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枝当然没有顶着那一头前段时间造型需要的白毛去试镜, 毕竟人家导演要的角色是个民国戏子，而不是现代非主流，就Lily姐那给他连京剧老师都请了的架势，这次简直恨不得直接给他扮上相过去……就是后来觉得这么做未免有点太刻意, 这才作罢。
不过去了之后才发现, 还真有全副武装、一整套行头穿身上的……
宁可枝环视四周人潮，不由默默感慨了一句“竞争激烈”啊。
……
…………
果然是看脸选花瓶……
宁可枝都不确定自己进去里面到底有10秒没有, 对方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那像把人剖开一样的眼神, 要不是宁可枝心理素质够好，恐怕要当场结巴了。
……也怪不得他前面几个出来的演员、脸上的表情都相当僵硬。
但是, 就这样、宁可枝连自我介绍也没说完，就直接被一扬下巴“下一个”了。
宁可枝：“……”
要不是他稍微知道点剧情，看这态度、那就是直接被刷了的意思……不过他走前瞥了一眼，看见他的简历表被放在桌子另一边、明显薄了许多的那一堆里。
——还好还好、没翻车。
……
注意到了艺人最后这一眼, 骆导扬了一下眉，心道“倒是有个聪明的”，想着正准备跟旁边的顾重说点什么, 却注意到后者那明显有点意外的神态。
——哟呵，这还认识？
*
已经出去的宁可枝当然不知道试镜室里的后续, 不过他人一到休息间, 不少正在等候的男演员都大松了口气。
毕竟这位最近这段时间火得实在过分，虽然说到了骆导这个等级，已经不必要为了热度做出牺牲，但是现成的噱头谁不想白要？看这位导演早些年大爆的商业片就知道了, 这位虽然确实才华横溢、却并非是那种不懂世俗变通的艺术类天才……该有的妥协他也没少做。
但是现在看见宁可枝进去待的时间和之前几位都毫无区别, 大部分人绷着那根弦都是一松：大导演不愧是大导演, 果然不会干这种“向流量低头”的事儿。
这一屋子人都是竞争对手, 这会儿自然少了这么一个劲敌，他们当然只有高兴的立场，甚至有人直接笑出了声。
“不就是会挽那么两个剑花、有那么一点武术的花架子？骆导这边可不缺打戏演员。”
“有的人该不会真以为、演了一部三流网剧就能一飞冲天吧？还是早点知难而退的好。”
刚看见自家艺人出来、就听见这么一段阴阳怪气的蒋助理：！！！
他脸都快绿了，一时之间都恨不得撕了那个贱人的嘴。
蒋研这会儿只能祈祷他家艺人现在足够冷静：千万不能在休息室外面这打起来！
——要不然那个明显就是来陪跑的落选理所应当，他们要为这事儿搭进去，那可太不值了！！！
蒋研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求神拜佛，一转眼却见自家艺人脸上的表情相当平静。
平静到……像是根本没听见刚才那话似的。
蒋研：？？？
！！！
他感动坏了：可枝、他家可枝这可终于长大了！！
——就该是这个反应，把那些酸话都当成耳旁风！
*
事实上宁可枝听见了是听见了，但是真没把那些话往自己身上套。
毕竟“挽剑花”？“花架子”？……这些形容宁可枝再怎么想，也不会觉得是说自己。
你以为天云宗大师兄是谁都能当的？！你以为在鹤归道君手底下苟命有多艰难？！！
那一招一式都是生生用血泪磨出来的、说句在生死边缘徘徊都不为过！敢说这样的剑招是“花架子”、那得是活得多腻歪？！！
也因此，宁可枝经过某个人的时候被“喂！”了一声叫住了，还有点不明所以。
他迷惑的看过去。
——有什么事吗？
……
…………
“哈哈哈哈！！”
蒋研带着艺人从休息室出来，连车都来不及上，就憋不住笑，一边笑一边还忍不住拍宁可枝的肩膀。
这动作放在以前他是不敢做的，但是最近可枝虽然变得有气势很多，但是反倒没有以前那么难相处了。
……可能这就是长大了吧……
蒋研在心底唏嘘感概着，忍不住又多拍了两下。
宁可枝：？？？
……打、打击报复？
是蒋研终于不堪忍受原主的压榨了吗？那他自己这儿多冤啊？！
