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到温禀身前,伸手捏起他下巴,前后左右端详起温禀的脸。

  上下晃了几圈,只隐约见吟无的影子,还是没发现他究竟是谁。

  他两个皇兄,可能是延雀的两瓣魂,故而才生的一模一样,那这个温禀又是吟无想要救下的谁?

  难不成他真的趁我不知,在哪儿生了个儿子?

  我收回手指,摸着下巴思索,天界女仙应当不是,吟无眼高于顶,常觉得天界任何人的都蠢笨。

  难不成是个凡人女子?我摇摇头,若说温禀出生时异象,我倒觉得是修罗哪一殿的女殿主或执事?

  我思到此处,轻拍了下温禀脸颊:“你先别丧气,我喊你爹来救你。”

  温禀眨了眨茫然眼睛,含笑问我:“您说的这个爹,不会是您吧?”

  我笑:“如此,当你半个爹,也不是不行。”

  温禀摇头拒绝:“无血缘关系的家人,当是夫妻。”

  我心道若你真是吟无儿子,喊我一声叔叔差不多。

  我虽不知道天界发生了什么事,我与一众仙友又发生了何事,但莫名对吟无有信心,觉得这世间没有他处理不好的事,我如今静观其变,按着他设好的道路走下去即可。

  到了晚间我甚至还灵光一闪突然记起了寻仙术,我扯了两片树叶蹲在树下,一边唤延雀,一边道喃喃自语道,我比你美一百倍。

  如此喃喃了几句延雀最听不得的话,手中两片树叶腾的一下无火自燃了起来,险些烧到我的手指。

  我扔下树叶,立刻仰头四顾,见是不是召来了延雀,望了半天也只听到风声呜呜,我心道好你个延雀,如今竟然心思如此沉静,听到这话都没有跳脚,你此次变故遭得很是有用。

  我甩甩手准备树下站起来,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他捡起地上烧了一半的枯叶:“叫谁?”

  我抬头去看,眨了两下眼。

  “吟无?”

  枯叶在他手里燃成了灰,他哦了声:“找延雀啊,我来错了。”

  我赶紧抓住他手:“你来更好!不过你怎么可以随意下来?”

  他看我一眼:“我为何不可,这天下有哪一处是我不能去的?”

  “那我之前问你,你说你被困天宫,下来即出大事。”我看了他胳膊一眼。

  吟无收回手:“哦,随口说的,免得你们烦我。”

  我有些恼怒,这人嘴里没一句正经话,我伸手去抓他右胳膊,他眼皮一抬,懒得搭理人的模样:“怎么?”

  “你之前在我梦里借纸鹤所传的话是什么意思,既说不能给我放水,那现在现身来找我又是怎么回事,你讲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那温禀又是你同谁生下的儿子,他如今恐怕要被蛇妖吞了魂魄,你得想办法救他。”

  我问题太多,一口气讲不完:“我们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神魂碎了,才需重新聚起神魂,应劫再成仙?”

  我一手掀开吟无衣袖:“还有之前我手上的古怪伤口……”我看吟无胳膊上与温禀如出一辙的黑色手印,愣住,“怎么回事?他寻若是个什么了不得的魔物吗?”

  吟无噗嗤一乐:“许多问题要问啊,元宝。”

  “……”我撒开手,拧起眉来,“不要叫这个名字。”

  吟无从鼻腔里哼笑出两声:“怎么,当初不是很喜欢我给你取的名,整日跑着跟所有人自我介绍。”

  我板脸:“年少不懂事,被人取笑后才知你居心叵测,为了看我笑话。”

  吟无又无赖起来:“不让我叫这名字,我走咯,你自己蹲在树下慢慢猜吧。”

  “……”好生不要脸,我天界有此天帝,当是我天界耻辱!

  我伸手抓住他衣袖,恼怒道:“你再如此耍我,我……”

  他哂笑一声:“抽我筋拔我骨,再饮光我血?”

