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琛在途中撞到好几个人,终于回到原来的楼层,但教室里何川的位置早就空了。没办法,他准备调头原路返回,听到一旁的厕所里传出来咳嗽声。

  刚走到厕所门口,一股烟味就直冲鼻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全吸进了肺里,害得他也紧跟着咳嗽起来。他抬手挥了挥,试图扇去那浓重的烟味,注意到靠在洗手台的人。

  何川见到他没搭理,还是不改那慵懒劲儿,修长的手指夹住烟杆,继续对着滤嘴吸了一口,紧抿了几秒,张口让白色的烟雾从口腔中迸发出。

  “你不去做操,在这儿抽烟?”江琛扇了扇手,试图挥散面前的气味。

  何川用指尖弹了下烟杆,烟草烧过的部分被抖掉了,飘到校服上。他又拍拍手把灰打掉在白色瓷砖上,才开口说,“你学生会的?”

  “不是啊……”江琛走近了些。

  “那你管我?”何川又吸了一口,笑着朝江琛的方向吐了一口烟。

  江琛挺讨厌烟味的,哪怕何川刚刚朝自己吹的那阵烟还没到自己这儿就散了,他还是把头别了过去。

  看着何川那吊儿郎当的样儿,他怎么有种被痞子调戏了的感觉,皱眉道:“你以为我想?强哥让我来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何川问。

  “让你做操啊!”

  “哦,我身体不舒服,不去。”何川除了皮肤有点病态白以外,根本看不出任何生病的迹象。

  “装病能不能装得像一点?”江琛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你说说,哪儿不舒服?”

  何川笑了一下,把烟头垂直过来,对准洗手台的台面摁了下去,“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算吗?”他语调里没有情绪,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神情又有些哀伤,尤其是那个勉强的苦笑。

  广播里的音乐声已经结束了,换成了广播体操的女声,江琛想着反正赶不上也就不着急了,“怎么分的啊?”

  何川手撑在洗手台上,“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哦…”江琛走到何川面前,毫不客气地一把撩起盖住眼睛的长发,注视着那双黑褐色的眼睛说:“你忘了撩头发了。”

  与江琛所想的天差地别,何川的眼里别说泪花了,眼眶连泛红都没有,根本就看不到一丁点儿伤感的迹象。

  何川打了下江琛的手,不让江琛摸自己的头发,又自觉地再撩了一下刘海。

  遮住眼睛的刘海被向上推,但又少了定型的支撑力,只好往两侧跑,最后成了中分。

  随手抓的发型一配上何川的脸,都变得高级起来。

  “我下次注意。”何川又开始翻兜,掏出烟盒打开。

  江琛看不下去了,去抓打开手腕,阻止他抽出那根烟,“烟瘾就那么大啊?”

  “我抽烟和你有关系?你凭什么管我?”何川停住拿烟的动作,皱着眉问。

  “这个,抽烟对身体不好啊!”江琛说。

  两人对视了三四秒,江琛小声说了句,“我就不喜欢看你抽烟。”他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

  何川愣了,久久才吐出一个“哦”字。

  江琛松开了手,无声地站在那里,多次欲言又止。

  “你想知道什么就一起问,我回答完,就别来烦我了。”何川把烟重新放回兜里,语气变得烦躁。

  “讲讲你讨厌的那个人的事。”何川分手那是他和他女朋友的事,江琛最关心的自始至终只有那个和自己很像的人。

  这个问题把何川给气笑了,“江琛,你这人真的就爱往人雷区上踩。”他话题一转,“你喝酒吗?”

  “啊?”

  “不喝酒我说不出来。”何川的手在衣兜里也不安分,不停地抚摸着烟盒的轮廓。

  真不知道这人烟瘾有多大。

  “我不喝酒。”江琛对酒的兴趣不大,从小到大的朋友都滴酒不沾,他也没多少机会接触,出去吃撸串的时候喝一罐雪花算是顶天了。

  “啧。”何川觉得江琛不会喝酒也不奇怪,“什么时候有空?”

  “周末都有。”一个人喝酒是诉苦,两个人喝酒是交心,江琛除了父子关系紧张也没什么可说的,还不如就听何川一个人讲,“你一个人边喝边讲,我听着就行了。”

  “好,那星期六晚自习下课后。”何川说完就扒拉了几下刘海,走出厕所了。

  大课间活动的结束,广播开始播放悠扬的纯音乐。江琛扯了下校服的领子闻了闻,觉得没什么烟味也跟着回班了。

  下午何川又被叫去办公室了,连政治课的考试都没参加。政治课代表去办公室交完卷子后,激动得跑回教室,对着和他玩得好的人说,“卧槽,笑死了,你们知道强哥让何川去办公室干啥不?”