宁可枝很是猜测了一番，但那边蒋研终于从憋不住的笑里面缓了口气儿，“可枝、可真有你的……哈哈哈……刚才那表情绝了……哈哈……”
“‘你谁啊你？’……噗……”
“……”
“你刚刚看见没有、那个白卢脸都绿了！……哈哈哈哈……”
“我跟你说，下次再有人说酸话，就这么干！！这不比吵起来有气势多了？！”
“……”
“…………”
宁可枝：？？？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懂了蒋研这话的意思，这才明白刚才叫住他的人脸色的为什么那么难看。
宁可枝：“……”
他还是知道那个白卢的，毕竟是同公司的艺人。
而他刚才那个“疑惑表情”也真的是想问对方“是有什么事儿吗？”。
不过很显然，不管是白卢、还是蒋研，甚至整个休息室的其他人……
大概没有人这么觉得。
宁可枝：“……”
这就是原主的做人问题了，这个锅他可不背！！！
就在宁可枝为这个“人与人之间连点基础的信任都失去”的世道嗟叹感慨的时候，却看见了另一个熟人……
宁可枝：！！！
这不是主角受？！
蒋研本来还在激动、根本没注意到旁边，但是等他下意识的顺着宁可枝的眼神看过去，认出了人之后，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蒋研：！
这都能碰上？！TM都是什么孽缘？！
他假装无意地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住了宁可枝的视线，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和人说起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让他多多少少地松了口气的是，身边这位主儿没要着上去搭句话什么。
——最起码这说明情况还没他想的那么糟……
至于接下来明显心不在焉的……
年轻人么、有点情绪波动还是挺正常的，他当年这么大的时候看见埃维莉娜（的海报）的时候还会心跳加速呢，等过段时间平静下来就好了。
果然还是Liliy姐段位更高一筹，“冷处理”才是好办法啊。
*
实际上，宁可枝“心不在焉”完全不是蒋研想的那回事，他现在已经有点慌了……不、不是“有点”、是“非常慌”！！
——剧情里没有说他这次试镜是和主角受同台竞技啊！！
按照原本剧情里的时间线，主角受这会儿还是个刚进娱乐圈的小透明，连偶像都没当明白，当然不可能想着什么跨界发展……宁可枝本来觉得“主角受重生”这个蝴蝶翅膀对他的任务影响不大，但是现在看！这哪里是影响不大？！这一翅膀就差把他抡死了！！
和主角受一块儿去试镜主角攻主演的电影，这是什么硬核挑战？！
——可能会有人成功吗？！！
这分明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
…………
从试镜室里出来，又是“白卢”又是“虞然”的，发生的事儿太多，蒋研一时半会儿都忘了问试镜结果。
等快到了公司才终于想起来他们这次过去的正经事儿，转头看见旁边的自家艺人眼神放空靠在座椅靠背上。
蒋研：？！！
这下子可真是不用问了。
而且这表现……
恐怕还不仅仅是被拒绝那么简单，该不会是……被骂了吧？
蒋研想起了宁可枝从试镜室出来的一系列表现，越想觉得越是。
那位骆导脾气可不怎么好，早些年就有骂哭演员的传闻、还是男演员……
当然，对于这种大导演来说，这些消息都算不上什么丑闻，真要说的话甚至可以说上一句“帮助演员进入情绪”，根本没有什么可指摘的……而且演艺圈有多少人排着队希望他能骂上一句……
说是这么说，但是蒋研还是心疼。
再怎么说，他家可枝还只是刚刚转型当演员的新人啊、才只演过一部剧而已，经验不足很正常……
但是成长空间还是很有的啊！
在流云剧组的时候，吕导就说了“天生该吃这碗饭的”、“根本看不出来是第一次演戏”……就连蒋研这么一个外行都能看出来，一旦开拍、可枝身上的气势都不一样了。别的不说、最直观的，在流云拍摄时候，可枝一旦入了戏，蒋研别说像现在这样拍肩膀了，就算上去递个水都是小声摒着气，生怕一不小心冒犯“小师叔”被一剑捅死……