  我眼睛一转,再借温禀的话:“那就往后与你死生……”还没说出口,吟无手指往上一抬,我嘴便张不开了。

  “……”我心骂他混账。

  吟无淡淡扫我一眼,仍旧是一副百无聊赖语气:“我与那温禀关系复杂……”

  我被禁止张嘴,只顽强从喉咙里哼出了几声示意我要说话。

  吟无道:“非要说的话,他即是我另一半神魂。”

  我惊讶睁眼,难以置信,比温禀是他儿子还让人难以相信,发生什么事需要他分一半神魂下来投胎为人?

  我神魂不全,都记忆残缺,仙法不济,如今才急着要找回,他倒能兴致勃勃在这看自己另一半魂魄的热闹。

  吟无手指一挥,我终于得以能够说话,脑中震动了半晌,最后竟讲出来一句:“他与他老师的师生情谊已然变质,行事……古怪。”

  我整张脸都忍不住皱了起来,想起被温禀强吻多次,带上吟无后莫名觉得羞愤异常。

  吟无还无耻耸起肩来:“我又不可控他,他做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那些事且不提,你既找到自己另一半神魂还不速速让自己分裂的神魂相融,是在等什么?”

  吟无看了我一眼,突然伸手轻捂住我的嘴巴,带着我往树后绕去。

  ——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神仙为什么要借助树木躲藏身形。

  我在树后看,只见隐隐黑暗中,有人一前一后缓步走来。

  前方那人小心开路,对身后人小声说:“周大人,注意脚下石头,陛下方才召见我,我若带你去见他,他定欢喜异常。”

  这说话之人是寻若。

  他身后那人长身而立,嗓音里夹着天然几分笑意:“阿伦如今都成皇帝了,他一切可还好?”

  “……”我转头看吟无。

  寻若身后那人讲话语气熟悉,像我见那群人记忆中的周遂衍,但长相却不同。

  吟无手指轻扣压在我脸上,我二人的脸离得很近,我转头后,与他视线一对上,他又眉梢一挑,似笑非笑松开捂我手掌,又慢条斯理地在我衣领上擦起被我嘴唇蹭上的手指。

  “……”我手指蠢蠢欲动,又想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他拿我衣服擦完手指,还嫌不够,拿那根被我嘴蹭过的手指来蹭我脸,跟他用手指蹭猫胡须动作如出一辙。

  我偏头侧开脸,反身一掌欲按上他脸,他轻扫我一眼,伸指弹开我手。

  我伸手往他身上各个罩门上攻去,一边问他:“我二人躲什么,你把寻若抓起来。”

  “嘘。”吟无视我掌风如羽毛落身,几息之下,一掌扣住我双腕,让我安静。

  我震开他擒我手掌,又让他赶紧抓起寻若。

  “不抓。”话还没说出来,他想也不想拒绝我。

  我深呼吸,他既拒绝我再多说无益,只能转而问他:“那才是真的周遂衍?”

  难怪我只能借他人记忆回看为人时模样。

  明明我记起我做神仙时的记忆,全是亲身经历。

  吟无摇头:“不是,假的,你才是。”

  “……”我弄不明白了。

  吟无笑看我一眼,问我:“你说那温禀,是要这个假的还是要你?”

  “……”我想吟无大概是有毛病,连他自己的一体魂魄都要戏耍着玩。

  我沉默了片刻。

  吟无让自己的半身幼年凄苦、少年丧师、又与妖结魂契,半身神魂都要舍弃,这哪里是耍自己玩。

  我说吟无。

  他垂眸看我,仍旧是一副见什么都好像有些厌烦的神情。

  我道:“虽不记得我们这些你看不上眼的神仙,被什么原因导致了神魂分离、神格不稳,竟能重入六道轮回投胎再应劫登仙,但应当无人会怪你,你不需要这般罚自己。”

  我言辞恳切,真心满满,料想吟无再厚颜无耻也会略感动一二。

  温禀既是他半身,投入人胎,因出生便受尽苦难,才会因老师之死而堕入迷障迟迟不得自救,他吟无当也处在相同境地,不得脱困。

  我拍拍吟无肩膀,给他个鼓励。

  他定定看了我一眼,随后非常无礼的捏住我脸:“说了你如此蠢笨,让你少思考了。”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大家明天除夕快乐!后天新年快乐嘿嘿