胤祺放下手中碗筷,微微起身看着与自己一头高的刘清徽道:“你活着你妹妹嫁我虽不情愿但这一辈子好歹吃穿不愁,若再是不情愿将来一拍两散也不是不可。你死了你妹妹还能嫁谁?哪怕是个穷举子也未必有胆子求亲!”

  “说得好听,你与玉绒一拍两散你将来想纳谁就纳谁,玉绒呢?还有谁敢娶你的下堂妇?”刘清徽咬着后槽牙怒火不消,似乎对胤祺救自己命这一事并不十分领情。

  “我尽我所能了,你要怪我未替你刘家考虑周全我也无话可说。”胤祺看了眼刚上桌的一碟热乎乎的肉包子,只拿了一个就丢下一句:“吃饱了上路,你活着有了功劳,来日再去向那说了算的主儿求情才是正道。”

  说罢胤祺一人便就向着拴马处悠闲走去,曹峦见状随即放下手中碗筷,也跟在胤祺身后追随而去。

  猪肉大葱馅儿的大肉包子还在碗里头冒着热气,梁山看了也不客气捡了两个最大的拿起,“刘大人这事儿您办得可不地道,您心中有气小的明白,可别把这些个气都往我们家少爷身上撒啊!为了您这事儿他可是在老爷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这是身家性命前途未来都搭上只为了救您,您可别好赖不识啊!”

  “军令状?什么……”刘清徽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还想细细询问梁山,可梁山却是丢下饭钱便头也不回就往自家主子那儿去了,哪里还搭理刘清徽半个字。

  独留下刘清徽一人站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之中,暗自发愣了。他与五阿哥从小一同长大,相处的时间比与自家亲妹妹还要多,本该隔着层层身份与尊卑贵贱的二人,亲近的久了……他反倒忘了,胤祺是爱新觉罗·胤祺,他不仅仅是自己的同窗挚友,更是大清的皇子。

  五阿哥能为自己做到如今地步,不惜违背了皇帝的意愿逆而为之,以自己如今的处境又还能奢求什么呢!

  ——

  此行去江南,为求速度众人一行骑马行得是官道。虽说胤祺在外并不铺张浪费讲究排场,但到底有曹峦带着一行护卫跟随他左右时刻守护他安慰,是想低调都低调不来。

  说到底胤祺穿越前看得什么《康熙微服私访记》、《还珠格格》都是不靠谱的戏说,着实没什么逻辑可言,他一个皇子出趟远门都得配个十来号人何况是一国的君主呢!

  初出京城,胤祺瞧什么自然都是新鲜的,尚且还有兴致观赏打量细细与自己曾看过的古装剧相做比较。可一路越是往南,情况便越是不好。

  成日成日的瓢泼大雨,天就好像是漏了个大窟窿一般,一路行来连官路都是泥泞不堪的,更别说农田里的庄稼要淹成什么模样。明明这季节细细算来还不到汛期可眼前情形却已然糟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真到了汛期……

  “五少爷,不行您换马车!这雨下得太大您又急着赶路,这样淋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了啊!”曹峦勒着缰绳,身上披戴的斗笠与蓑衣因雨水太大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让自身里三层外三层湿得更厉害了。雨水顺着蓑衣直接便流进了里衣上,紧贴着冰凉肌肤久的都有些麻木感觉不到温度了,。

  胤祺不自觉的大声喊着,企图用足够的音量划破层层雨水的禁锢,只道:“说什么胡话?如今马蹄都几番陷进淤泥之中,若换了马车还走个什么劲儿?”

  说罢胤祺又转头看着一行随从,道:“今日行路不必快,各位谨慎莫摔下了马,天黑之前咱们赶到驿馆就是。”

  胤祺话音落下,身后侍卫齐刷刷答了一声

  “是!”

  胤祺一路急赶路,也早早放弃了什么微服私访的无谓幻想,只老老实实的住在官府所筑的驿馆,不仅省时间也更安全。只是近来阴雨连绵,耽误在驿馆的官人老爷不知有多少,雨下得大更是没几个愿意冒雨赶路的了。

  本就是阴雨天乌云遮天,入了夜更是黑得厉害,驿馆的马厩早便塞得满满当当,曹峦只得吩咐手下人先将马牵去草棚下避雨。梁山护着胤祺直进了里屋大堂,嘴里还不断与掌柜的念念叨叨。

  “我不管你今日再怎么安排,务必要给我们家少爷安排一间好房,哪怕其他人就睡你这大堂也是不打紧。”

  那掌柜早便使了眼色让小二上热水去了,可如今也实在是犯难只道:“爷,来住这驿馆的都是官面上的大人们,小的不是推辞是实在得罪不起啊!这地界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了,咱这里实在是早就满了地方,如今别说是好房就是最普通的一间厢房都没了啊!

  小的开罪不起您各位,更开罪不起楼上的那些位爷们啊!”

  胤祺将身上蓑衣全部脱下,里头的衣物却分明是能挤出水来,今日若不洗个澡换身衣服明日里铁定是要感冒了,若在未来小小感冒是不打紧的,可如今这年头还是得谨慎。

  他满怀心事的看了楼上一眼,接话问道:“就真一间房都安排不出来了?楼上?什么人物啊?让你吓成这样!”

  那掌柜一听这话直剁了脚,小声说道:“哟!您这话实在使不得,让上面几位爷听了,您怕是要倒霉的!我啊也不瞒您,说与您听好让您心里有个数,楼上住的几位小爷有扬州盐商家的姚公子,江宁织造苏家的苏公子,还有咱们济南府道台大人家的小舅子张公子。

  这几位都是早时节来咱们济南游历观景的,这一连的阴雨才在这小小的驿馆耽误了回程。”

  “嚯!真是非富即贵啊!”胤祺笑了一声结果小二递来的热手巾仔细擦拭着冻得有些麻木的脸庞。

  只是话音未落,便听得楼上传来阵阵欢笑,属于女子的欢笑。

  “这怎么……”梁山纳闷的抬起头又问:“还住了官家小姐?”

  掌柜欲言又止,倒是一旁的刘清徽答了话:“什么官家小姐,只怕这几位公子哥住在这小小驿馆自觉苦闷,身旁有佳人相伴啊!店家,这些女子难不成也是有什么官家身份能久居于此?”

  胤祺放下手中热腾腾的粗布手巾,只抬了头叹气:“没道理与官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子们也占着房间,我家有差在身的小官人们在外头淋雨的道理。掌柜,劳烦替我引荐下各位公子!”

  “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