这叫什么？！这分明是天才！！！
他家可枝干一行行一行，行行都行！！
逼急了、信不信我们家可枝去学京剧去？！
告诉你、这个是张平弦先生主动提出要收的徒弟！！
……
…………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这位助理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心疼到骄傲再到义愤填膺，心路活动历程不可谓不复杂……
最后，他拍着宁可枝的肩膀安慰，“别难受，咱们有的是剧本……他们不请你是他们的损失。”
这话的前半句倒是真的，《流云》大火了之后，宁可枝这边还真不缺送剧本的，就是男主演也有好几个、里面甚至有电影邀约。
但是、后半句么……
就算蒋研再怎么偏心自家艺人，这会儿也没有办法说得多理直气壮。
毕竟他们和骆导的地位在圈子里可是差太远了。
要真的是“对方的损失”，他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巴巴地去人家电影里面试一个小配角……
但是还有“以后”呢！
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呢？！
那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
“莫欺少年穷”。
他们家可枝现在才多大？！
等以后拿了影帝，有让对方求着演的时候！！
↑↑↑在看过流云的表演后，这位助理比宁可枝本人还有信心。
……再退一万步讲，
就算他家可枝转行当专门的武打戏演员，也绝对能撑得起来！
*
宁可枝那边心如死灰的时候，另一边却也在讨论他的去留。
注意到骆导在那几张被留下来的简历中，格外留意了某一份之后，顾重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可不合适……”
这话要是宁可枝听了，大概要气疯了——他不就喝了人一瓶水、蹭了人半路的车……
这多大仇多大怨？！在背后这么诋毁他！！
骆导却没抬头，仍旧在看手里的那页纸，随口道：“我看倒挺合适的……你不是挺喜欢的？”
骆荣离拍的电影，在成片之前剧本基本都是废纸，片场飞页满天那是家常便饭。
不过顾重好歹给人当了这么些年的男主，对对方这次想拍的内容、想选的角色……不说了解的十之八.九，但是那么三四分总是有的……知道对方这次要的是什么角色。
他倒是没反驳对方那后半句话，毕竟这回是选他对手戏的搭档，他这会儿在现场就是为了找个合眼缘的，不然到时候演起来、两个人一点儿也不来电……即便演技确实能弥补一部分，但是有时候拍出来还是有点尴尬……
对有些导演来说就算了，毕竟后期剪辑、镜头方位什么的都可以调整，但是对这位有点完美主义倾向、轻微强迫症，连配角都亲自过来试镜的骆大导演来说，那简直不能忍。
顾重：“性格不合适……”
他回想了一遍两人两次遇上的场景，做了那么个不那么贴切、但是总归能表达自己意思的比喻，“您想拍个‘贵妃醉酒’，他的话……得是‘七侠五义’吧……”
要是别的导演，顾重也就算了……
说不定还会替这个刚进圈儿挺有意思的小后辈说说好话。
——毕竟当演员总得突破自我、没有被框在特定角色里面的道理。
但是这位骆大导演却不太一样。
这位总喜欢在拍摄过程中、挖掘挖掘演员的本身特质……
想想刚才看见的那个五官精致到挑不出毛病来、相貌秀气到可以用秀美来形容的少年。
顾重：“……”
谁能料到这么一个纤弱美少年，能干出当街抢娃、飞身夺包的事来呢？！
顾重还真担心这位骆导挖的时候……一镐头下去、把镐前面的刃给崩了……
到时候恐怕不只是演员导演，崩的那得是整个剧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