  “啊?去干什么?”有人问。

  看到课代表那么大的反应,都挺好奇的,不少同学还抬起头来看向这边。

  “他让何川擦盆栽的叶子,一片一片擦的那种。”课代表哈哈笑着说。

  “真的假的?哈哈!”沈冲跟着凑热闹。

  “不信你去办公室看,何川现在都还站那儿擦叶子。”课代表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

  没有人真的去看,毕竟按照强哥的行事作风,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又犯什么事了?”有男生问。

  课代表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他们俩都没说话,我进去交个卷子就出来了。”

  从何川被叫去办公室后,江琛后面好几节课都没有看到那人。晚自习下课他摸了摸书包里的台灯,看到何川的座位还是空的,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放学了,你还不走?”沈冲凑过来敲了敲他的课桌。

  “啊,马上。”江琛把手机收了回去,磨磨蹭蹭地翻着书包。

  沈冲看江琛一时半会走不了,也不想等他。“我先走了啊!我作业没写完,回寝室继续补。”

  “行。”江琛看着沈冲走出教室消失在拐角才继续拿出手机,但还是没收到何川的消息,抓起包去寝室找何川。

  男寝的走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江琛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来开,他打算最后再拍一下,要是还没人就走人,结果手掌还没挨到铁门,门就开了。

  何川拿着手机,“你怎么…”他话说到一半,就想起来江琛是来做什么的,便把门敞开让江琛进门,“麻烦了。”

  江琛进了来后就把门关上,他看到了何川手机上的游戏界面,“你不上课,在寝室打游戏?”

  “我目前算是在家反省的状态。”何川回答。

  江琛没懂。

  “我今天被请家长了,然后老师让我妈带我回家反省两天。我不想回去,就呆寝室了。”

  “请家长?因为什么?”江琛觉得何川最近没有犯什么大事。

  “不知道,可能是翻|墙?旷课?早恋?抽烟?打架?上课睡觉?大课间不去做操?不交作业?”何川一脸无所谓地列出了他之前的种种行为。

  江琛:“……”他正看着何川的额头发呆,心想着这人还算记性好,总归把眼睛露出来了。

  何川还在低头玩着手游,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滑动着,拿了个四杀后屏幕变成了灰色,他趁等复活的几十秒抬头看江琛,“需要我帮你倒杯水吗?”

  江琛回过神来,明白言外之意,这是在问自己杵这儿干什么。

  何川突然把手机握在左手里,朝江琛那儿靠近,右手去贴江琛的腰。

  “啊!”江琛的腰有点敏感,哪怕隔着校服也感觉得到手掌的温度,何川的触碰害得他后退了一步,背贴在了铁门上。他看着逼近的脸庞,收了收下巴,被迫注视何川的瞳仁,却又甘愿臣服于目光之下。

  他敢打赌何川的眼睛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眼睛了,再无其二。

  江琛腿有些软,手按住贴在他腰上的手,过于仔细的观察让他忘了把那只手从衣服里拽出来,现在他只希望把那双眼睛刻在记忆里,在许久以后还能回想起种种细节。

  何川的眼神具有攻击性,但长长的睫毛又添了一丝柔情上去,就像爱人递来的毒药,让人甘之如饴,至少江琛目前是这样的状况。

  眨眼的功夫,那只手已经离开了他的腰,经过触碰的肌肤有些发烫。

  “你干什么啊?”江琛第一次这么被男人摸,后知后觉的酥麻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干什么。”何川跟个惯犯一样没皮没脸,没打算解释他刚刚的举动,英雄已经复活了,他继续垂下头打游戏。

  “还以为你要打架。”江琛又去摸了摸刚刚被摸的部位,感觉刚刚的触碰不像是要打架。

  “把你打跑了,谁帮我充台灯?”何川头也没抬,继续着他的操作。

  江琛听到这个回答笑了,从包里拿出台灯和充电宝。他还赖着不想走,就看着何川打游戏,注意到战绩也不错,“有空一起玩?”

  “行。”

  “什么段位?”局内队友也挺细节的,江琛光看走位也知道段位不低。

  何川现在处于打团关键没有回他,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后对面团灭,他这才说:“荣耀,你呢?”

  “王者。”江琛原本以为何川讽刺几句,说什么太菜之类的话,结果何川没有嫌弃的意思,点头说:“能一起打。”

  “你就在寝室打两天游戏?”

  “不然?”这局游戏已经结束了,何川终于闲下来手来了,把手机扔在床上,去按桌上的台灯。

  “为什么不回家?”江琛问。

  “我说了不想。”何川再去调节灯的亮度,跟个启蒙儿童一样玩儿了起来。

  “我就是问为什么不想。”

  何川不愿意回答这个,“就是不想。”

  “不想回家,那你就别违反校纪校规啊!”江琛试图再一次劝说他。

  “有考虑以后当老师吗?你真的好喜欢管人。”何川面对江琛的管教有些麻木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谢谢你的建议,先拿你练手了。”江琛看着时间不早了,担心他回家又被老妈骂,开门说:“走了啊!”他又看了眼桌上亮着的台灯,叮嘱道:“还没熄灯就别开台灯,浪费电。”

  “知道了,江老师。”何川再摁了下台灯的按钮关了它。

  江琛退出来关上门,听到了沈冲的声音。

  “江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